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昭阳一早便到了太极宫,陪着正阳帝用了早饭。
她特意将桂湖莲子羹往正阳帝那边放了放,“父皇,您一向爱吃莲子,多用一些吧。”
正阳帝笑着接过,拿起羹匙舀了一口,“朕知道你是担心朕,放心,父皇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就他这点小事,还不至于。”
昭阳展颜,眉头一挑,“儿臣自是不担心您,儿臣也只是单纯地想陪您用早膳罢了。”
正阳帝也不拆穿她,用过早膳后,正阳帝更了衣,回头看向昭阳,“你今早若是无事,便去看看太子,你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他天天在朕耳边念叨。”
想到阿宴每日都过来缠着正阳帝的画面,昭阳忍不住笑出声,“儿臣知道,正好儿臣也有事,顺便去看看阿宴。”
“嗯。”
正阳帝身边跟着赵庸,出了门左拐,上朝去了。
昭阳心中担忧,面上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好在昨天下午她将此事提前告知了正阳帝,一个晚上过去,他的情绪应该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走吧,我们去东宫,看看太子。”昭阳今日身边跟着得是阿若,如碧被她派去调查一些事情。
阿若住在寿宁宫,贴身侍候昭阳,她看到了如碧昨晚出去,只是她性格沉稳,也从不多言。
这种事情,也不会开口去问。
阿若上前扶住昭阳的胳膊,一边前进,一边道:“太子这时应当是在上早课,我们过去,恰好赶得上中间休息。”
晨起的阳光和煦温暖,大片大片地洒落下来,昭阳迎着阳光看向一旁早已绿了叶子的大树,微眯眼睛,嘴角含笑。
“那便走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东宫,东宫的内侍见是昭阳公主来了,不敢推脱,连忙去报了太子。
不多时,昭阳便看到阿宴跑着从后殿绕了过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道:“阿姐今日要来怎的不提前和我说,早知道今日我便不上课了。”
昭阳笑看着他,见他跑得一头汗,连忙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上却道:“你身为一国太子,怎能万事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教你的夫子都是父皇下了大力气请来的,还能说不上便不上了?”
阿宴笑嘻嘻地看着她,也不怕她:“夫子们日日都能教我,可阿姐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说罢,太子转身朝着身边的内侍道:“派人去告诉孔夫子,孤今日要陪阿姐,让他一会儿提前回去吧。”
内侍应了退下,昭阳也没有去拦。
自从她回宫,他们姐弟二人也确实还没有好好说过话,不上课就不上课吧。
太子吩咐完,牵着昭阳便往殿内走,“阿姐刚才没有拦我,我便知道,阿姐也是想我的。”
昭阳笑了,“我自是想你的。”
进了殿内,太子亲自给她斟了杯茶,昭阳却没有着急接过,而是绕着他的殿内看了起来。
太子也不生气,放下茶杯,陪着昭阳看了起来,见她随手拿起了摆放在一旁的琉璃灯盏,他连忙开口。
“这是去年上元节的时候,番邦进贡的,父皇见我喜欢,便赏给我完了,阿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琉璃灯盏上面雕刻精细,是用整块琉璃雕琢成了一朵莲花模样,九片花瓣层层叠叠,夜间若是在其中点上蜡烛,那整个莲叶便流光溢彩,绚烂非常。
只是这灯盏好看是好看,但昭阳却欣赏不来。
听到这话,她伸手戳了弟弟的额头一下,“尽说胡话,我那里哪里就缺你这点子东西了?”
太子伸手捂住被昭阳戳过的地方,女儿家手嫩,即便是昭阳自幼习武,可对自己的弟弟,也还是没有用几分力气,是以太子并没觉得疼痛。
他憨憨笑了两声,“是弟弟想岔了。”
“诶,阿姐回宫那日,我送了阿姐一个小木马,阿姐倒是十分喜欢。”
太子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后,忽然想起,“我这边还有几个大马,阿姐可要去看看?”
昭阳也跟着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手指无意识地磨了磨,闻言这才轻啜一口,淡淡道:“既然阿宴这么说了,那阿姐便去看看吧。”
太子一听便笑了,放下茶便要领着昭阳去。
“不必着急,让人先把那位雕刻木马的工匠叫过来吧,”昭阳面露好奇,“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竟有这般手艺。”
东宫的宫侍看了一眼太子,见他点头,这才赶忙去叫人了。
昭阳垂眸继续喝茶,似是没有看到宫侍的眼神,“阿宴的茶倒是不错。”
太子回道:“这是今年新进的云雾瓜片,阿姐那里也有的。”
昭阳点头不语。
没过多久,那位工匠便过来了,一进门他便跪下,朝着太子和昭阳行礼。
“奴才王吉木给太子和公主请安。”
昭阳这才抬眼,见来人穿着宫中统一的服饰,长相也勉强算是普通,她实在想象不出,那般精致的木马竟是出自他手。
“本宫听闻你的雕刻手艺十分精湛,本以为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没想到人却十分一般。”
昭阳说完,目光落在王吉木身上,紧紧地盯着他。
王吉木脸色如常,甚至还有几分惶恐,“奴才长相不佳,污了公主的眼,是奴才的罪过。”
太子见状连忙开口:“阿姐,你不要瞧他生得一般,但是他的手艺你也是见过的,确实不错。”
昭阳朝着太子笑了笑,扭头看向埋头跪在下面的奴才,目光闪烁,语意不明:“太子说得对,你一个手艺人,也不靠脸吃饭。”
这时立在一旁的阿若开了口,“公主,您昨日不是还说,您想在殿内供一尊玉佛,正愁没有合适的工匠吗?”
昭阳似是没有想到阿若会在这时说出这话,她眉头一挑,“嬷嬷若是不提,本宫倒是忘了。”
“太子可愿意将这王吉木借给阿姐几日?”
太子摆了摆手,“阿姐若是要用,拿去便是,说甚么借不借的。”
说罢,便朝着下面的王吉木道:“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跟着昭阳公主回去。”
王吉木藏在袖子里的手动了一动,“是,奴才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见王吉木出去了,昭阳这才收回目光,笑着看向太子:“父皇应当也快下朝了,我们去太极宫找他吧。”
太子听了,笑眯着眼应下了。
——
朝堂之上,众人早就因为皇帝甩出来的卷宗而议论纷纷。
末了,裴玉轩暗中看了一眼王元晔,见他立在面前,面色镇定。
原本有些担忧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他看似不经意地微微扭头,身后便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李全此人拐卖幼儿,又因觊觎他人财产诬陷他人,应当判以重刑。”
此人一出,紧接着又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以为,李大人如此放纵族人,行为霸道,为祸一方,实在不堪居于侍郎之位。”
裴玉轩一听,猛地抬头看去,王元晔听到此言,面色未变,却也微微扭头。
待看清面容,王元晔心中一定,此人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名唤蒋衍,出身清流,乃是天子门生。
此时他站出来,定然是陛下授意了。
王元晔垂下眼眸,继续立在一旁,并不打算出言。
正阳帝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王元晔,随后沉吟半晌,开口:“李茂祎虽有罪过,但毕竟也为我大齐呕心沥血,便让他提前致仕,回乡养老去吧。”
听到皇帝这么说,底下的一众朝臣也不说话。
李茂祎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养老一词不过是用来粉饰太平罢了,本来以为只是会降官而已,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让他回乡养老了。
众大臣心中惴惴,倒是王元晔,面色是变都未变。
“至于李全,”正阳帝想了想,“便先交给拱卫司处理吧。”
开完朝会,裴玉轩见王元晔走在前面,连忙小跑两步凑过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这次要重罚李茂祎,所以才不保他的?”
王元晔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这时走在另一边的谢良平也过来了,看到王元晔便笑了:“王家二郎,陛下这次也算得上是雷厉风行了,你说……是不是啊?”
谢良平已入内阁,又兼任礼部尚书一职,他不仅职位高于他,又与王元晔父亲同辈,这一声二郎,他还是唤得起的。
王元晔朝他拱手一礼,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了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谢良平嘴角一僵,这个王二郎,总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心中恼怒,却又压了下来。
“世侄说的是,”谢良平抚了抚胡须,说话之间,二人已行至宫门,他停下脚步,眯着眼看着王元晔:“这个月初八,家中举办宴会,世侄也来凑凑热闹吧。”
谢良平亲自开口邀请,饶是王元晔再不愿意,也不好回绝,只好应下。
见他答应了,谢良平这才露出笑意,看向一旁的裴玉轩,“裴家小子若是有空,也来吧。”
说完,也不等裴玉轩回答,转身上了早已停在一旁等待的马车。
见谢良平走了,裴玉轩这才拽了拽王元晔的袖子,“你说,我刚才是不是个透明人啊,我怎么感觉我被□□裸地忽略了呢?”
王元晔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也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嘴上毫无诚意地安慰:“哪里,他不是也邀请你了吗?”
裴玉轩紧跟着他,一起挤上了马车:“你确定他是邀请了我?而不是怕你不去才顺带叫了我?”
王元晔被他的动作弄得一个踉跄,随即皱眉:“你不上你自己的马车?”
裴玉轩笑笑:“我的马车哪有你的舒服?”
王元晔无奈,只好努力朝着里面坐了坐,裴玉轩见状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匣子里的零嘴,一边吃一边道:“你说谢良平这老家伙,这次非要你去赴宴,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