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轮转,时光须臾,数月不过瞬息。
这数月间,古州动向莫测,行踪不明,倒是正魔两道战事越演越烈,便是身在俗世?的顾长月也能感?受到双方的紧张气氛。
据悉百日之前,大陆中部平原骤降血雨,神兽灵浮现世?,正魔两道齐聚中部,然而不待双方大打?出手,神兽灵浮便已遁地潜逃,由此,正魔两道又展开?了?场激烈的争夺。
期间复杂曲折自?非?言两语可以道清,不过那灵浮所逃方向正是浩瀚西部,即顾长月现下所在位置。
对此,顾长月不清楚是巧合还是什么,但近百年来四?大神兽相继现世?,正魔双方的争夺打?斗也不少,唯有这?次,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动荡潜伏的危机和不安。
蛰伏在平静表象下的黑暗和疯狂正在?寸?寸地挣扎着醒来。
在这之后,将不再如过去那般轻松自?在了吧?无论浩然派摇光峰,还是鬼宗地下城以及作为鬼道传承的自?己?…
而如今举步维艰的,不仅仅只有自?己?。
夜空中又是?束强光划过,呼啦?声刺破黑暗,势不可挡,原本是摧枯拉朽的态势,然而不知为何却在半刻后猝然凝滞,生?生?停顿半响,最终像是从天际坠落的星宿般落下,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唯留下长长的白色痕迹。
这批修士,似乎是汇聚到了附近。
顾长月立在窗灵前头,不由撩起面上的面纱多看两眼。
月色清冷,惨白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上,竟然突兀地呈现出?道恐怖骇人?的疤痕——疤痕足有巴掌大小,从额头横贯下颚,像是用斧子将?张精致玲珑的小脸无情地劈成了两半,若是细瞧,还能瞧到数根细小的经脉突起,沟壑纵横,硬生?生?将精致的美?貌尽数折损,便是数十年修来的气质也被?掩盖在了狰狞的丑陋之下。
原来自?那日丹田受到重创之后,她体内的灵阴之气无法?抵达丹田,便都纷纷汇聚到了脸上,看起来像是恐怖的疤痕,尽管这数月里?,她的脉络和创伤已经在二层塔的温养下得到了明显的重组和治愈,但死魂面纱尚在昏睡当中,灵魂之眼为保护丹田如今力量分散,实力也始终不曾恢复,那印记丝毫不见消散。
好在顾长月对自?己?的容貌并?不过于在意,尽管?开?始也是受到了些许惊吓,但很快便接受了事实,于她而言,这般危机四?伏的形势之下,丑陋的容貌也算得上是?种保护,她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此时此刻,她的思?绪完全被?长空那?线痕迹吸引。
前头是平林县城,据自?己?所在的鹤鸣村相聚仅二十里?脚程,是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属于名剑阁辖地,那批修士看起来都是剑修,想来正是名剑阁修士了。
虽然现在修为不曾恢复,但仅凭眼力她也能看出那批修士所御法?宝正是仙剑,而那等就熟驾轻的姿态,除了浩然派天璇峰修士,便唯有名剑阁方可比拟,不过不同的是,天璇峰的剑自?含了?股锐不可当的锋利气息,即便只是御剑飞行,也掩不住剑中渗透的锋芒,相较而言,名剑阁的剑更温厚沉着,少了些气势,但胜在稳当,与敌对战,绝无虚发。
作为鬼修,亦作为剑修,顾长月对灵阴之气及鬼怪魂魄颇为敏锐的同时,对剑道也很有见解,毕竟师尊古道?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剑修,对她在剑道上的指点也从来没有丝毫保留。
名剑阁的剑稳重持成,她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正自?思?索间,耳边忽地响起木门吱呀的声响,接着?抹阴暗的寒意拂过,她收回目光,放下面纱,转头望向木门的方向,只见身形消瘦的布衣男子推门进来,夜空下,男子眉头微皱,面庞带着苍白的凉意。
正是老妇之子敛光。
老妇待顾长月不薄,敛光待顾长月自?然也不差,虽然敛光内敛,又不善言辞,这数月来两人?并?不曾有过多的交流,但是顾长月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善意。
对此,顾长月心中自?是颇为感?激,不过此番见敛光推门而入,她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敛光自?来昼归夜出,这个时候他应当正忙才对,怎会连夜归来?
说?来,鬼修修炼自?来以阴气为介,以鬼魅为引,驯养尸首傀儡,于暗夜潜行,却不想俗世?之中还有?种人?专门与暗夜为伍,与尸首为伴,他们昼伏夜出,受人?之托,潜行于黑暗,处理逝者遗体,渡逝者安息。
这种人?被?称为鬼伍子,他们他们常年累月接触死人?,身上染了死气,正常人?看来这便是晦气,没有人?愿意与他们接触,是以鬼伍子是?种极为卑贱低下的称呼,这世?间唯有走投无路者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敛光与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不同,他生?来便被?人?厌弃,因为他出生?那日,整个村子都遭遇不幸,他的父亲以及多数邻里?乡亲都在这场不幸中惨死丧生?,他注定成为人?们深恶痛绝的灾星,更巧的是,他出生?的那?天,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个阴年阴月出生?的灾星,人?人?厌恶避弃,唯?能够活下来的方式便是隐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做别人?不愿意的事情。
鬼伍子不是他的选择,却注定陪伴他的?生?。
近来正魔冲突,周边凡人?也受到了波及,死伤无数,敛光便更加繁忙,时常六七日不归,如今只出门两天便提早回来,顾长月心中自?是颇多疑惑。
许是感?受到了顾长月的目光,敛光微微?怔,随即有些不自?在地躲开?视线,轻声解释:“前日夜里?县城东郊出了点状况,死了很多人?。”
顾长月顿了顿,最近本不太平,死人?的情况时常发生?,按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敛光此言,只怕是因为事态比往常更加严重,也难怪名剑阁深夜亲临。
敛光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继续:“尸体?开?始还在,可后来算数消失,直到今日太阳落山,几具尸体袭击了县城居民。”
顾长月不由脱口:“尸体袭击居民?”
她突然想到了神浮二字。
神浮原本是凶兽而化,上古时期依靠死灵虚体为生?,直到大荒之初,天地浩劫,它因吞噬魔王魂魄而硬渡天雷之劫,生?生?渡成了神兽。
它的鸣叫能够轻易激起死物残魂神魂,会让倒下的死活重新站起,像是被?赋予灵性,活了过来办,故而大部分修士又称它作灵浮。
只是奇怪的是,灵浮杀人?控魂,却并?没有必要先?将所有的尸体全部藏起来再放出,那么那些失踪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思?索间,又听敛光道:“收拾收拾,我们明天早晨便启程。”
顾长月奇怪地看他?眼,“启程?”
敛光道:“我是鬼伍子,会半曲安魂,昨日东郊事发,安宁城侯家便将我等全数召集起来,只待名剑阁来赶来安宁,便会?起至西郊寻找。”
顾长月清楚,鬼伍子送葬之时都会吹奏安魂,以安抚逝者,渡其魂魄离去。
而这半曲安魂,何尝不属于鬼修卷宗中的内容?
不由有些好笑,古洲在扫荡鬼修的时候,竟也不是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想来他们也清楚,修士不需要渡魂,但凡尘俗世?的百姓却是需要的,只不过不曾有人?知道罢了。
想到此处便问敛光:“我与干娘也随你去么?”
干娘自?是指老妇,来了这么久的时间,老妇也算是收养了她。
正说?着,老妇便撩开?厚重破旧的帘子,从屋子里?出来,“我们也无甚准备,说?走就走。”
每到夜里?她的眼睛便不利索,只能摸着墙走,顾长月赶紧上前扶她。
敛光也上前扶她。
两人??左?右将她搀到椅子上坐下。
老妇眉眼柔和,颇为慈祥,她拍了拍顾长月的手,解释:“他是不放心我们母女留在这里?,想接我们去县城。”
顾长月不着痕迹地愣了?下。
敛光点头:“我求侯家管事给?我腾了间柴房,在侯家很安全,而且娘很久未曾看到过浑无了。”
浑无是敛光的表兄,由老妇带大,但不知因为何事,敛光对浑无有些敌意,但这次浑无前来安宁,他知晓老妇惦记浑无,便正好安排老妇去见上?面。
老妇顿时惊喜不已:“浑无也来了?好,很好。”
敛光表情淡淡:“郎中说?了,娘亲不易激动。”
老妇喜色果然有所收敛,她点了点头,笑道:“是是是,莫激动就莫激动,正好月娘也未曾去过县城,干娘也看看有什么可以替你置办,大姑娘总不能整日整夜就那么?件衣服,换洗还只能穿我这个老太婆的。”
顾长月忙道:“干娘莫要破费,岳娘这副模样,无论怎么穿着也是如此。”
不想敛光却突然开?口道:“阿月,你很好看。”
他的声音原本有些清冷,此番轻声细言,竟有些小师叔的意味。
顾长月心里?突地?跳,抬起头来。
那张脸苍白消瘦,有几分清润,不是小师叔。
敛光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自?在地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
老妇眼中流露出雪亮的光芒,竟笑得越发开?怀:“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都休息吧,明日尽早启程,未免午时太阳太大。”
敛光自?来夜间出没,时间久了,竟开?始厌弃阳光了。
闻言,顾长月倒不曾有丝毫反应,事实上不说?敛光,跟着古道?和叶释寒久了,相对而言也更喜欢夜里?了。
敛光不由自?主地看了顾长月?眼,随后撇开?。
老妇已经起身,道:“月娘去吧,该歇息了,敛光扶我回房。”
待敛光扶老妇离去,顾长月又抬头望了望天,心绪又回到了灵浮身上,那些尸体究竟为何失踪?莫非魔道已经事先?寻到了灵浮?若如此,与正道纠缠还有何意义?去县城也好,至少可以了解到更多情况。
清冷月华,暗影重重,有风拂过,耳畔悠地响起?声妖兽绵长的呼号。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大家!!对不起!!
对了蠢某心血来潮写了个歌词,名曰《黄泉》,初次尝试,有点渣,不知有没有亲能谱曲???
歌词:
那畔彼岸正妖娆,
末途望乡台悠远,
长堤鬼火落无根,
尚有魂使归去自来兮,
风长吟,路萧索,
不语忘川。
千丝召灵久不息,
半曲安魂清肠断,
三途蜿蜒渡浮梦,
却说伊人呢喃在耳边,
思未竭,念未灭,
将过奈何。
一寸路,一寸步,
一寸回首,一寸望。
夜半无人私语时,盼头七,
卿青丝成雪,眼波里死寂如灭,
卿红颜渐衰,睹旧物思及成殇。
吾若归,
可否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赴黄泉,
不可殷勤重寄词,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