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郡主?”
如碧见她面色迷茫,便知道她没有记起这位郡主,也是,陛下的姐妹确实不少,按照惯例,长公主所诞长女可以请封郡主。
如今这位温慈郡主乃是康宁长公主的女儿,由于康宁长公主身体不好,成亲多年也就只得了两个女儿,先头那个长到十岁时没了。
康宁长公主心疼幼女,于是早早便为她请下了封号和爵位。
“哦,本宫想起来了,”昭阳一经提醒,很快便记起了这位郡主,虽然她和康宁长公主素来交往不深,但幼时温慈也做过一段时间她的伴读,只是后来她出宫求学,感情便慢慢淡了下来。
不过此时天色都不早了,她还来匆匆来拜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昭阳抿唇,沉思片刻,侧身问了阿若一句:“李茂祎族中可有与霍家有关系的人?”
霍家便是康宁长公主的夫家,也是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先帝在世时,康宁长公主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一国公主,霍家虽然这几年大不如前,但是配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是配得起的,
阿若细细想了想,才回道:“奴婢记得,好像霍驸马的兄弟曾在户部任过职。”
那恐怕还真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了,不过她有些纳闷,为什么康宁长公主不亲自来,反倒让温慈来了。
难不成他们以为,就凭着温慈曾伴读过她几年的情分便能让她动摇?
那他们还真是小看她了。
“走吧,我们进去吧,别让温慈郡主等久了。”昭阳仰起头,轻提裙边,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正殿,便见温慈郡主坐在椅子上,身边还跟了一个侍女。
昭阳还未进门,便笑了起来,“温慈妹妹,本宫可是许久未见你了。”
温慈郡主见她进来,有些慌乱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过来便要行礼。
昭阳连忙扶住她,然后笑着嗔了她一眼,“我们姐妹之间哪里需要这般客气了。”
说罢,她牵着温慈郡主的手朝着坐榻走去,昭阳看了一眼温慈郡主刚刚喝过的茶,瞪了身后的奴才一眼。
“你们这些个奴才,怎么这般没眼色?”她朝着如碧道:“快将父皇前几天才赏下的碧螺春拿过来,给温慈郡主泡上。”
说完,看向温慈,嘴边的笑意十分温柔亲切,“这批碧螺春啊,可是生在云雾山顶上的,极难存活,我宫里的这些,还是我缠着我父皇强要来的。一会儿妹妹可要好好尝尝。”
温慈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垂着头微抬眼皮,嘴角笑容也有些怯懦,小声儿推脱了一番,还是昭阳坚持,这才忐忑地受了。
两人坐了一下,如碧便将已经泡好的碧螺春呈了上来,昭阳端起来轻啜一口,眯着眼睛感受着唇齿间清甜回味的香气,忍不住叹了一句:“果真是好茶啊。”
她睁开眼看向温慈,见她不动,询问:“妹妹怎么不喝?是不爱喝吗?”
温慈被惊得猛抬头,听到昭阳的话,她面色通红,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我爱喝碧螺春的,爱喝的。”
昭阳看着她,心中有些奇怪,她记得小时候温慈虽说不上落落大方,但也是明亮活泼的。
也不知她不在的这几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慈,你今天来,应该不是单纯地想喝我两口茶吧?”
昭阳放下茶杯,双眸明亮,直直地看着她。
温慈见状,连忙也跟着放下茶杯,搓了搓手,有些拘谨地开了口。
“那个……公主,我听说陛下命您主理李茂祎的案子了,您真是厉害!”
昭阳听着她有些尴尬的恭维,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温慈。”
昭阳开口打断她,随后抬起眼眸,清净明亮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透,温慈对上这样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
“公主,您……”
“我们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好歹你也曾是本宫的伴读,有什么话你便直接说吧,不必拐弯抹角了。”
温慈听到她自称本宫,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说来也可笑,幼时年幼,尚且还能坦诚以对,反倒是长大了,却慢慢开始学会了试探。
只是,想到来之前,父亲的叮嘱,她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想必您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我的伯父被牵连了进去,”温慈嘴上说着,心中却早已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温慈,”昭阳厉声开口,“本宫念着幼时情谊,劝你一句,反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开口。”
温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意撞上来。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父亲特意支开了母亲,让她来宫中求昭阳公主,她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到昭阳身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昭阳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连忙起身去扶她。
谁想到,温慈看着柔弱,力气倒不小,这一扶竟没扶起来。
温慈抬起头,满面泪痕,她抽噎道:“公主,我也不希望您为难,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办,可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今日……”
昭阳无奈,她最受不了的便是哭哭啼啼了。
温慈深吸了口气,“今日我若是无功而返,恐怕这霍家以后也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昭阳讶异,“这话怎么说?你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霍家嫡出公子,怎么能说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温慈看了昭阳一眼,目光隐隐透出几分羡慕,她擦了擦眼泪,缓了缓,这才开口。
昭阳这才知道,原来这霍家龌龊之事也不少,霍驸马是霍家嫡出幼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霍应策,霍应策学识见地都不错,成年之后步入官场,没几年便坐到了户部的员外郎,手上颇有些实权。
霍应宗因为是幼子,上面又有一个能干的哥哥,是以宠爱了些,只想着今后娶个世家嫡妻,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便罢了。
长子幼子两人感情也极好,这次霍应策出事,霍英宗便跑前跑后的托人,如今更是连自己女儿都派出来求到她这里了。
如果今日温慈没有得到她的准话回去,必定是要被责备的。
昭阳看着她,目露同情,她伸手拍了拍温慈的背,轻声道:“温慈,你既然求到本宫这里来了,想必也是没有其他法子了,本宫念在我们幼时情分上,帮你一回,你且安心回去吧。”
温慈听到这话,擦拭眼泪的手一顿,又要给昭阳跪下。
昭阳看了一眼旁边的如碧,如碧连忙上前扶住了温慈,又帮她擦了擦眼泪。
“郡主……”
温慈向如碧投去感激的一眼,随后道:“殿下,您的大恩大德温慈无以为报,还是受了温慈这一礼吧。”
说罢,推开了如碧,跪了下去。
昭阳扶着阿若起身,将她扶起。
“好了,不必跪来跪去的了,天色也不早了,趁着宫门还没下钥,你赶快出宫吧。”
温慈又拉着她说了好些感激的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寿宁宫。
温慈郡主走了,如碧见昭阳扶着额头,便知道她头又有些昏了。
她上前轻轻按住昭阳的太阳穴,按揉了起来。
阿若立在一旁,见状又默默地给昭阳添了杯热茶。
“殿下,奴婢不明白,”如碧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您为什么要帮温慈郡主?我们这次若是能牵扯上霍家……”
她还没说完,昭阳便抬手打断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昭阳看了旁边不发一言的阿若,忽然道:“阿若,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阿若见昭阳指着她,连忙上前一步:“奴婢只是一些粗鄙见识,若是说错了,还望殿下和如碧姑娘不要笑话。”
还没说,昭阳听着这话便笑了,“你说吧,说错了我们也不笑你。”
阿若沉吟些许,这才开口:“霍家百年世家,单凭一个霍应策动摇不了什么。”
如碧听了,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
阿若却倒是笑了,“如碧姑娘可是想着,就算动不了根基,重伤他们也是好的?”
如碧咬着唇,点头。
阿若摇了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这种大世家,若是不能一击即中,我们便不能打草惊蛇。”
“更何况,这次虽说霍应策牵扯了进去,可是他只是和李茂祎私下有些见不得人的交往,虽然也有罪,但不至死。更何况……”
阿若说到这,看了一眼昭阳,声音也低了几分,“殿下不一定想要霍家倒,不是吗?”
昭阳看向阿若,忽然笑了,“阿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阿若连忙低头,“奴婢谢公主夸奖。”
昭阳看着她,半晌才让她起来,“本宫身边能有阿若相助,也是本宫的福气。”
“殿下折煞奴婢了。”阿若连忙小心道。
“你不必自谦了,”昭阳指着阿若,朝着如碧道:“你这身上功夫是不错,可是论这里,”她敲了敲脑袋,摇了摇头,“却是不如阿若。”
如碧轻哼一声,撅了噘嘴。
昭阳笑道:“你别不服气,阿若刚刚说的一点也没错。”
如碧惊讶,皱着眉:“殿下,可奴婢还是不明白。”
昭阳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霍家如今地位早已不如从前,可是这些世家传承百年仍能屹立不倒,也必然有些道理。”
“我们虽说要帮助父皇扶持清流,但是对于世家,也不能全都打压,有一部分我们能用便用。”
如碧瞪大了眼睛,“殿下的意思是,想将霍家收为己用?”
昭阳见她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