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瞥了地上的双萍一眼,随即问道,“春和,先前你拿的寝殿里的罩单,是不是从这宫人手里接过的?”
春和连忙点头。
春和只与那宫人说了一两句话,还以为就是随便帮的小忙,没上心记得模样,听余护卫的一番解释,他才稀里糊涂明白自己被坑了,余护卫说是叫双萍的,那一定是她。
双萍慌忙道:“不是奴婢,奴婢不知道什么罩单。”她头磕在地上,脊背崩得僵直,然后听见有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了。
她心悸了悸,下一秒下巴被人支棱起来,视线撞上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吗?”
听闻太子妃貌赛潘安,夜间与姐妹躺成一排时能兴奋的聊半宿,头一回人在眼前却顾不上细看了,她紧紧咬着下唇,脑子一团乱麻。
“怎么了这是——双萍,哎呦,你怎么在这?”
福海在膳房里遛了两圈,凑合吃了几口饭。东宫才有了新太子妃,正热乎着,一举一动都惹眼,生怒要训人的消息不一会传的飞快,便赶来连忙一看。
双萍像见了救星,登时眼里有了泪花,“干爹救救双萍,双萍冤枉啊……”
“慎言!什么干爹!”福海皱眉斥道,双萍是他老对食认的干女儿,对食去世之后,他便把双萍看做个念想,能照应就照应着,却不会有半点私相授受和偏袒,他向魏宣行了礼,“太子妃,双萍这丫头素来老实机灵,可是她有什么怠慢?”
魏宣便让春和说了经过,那边双萍却像有了人撑腰一般,说话胆子也大了,泪珠落得双颊潮红,“太子妃明鉴,公公明鉴,双萍在东宫多年,熟知规矩,怎么会私拿殿下的东西,不知这位小哥儿为何要冤枉我——许是他认错了人,双萍斗胆问问一句,当时可有第三人亲眼看见是双萍了?”
魏宣看春和正要说余庆的名字,他咳了一声,春和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魏宣轻轻摇了摇头。
余护卫已经是帮了他们,不能让他也卷进来。
春和迟钝了一会,终于明白了魏宣的意思,慢吞吞道:“没人看见。”
双萍一听这句,嘴角微微翘了下又被强行压下,福海蹙眉道:“既是无人作证,怎么能相信你所言是真,这东宫里人多了,认错了也不是不可能,双萍的为人老奴自是有数。莫不是你怨老奴罚你跪了一个时辰,便向太子妃编了故事来寻求可怜?”
春和委屈的摇头,可公子不让他说出余庆来,他有口莫辩。福海睨了他一眼,对魏宣道:“请太子妃明查,这人虽是您左右的人,却实是不适合待在宫里,不然还不知要犯多少错、生多少歪心思,有损您的颜面,也与殿下一向公允之风相悖。”
福海说的甚是严重,魏宣竟轻笑了声,神情闲然,“有错当然是要罚的。”
福海正纳闷这位太子妃的反应,但见他走到双萍面前,指了指道:“你头上的珠花少了一个,去哪了?”
双萍旋即摸向头顶,神色疑惑,“奴婢可能不小心掉了……谢太子妃关心,不过这与此事并无关系……”
“是掉了,”魏宣笑道,他伸手,指缝间赫然是与双萍头上成对的珠花,“不巧就掉在那罩单里,我亲手捡的,福海公公,能作数吗?”
这下有了物证,福海才刚刚信誓旦旦为双萍做了保,又惊又气,对双萍怒道,“你不是说没做吗?这东西哪来的?”
双萍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她的眼泪又开始流,连连求饶否认,福海脸上无光,被双萍惹得心烦,干脆让人把她拖出去打。
双萍嘴里被堵了东西不让出声,被下了狠手往身上打,打了一炷香,福海出来问她,“说不说实话?”
眼下福海也不站在她这边了,双萍狼狈麻木的点头。
她全都承认了,与之前春和说的半点不差,她从寝殿里拿了东西,被春和撞见时就后悔了,见四下无人便塞给他,想着没人看见,真有人问起来就死死咬住不承认。她想不通,怎么会不小心掉了珠花,她想了又想,晨起的时候好像就是一对啊。
“是奴婢错了……奴婢也是思慕殿下,求太子妃饶恕,求公公饶恕……”她原先仗着与福海的关系,没少顶了别人往傅凛面前凑,还说过一两句话。她以为凭她的姿色,足以有天可以飞上枝头。傅凛亲娶了太子妃,她好奇又迷恋那榻上的味道,一时鬼迷心窍就把东西偷拿了出来……
魏宣道:“她犯了规矩,又撒谎欺瞒,公公还要偏袒她吗?”
福海最忌讳跟傅凛沾上边的,他咬牙道,“让太子妃看笑话了,是老奴整治下人不力,定会好好肃清的。”
他立刻让人将奄奄一息的双萍拖了出去。
“我自然相信公公,”魏宣笑道,“春和从在侯府就跟了我许多年,他人不怎么灵光,却是像公公忠心殿下一般忠于我,不会做什么坏事,他胆子小,望公公对他不要太严苛。”
春和眼圈泛红,缩着手脚,公子替他平反又替他在福海公公面前说好话,公子从来都是对他最好的。
福海刚斥了春和一通,看他这副可怜的情态也于心不忍,“是老奴成见在先,做得不对了,老奴明日便派人教春和小哥儿宫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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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准备了胰子、澡豆还有大块的软巾,在屏风围起的木桶周围放好了香薰,桶里热水盛了大半,水气袅袅。
“春和为公子更衣。”
魏宣摇摇头,对着烛光发愣,“等殿下回来。”
白日那事,春和想了半天回过味来,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春和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罩单里,您是怎么变出来让双萍承认的?”
魏宣瞥他一眼,明暗的光影里眼波流转,他笑道:“当然没什么东西,我诈她的。”
“就像这样,”魏宣把手往春和脑后伸,虚空地一抓,“东西就到手了,她低着头看不见我做什么,剩下的还不是我编,编也不是编给她听,编给福海听的。”
春和惊的半晌合不拢嘴,“您……您怎么想到的?福海公公那时候还没出现……”
“福海是领头太监,自然什么都要管。我相信你,可要让他相信你就难了,人证没有物证没有,要应付他,只能自己造一个。”
魏宣想起来,“你差点犯傻了,虽然余护卫看见了,但他身为暗卫说出真相已经是好心,不会再出面作证的。”
春和羞愧低头。
“她必然是仗着你人生地不熟,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我大可以用身份强罚她,却难免将水越搅越浑,也不能让你清清白白,我初来东宫,不想留下滥罚的名声,”魏宣叹口气,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虚虚戳着烛火,控诉道,“你看白日里福海那个架势,绷着脸就差连我也一块骂进去。”
“谁要骂你?”
声音落下,傅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边走进来边道。他听的不真切,不过听到了一两句,脸色就沉下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怎么回来的这么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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