“不对……”
魏宣向魏长行请缨查铺子的事,这几日他收了要查的十几个亏空铺子的账本,大致都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因为太清白了。
看上去好像每笔账目都合理,如果上面的人检查下来,足够让他们竖大拇指夸一声办的好。可是这样的铺子,怎么会从去年开始就不断出现亏空呢?而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在做假账,能从账本这种重要东西上做障眼法来迷惑人视线的,必定不是小人物。
魏宣又查了在十六个铺子中。有超过半数的铺子是由李家的人在管,他心里有了数,打定主意去铺子里溜一圈儿。
他翻着手里的账本,轻轻打了个哈欠。十几家亏损店铺的账本,看一遍着实不是小活计。
春和从外面进来,道:“公子,辰时到了,咱们走吗?”
“这么快?”魏宣随手整理了书案,喝了杯茶润润嗓,“那就走吧。”
到底一会儿就能与傅凛相见,之前的枯燥疲累现在也不是那么强烈了。
他到时,远远看见了傅凛一行人浩浩荡荡停驻在姜山山脚。
傅凛正负手听别人说着话,身姿挺正,描金浮纹的锦袍随风微微浮动,他驱着马踏着青青蔓草快步过去。
许是听见声响,傅凛转过身,等魏宣林前欲从马上下来,他已经先一步伸出了手,手掌很大,掌心细细的纹路清晰可见。
魏宣迟疑了一下,把手搭了上去,借力从马上跳了下来,冲他一笑,“殿下到的这么早?倒显得是我太慢了。”
身后傅凛带来的人纷纷暗自心惊,不知这位刚来的公子是个什么人物?竟能让殿下亲自帮他下马?连陛下都没有这种待遇吧?
“时间尚早,上去吧。”
山中薄雾未散,从山脚到山顶的普陀寺,有三百多阶,魏宣这副身体好,连爬了一百多阶气也不喘,要搁在以前能丢下半条命来。他一边爬一边想,傅凛明明可以自己先上来,莫不是为了等他才停在山脚下的,能让尊贵的太子殿下等人,他面子可真够大。
二人拾级而上,走了一两刻,高大的浮雕山门映入眼中,两侧是一对青白石雕狮子,有人等在门前等候,引他们入寺。
傅凛道,“现在可以说了?”
“能说能说,也不是什么巧妙的法子,我听完普佛寺最近要修葺一座佛殿,需要许多人手,寺中的人有限,免不了要从再雇些过来。于是我想,不如就雇这些流民,能让这些流民们攒下本钱,也好为将来做打算。不过这是还得和寺中方丈商量,”魏宣弯起眼睛对着傅凛拱手,“我必然是不够这个面子的,今日还得请殿下您来撑个场子。”
傅凛身后一人百欢楼当日也是跟着的,道:“公子说的是个好法子。这城中城外的寺庙众多,常人难以注意到会有一座寺庙要修缮,也是公子必然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傅凛不言,微微跟着点头。
魏宣笑起来,“我做不做功课不要紧,不过我看殿下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那日我向殿下提起普陀寺这三个字,殿下就猜到我打什么主意了吧?”
他凑近垂头踏阶的傅凛,轻声道:“难为殿下,还能哄着我。”
他这个哄字带了些温柔活泼,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莫名让人觉得这事在二人之间是寻常事。
傅凛面上微微带了丝丝窘迫,可他掩藏的极好,转瞬即逝,“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哪能事事都猜到。”
说话间,已经进了大殿,住持早就在此等候,双手合十对他们道,“太子殿下,施主。”
“大师。”魏宣也有模有样学着他的样子回礼,顺便也说明了一番来意。主持念叨了一声阿弥陀佛,“此乃善事,只是贫僧不能做主,须得等方丈决定。方丈在侧殿和众人做早课,稍后便来,施主且在此等等吧。”
魏宣点点头,二人便又等了一会儿,看起佛殿里的佛像,过了一刻方丈来了,大概主持之前对他说了魏宣的想法,这方丈十分好说话,魏宣才说了几句便连连点头,欣然应允。
“那这事便交给我了,我会把流民里的壮丁凑起来,其他老弱妇孺再另外照料。殿下认为这样如何?”
“你决定就好。”
魏宣这才想起,事情太顺利了,傅凛倒是白跑了一趟,忙偷偷道,“老方丈虽是和我说话,却准是看殿下在这儿,不然我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多谢殿下了。”
傅凛摇摇头:“与我无关,你不用这样说。”
“我高兴这样说,有殿下在,我爬山不累了,做事顺了,心情也好了,”魏宣背着手凑到傅凛面前,“殿下不爱听吗?”
傅凛扭过头,面上微微发热,魏宣的眼睛漂亮的有一池春光,他认真的看他,令他无法直视。
魏宣没见过傅凛这副样子,心里纳罕,傅凛看上去又冷又不近人情,原来也会露出这副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