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看着来人,在心中暗自想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位夫人,一旁的嬷嬷见状,连忙附在昭阳耳边,轻声介绍来人。
昭阳听完,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原来是王夫人,您快快请起。”
昭阳示意身边的如碧,连忙去将人扶了起来。
王夫人周身气质沉静,眉目温婉,看向人时,总让人忍不住心生温暖之感。
听说王元晔的父亲王琰一生便只娶了这一位夫人,未曾纳妾,这让昭阳心中敬佩。
即使是她父皇,对她母后爱若珍宝,却也不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王琰却做到了。
“知道公主今日回宫,臣妇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昭阳美眸中划过一丝意外,她这几年一直南山上读书,与王家并无往来,这王夫人怎地对她如此热情?
一旁的卢贵妃眼睛都红了,她这半天坐在这里和王夫人都搭了几次话了,也不见她这么亲近。
如今昭阳一来,她便上赶着过来讨好,真真是气死她了。
王夫人看出了昭阳的疑惑,主动解释:“去年春季,我家夫君外出讲学,回来时候途径青云山遭遇劫匪,多亏公主出手相助,这才无碍。”
昭阳努力想了半天才回想起来,“原来当日那位文弱夫子竟是王琰先生啊。”
王夫人听到这话,倒也不气,反而跟着笑了起来,“那位文弱夫子正是我家夫君。”
昭阳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王琰是文豪大家,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但是在文人心中地位斐然,她竟用文弱二字来形容这位先生,可谓是有些失礼了。
本想着说些什么挽回一下,没想到这位王夫人倒是风趣人儿,昭阳心中对这位王夫人好感顿生。
“夫人说笑了,天下文人哪个不知王琰先生的大名,本宫当日也只是恰好经过,顺手而为而已,夫人太过客气了。”
卢贵妃坐在一旁,见状连忙插话:“既然夫人谢你,昭阳你便收下吧,这也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王夫人听了这话,坐在那边淡笑不语,昭阳暗自看了一眼卢贵妃,也没有开口,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陵阳见状,赶忙偷偷拽了拽卢贵妃的衣袖,卢贵妃虽然是皇帝妃子,但是昭阳是嫡出公主,她方才的话,有些逾越了。卢贵妃似乎也意识到了,干笑了两声也闭上了嘴。
心中想着,若不是因为王元晔,她才不来讨这个嫌呢。
过上两年她的陵阳便也到了年纪,这个时候她也该替自己的女儿打算起来了。
如今朝中适龄的世家公子她都瞧过了,只可惜世家子虽多,可能让她看得上眼的却没几个。
这其中,王家二郎王元晔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是和她心意。
陵阳并不知道自己母妃心中想法,只是不忍她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皇姐回来的正好,过几日御花园里花匠新培育的兰花便要开了,陵阳记得,皇姐是最喜爱此花的。”
昭阳何等聪明,哪能看不出来卢贵妃的用意,只是关系到陵阳,她也不想多说,只顺势接上话头,“是吗?那我可有眼福了。”
说罢,又扭头看向王夫人,开口邀请:“本宫一见王夫人便不由心生亲近,过几日本宫举办赏花宴,夫人可一定要来啊。”
王夫人连忙道:“公主所请,臣妇不敢推辞。”
昭阳看了一眼卢贵妃,又坐了一会儿,同其他几位夫人说了些话,便谎称累了,回了宫歇息。
回宫路上,昭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有些笑僵了的脸,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如碧道:“哎呦,可真是累死我了。”
如碧跟在轿子外面,脚步轻健,听到昭阳这话,忍不住笑了出声:“等回了宫,奴婢替您好好捶捶。”
昭阳斜了她一眼,“我是心累,又不是腿累,捶得有什么用?”
一旁的嬷嬷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殿下,您这是才回来,还不习惯,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昭阳不语,是啊,在外面待得久了,嬉笑怒骂全凭自己心情的日子已经成为了过去,自己如今是一朝公主,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了。
“嬷嬷说的是,过些日子便好了。”
嬷嬷知道她这是心里明白了,也不再多说。
快到寿宁宫的时候,昭阳忽然开口:“太子呢?”
如碧一直跟着昭阳,也没有心思和时间留意太子:“太子和陛下在一起,此刻……也应当是回宫了吧。”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嬷嬷说道:“太子早前便回了东宫,此刻应当是已经歇下了。”
话音一落,昭阳和如碧便看向她。
这位嬷嬷笑了笑,伸手扶着昭阳下了轿:“夜间路滑,公主小心脚下。”
如碧见状,想要上前,昭阳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便退下,跟在昭阳身后。
昭阳扶着嬷嬷的手,一边往宫中走着,一边开口:“不知嬷嬷怎么称呼?”
嬷嬷垂头回道:“老奴已入宫多年,本名是什么早已忘了,只是早前在陛下身边伺候,大家便都唤我一声阿若姑姑。”
能在正阳帝身边伺候的,都是可靠之人。
“先前本宫不知,竟失礼了嬷嬷。”
昭阳走进殿内,转身看着眼前的老嬷嬷,面带歉意行了一礼。
阿若嬷嬷连忙侧身避开,“公主金枝玉叶,老奴如何受得起,真是折煞老奴了。”
“嬷嬷受得起,”昭阳行完礼,这才起身坐在上首,“这几年本宫不在宫中,多亏有嬷嬷在父皇身边伺候。”
“这是奴才的本分。”
昭阳见状,笑了笑,也不多说,只淡淡开口:“既然嬷嬷已经进了我这寿宁宫,那便是我寿宁宫的人了,嬷嬷说,对吗?”
阿若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几年了,偶尔也会从皇帝口中听到这位昭阳公主的事情,对她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老奴明白。”阿若深深行了一礼。
昭阳拿起茶杯,透过袅袅升起的热气看向下首,声音也有些缥缈,“嬷嬷明白就好,今日天色也晚了,嬷嬷就先下去休息吧。”
等到阿若嬷嬷走远了,昭阳倚靠在软塌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良久,才轻声开口:“如碧,你说……如今我看到月亮,和尚清看到的,可是一样?”
如碧踱步上前,将那杯已经凉透了茶倒掉,又换了新的放入昭阳手中,她知道昭阳的意思,以前在南山的时候,每到这时,公主便和尚清公子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的月亮,把酒言欢。
如今回了宫,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要步步为营,连笑都由不了自己。
“公主,今日……尚清公子下山了。”
昭阳直起身子,收回目光看向如碧:“下山?尚清不是还没过生辰吗?怎么这么早就下山了?”
如碧想了想:“听说是先生亲自下的令,尚清公子今日一早便收拾东西离开了书院。”
昭阳心中奇怪,难不成是尚清要求的?
“算了,尚清下山了也好,他自出生便在山上度过,下山看看,长长见识也好。”
如碧点头,“公主说的是。”
抛开心中疑惑,昭阳伸了个懒腰,刚才突如其来的感伤此刻也被抛在了脑后。她一向便是这样的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扭头看向如碧,语气娇娇:“如碧,去让他们打些热水来吧,我想泡个澡。”
如碧笑看着她,“好,奴婢这就去吩咐。”
——
晚上,王夫人回了府,王琰牵过她的手坐在椅子上,询问道:“今日去拜见这位昭阳公主,可还顺利?”
王夫人笑了笑,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安抚道:“自然顺利了,这位公主的性情与我还颇为投缘。”
她一生顺遂,受丈夫宠爱,又无小妾烦恼,唯一的坎坷大概就是长子的死,那时身边有丈夫和幼子陪伴,倒也慢慢走了出来。
如今她的身上,沉静温婉仿若揉进了她的骨血。
“哦?”王琰有些意外,自家妻子的脾气他还是晓得的,别看平日里安静内敛,可在有些事情上,那也是烈性如火,也勉强称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王夫人起身,拿过婢女沾湿的手帕替丈夫擦了擦手,“公主性格直爽,却又不失聪明机敏,关键是她长得也很好看。这世上聪明人不少,直脾气的也不少,可是长得漂亮又聪明的人便少之又少了。”
王琰忍不住笑了,“我倒是甚少从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啊,不过,夫人可还从未如此夸过为夫呢。”
又不正经了,王夫人瞪了王琰一眼,转到他身后替他宽了外衣,这才开口道:“今日你有事没去,二郎可是去了,你若是不信,便去问问二郎,又何必问我?”
王琰被王夫人瞪得,连忙转过身从她手中拿过自己的外衣,轻声哄道:“我哪里不信你了?我这不是见你难得有个投缘的人嘛,便随口说了两句,夫人莫要生气啦。”
王琰见王夫人还是扭着身子,便接着开口:“夫人若是还要继续生气,那为夫就更委屈了。”
“你委屈什么?”王夫人忍了忍,开口问道。
“为夫想要求夫人一个夸奖,结果夫人不但不夸,竟还生气了。”
王琰此刻哪里还有外人口中的半点端方,他见王夫人被他逗笑,这才伸手将她抱入怀里,又细细地说起了夫妻话。
王元晔过来请安的时候,便看见立在外面的仆人。
他眉头一挑:“父亲回来了?”
仆人低头回道:“是,正在里面和夫人说话。”
王元晔想了想,转身出了父母的院子,既然父亲已经回来了,今日他怕是见不到母亲了,还是等明日早上再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