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晔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袖口：“我不知道。”
裴玉轩惊了，扭过身子看向他：“竟然还有你王二郎不知道的事？”
“我并非圣人，怎能事事都知晓？”
裴玉轩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摸了摸鼻子，瞅了瞅，道：“我这不是习惯了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嘛。”
自从他与王元晔结识以来，无论是朝政大事，还是私下相处，他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慢慢地，他竟也习惯了什么事都问一问王元晔。
直到他刚刚开口，这才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王元晔不知道裴玉轩心中所想，没有理会他，径直道：“谢良平与我们政治不和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突然同我们亲近，这其中也必定有缘故，既然我们现在不知，那不妨初八的时候，去上一去，便都知道了。”
裴玉轩听后，皱眉犹豫：“可若是谢良平那老头子……”
“不会，”王元晔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他既说了是举办宴会，那到时候必定还有别人，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那么蠢的。”
裴玉轩点点头，“那好，那初八那日我与你一同去。”
两个人一起去，总好过一个人，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王元晔扭头看他，理直气壮道：“你自然是要陪我一起去的。”
“……”
裴家比王家要近一些，是以王元晔先把裴玉轩送了回去，回来的时候未免晚了一些。
王夫人已经收到了昭阳公主给她下的帖子，邀她初十去宫中赏花。
距上次昭阳公主说邀她进宫也不过几日，竟这么快便定好了赏花的日子，看来陛下确实是对这位公主十分宠爱了。
王元晔回来的时候，王夫人和王琰坐在正厅，正谈论着这件事情。
见到他回来了，连忙喊了他进来。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王元晔一拱手，王夫人便赶忙让他起来了，又递给他一张帖子。
“昭阳公主这个月初十在宫中举办赏花宴，也给你下了帖子，邀了你去。”
“给我？”王元晔挑眉惊讶，他和昭阳公主交往不多，除了那天在接风宴上的遥遥一眼，私下再无接触。
如今这赏花宴，多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给他下请帖作甚么？
王夫人见他皱眉，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开口解释：“公主也不单单是请了你，还有其他世家公子。”
王元晔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听说这里头也有一部分陛下的意思，昭阳公主已到适龄，估计陛下也有为公主择婿的意思在里面。”
王琰看了一眼儿子，抚着胡须解释道。
王元晔抬头看向父亲，想了想，开口：“父亲，儿子暂时没有尚公主的打算。”
一般来说，驸马的人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世家公子，学问长相都是顶好的，但与公主成亲后，便不能担任重要职务，可以说是政途一道便是断了。
是以前朝时，大部分世家公子都是不愿意尚公主的。
本朝风气开放，对驸马倒是没有那么多不能入仕的规矩，但是昭阳公主深受帝宠，又是太子的嫡亲长姐，做她的驸马，也要受不少规矩约束。
王琰对此倒是看得很开，只是自家儿子平日里过得太清心寡欲了，与男女之事上看得很淡。
他真是生怕哪天一睁眼，被告知儿子看破红尘出家了。
所以这次，他想了想，还是让他去吧。
就算是不为了公主，多接触接触其他姑娘也是好的。
“这是公主亲自下的帖子，我们也不好推辞，初十那日你便陪着你母亲去吧。”
王夫人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希望儿子能够陪着她去，更何况，她对昭阳公主的印象也是真的很好。
“是啊，既是公主亲自下帖，你还是陪着我去一趟吧。”
王元晔无奈，只好应下。
陪着父母用了膳，又陪着他们说了会子话，他这才回了自己院里。
一进书房，王元晔便察觉到了不对，他也不慌，依旧淡定地走到书桌前坐好。
“出来吧。”
语毕，角落的屏风后面便走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他绕过桌椅，走到王元晔面前，单膝抱拳跪下。
“公子。”
王元晔看着他：“嗯，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公子，李茂祎一案确实事关重大，属下才刚查到李全的身上，便差点被人发现了，而且好像还不是一拨人。”
王元晔轻轻敲了敲桌子，沉思半晌，“叫我们的人撤回来，这件事情我们不必管了，就当不知道。”
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可是公子，我们马上就能……”
王元晔抬头看他，目光犀利，“查出来又如何，你们是我王家世代训练出来的暗卫，身手利落，如何能叫人轻易发现了？”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其中有一波人定是拱卫司那边的，”王元晔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今日陛下在朝上直接免了李茂祎的职，他所犯之事肯定不小，说是了了，实际上，只不过是转成暗中追查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传下去，今晚将人全撤回来，扫好尾，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黑衣人领命，走至窗边，脚步一转，便不见人影了。
王元晔坐回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袅袅升起的雾气将他的面容笼罩其中，若隐若现。
他静静梳理了一下这件案子，昭阳公主刚一回宫，便有二人上京告御状，随即陛下将此事交给了拱卫司而不是大理寺，并下令昭阳公主参与主理此案，随后没过几日，在户部尚书告老之后最有可能坐上尚书之位的户部左侍郎李茂祎，便以放纵族人行恶的罪名罢了官。
整件案子虽然看似没有昭阳公主什么事，可是她刚回宫，便进入了拱卫司查案，随即李茂祎又倒了。
细细品来，这其中的联系也不简单啊。
由此看来，陛下果真是要讲拱卫司交由昭阳公主管理了。
如此一来，昭阳公主的婚事怕是会惹红许多人的眼了。
想明白之后，王元晔轻哼一声，抿了口茶，这才回了房歇息。
——
太极宫中，昭阳才知道，正阳帝竟然以她的名义，给一些世家子弟也下了请帖。
她朝着正阳帝道：“父皇，赏花宴为何要请这么多男子过来？”
正阳帝笑了，“只是赏花宴，邀请一些青年才俊，吟诗诵曲，岂不快哉？”
昭阳狐疑地看向他：“父皇的用意恐怕不止于此吧？”
正阳帝见瞒不过她，索性便直说了，“那日在你的接风宴上，朕跟你说的王元晔，着实不错，朕已经观察许久了，他这个人呢，长相俊美，学识过人……”
他还没说完，昭阳便开口打断了：“父皇，我此时还不想嫁人，您不必如此着急。”
正阳帝看着她一脸倔强，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昭阳，父皇知道你的想法，可你毕竟是个女子，如今又到了年纪，朕与你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她临走前最不放心得便是你了。”
提到已经去世的皇后，两人面色都有几分沉重。
“朕只是想着趁着朕还活着，赶紧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昭阳不知怎的，觉得喉咙一哽，鼻尖酸涩，她抽了抽气，语气不复方才得强硬：“那父皇便慢慢相看吧，儿臣也不急在这一时。”
正阳帝听着，笑了：“那是自然，等你的婚事定了，朕还要留你两年的，你才从书院回来，朕哪里舍得马上将你嫁出去。”
昭阳听到这话，心中一定，面上这才带了笑意：“儿臣便想着，如何能多陪着父皇了。”
正阳帝呵呵一笑：“只怕你到时有了丈夫，便记不起父皇这个老头子啰。”
“父皇说得哪里话？”昭阳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昭阳永远都是父皇的女儿。”
正阳帝笑着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有作声。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脸上，就像是有星星在上面闪耀一般，明亮温暖。
“对了，李茂祎一案查得如何了？”
昭阳轻笑一声，“儿臣已经派人去了江州，目前事情进展顺利。”
正阳帝听闻点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之所以将此事交给昭阳，一来是因为孙氏夫妇是她派人护送着上了京，她对此事最为了解，二来也想让她通过这件事在拱卫司中立一立威信，日后也好管理。
“对了父皇，孙氏夫妇儿臣已经派人护送他们回江州了，孙广孝原本是江州商会的会长，他在任期间，江州经济发展颇为不错，商户之间虽有竞争，却从无恶意挑衅。儿臣打算待他回了江州之后，继续管理商会。”
正阳帝点头，“此事你看着办便好。”
昭阳点头，如今李全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李茂祎也被秘密地转移进了拱卫司，江州那边的事情，她也派了人去细查。
如今只要撬开了李茂祎的口，一切就好办多了。
昭阳想了想，和正阳帝又说了两句，便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