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退左右独独留她一人是?那?人惯常的作风。
只是?关于这死魂面纱之瓣一事,那?人究竟起了怎样的作用,是?暗中牵引还是?层层布局,亦或者那?人其实不过只是?一名看客而已,顾长?月便不得而知。
对此她亦暂且不去探究。
所谓无根无级万法自然,诸般之事皆在其理。
顺其自然,方成自然。
其后她没有半刻犹豫,追寻花瓣而去,打算参与它所谓的游戏。
事实上花瓣早已不知所去。
那?些漂浮不定?的鬼物亦不见形影。
她提起裙摆,踏着满地?散乱的冥纸,跨过歪倒的墓碑,闲庭信步一般,缓步慢行,一袭红衣,仿若一朵孤注盛放的曼珠沙华,映入空濛而阴郁的灰暗,不知为何,竟有种空谷幽冷的动?人。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深入无边无际的坟场当?中。
眼前景致不变,却听一阵锣鼓之音猝然响起,自遥遥的远方,仿佛越来越远,偏又袅绕耳畔。
冥冥中更有种诡异的欢畅。
顾长?月不觉停步驻足。
环绕四周的气息牵动?体内灵阴之气开始躁动?不安。
这是?…
百鬼召令。
那?锣鼓在号召百鬼。
便是?顾长?月控制之下的部分鬼魄也在那?声音的催动?下蠢蠢欲动?,不仅如此,有的甚至从她身边的空气中显影,悠悠晃晃的向天地?一线的远方飘去。
隐约间,有血雾自平地?升起,很淡很淡的一抹,像是?在水中晕开一般,朦胧虚幻。
顾长?月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并无畏惧之意?:“玩玩也无妨。”
随后单手一挥,五指捏诀,白光过处,一条精致小巧的铃铛便握在手中。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铃声幽幽荡开,携了安神宁气的力量,在锣鼓声中显得躁动?不安的鬼魄便都安静下来。
顾长?月吸了口气,跨步向那?天地?一线的地?方行去。
越是?临近,血光越浓。
渐渐的,长?空呈现出盏盏宫灯,先是?零零星星,再是?密密麻麻,凌空悬浮飘荡,从天地?一线蔓延到看不见的远方,火红一片。
宫灯下方,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树,迎着天,枝蔓伸展,葱葱郁郁,方圆之间,足足有十?数里宽广。
树荫之下是?东倒西?歪的墓碑。
一眼望去,天与地?,宫灯与坟岗,有种相得益彰的唯美?。
唯不见丝毫鬼冢阴地?的恐惧。
而那?欢庆激昂的锣鼓之音便是?来自那?大树之后。
顾长?月心情不免愉悦,脚下没有停顿,径直行去。
方走了几步,忽的一只枯瘦破土而出,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顾长?月低头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抬起脚,然后毫不犹豫的踩下去。
只听一声痛呼,那?只手忙不迭时的缩进土地?。
与此同时,长?空的宫灯浮动?,一张狰狞血腥的鬼脸张着大口冲下,扑向顾长?月。
顾长?月叹了口气,有些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待那?鬼脸靠近,便拍了过去。
“啪叽”一声脆响。
那?鬼脸保持张口撕咬的姿态愣了半响,然后嘤嘤大叫,用虚幻的手捂着狰狞的脸,转身跑了,颇有几分委屈感。
鬼脸身后作势欲出的几道虚影晃了晃,还未曾现身,便畏畏缩缩的缩进了密密麻麻的宫灯背后,居然不敢出来了。
顾长?月似乎听到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树后头的锣鼓顿了顿。
随后花瓣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你你,你好毒,你好狠毒。”
恶狠狠的。
顾长?月挑眉,扬唇笑道:“分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花瓣不服:“哼,别以为你有几分能?耐我们便怕了你。”
顾长?月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有几分能?耐,是?你们太弱,你们既生于阴寒之地?,长?于阴寒之地?,作为鬼物,自是?阴戾暴躁,比万物都还要唬人一些才对,怎的被拍一巴掌就哭起来了?作为鬼的尊严何在?”
“哎呀呀!”
隐匿于周围的鬼物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这容貌生得精致的女修竟如此小瞧了它们,但偏偏见着女修笑吟吟的模样,又想到女修方才直接又无情的出手方式,觉得莫名发寒,便只敢在背后絮絮叨叨,指指点点。
顾长?月无力扶额。
当?真是?不见丝毫作为鬼的尊严。
花瓣自来强横惯了,首次被人这般数落,当?即愤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哼,你一定?没有见识过我的厉害。”
顾长?月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如何?”
此番不仅仅是?花瓣想要考验她的实力,她亦想见识见识死魂面纱之瓣的能?力。
花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锣鼓之声再次响起,比之先前显得激烈急促,伴着整耳欲聋的嗡嗡声响。
而就在这个瞬间,墓地?散落的冥纸离地?翻飞,长?空的宫灯向四下散开,根深叶茂的大树哗哗摇晃,一条条白绫翩翩飞舞。
平地?掠起呼呼的风响。
整片天地?笼罩在森然的阴戾之下。
继而,影影绰绰的鬼影显现晃动?,渐渐清晰,竟有百余之众,面庞阴沉,此番齐齐望向顾长?月,扬起嘴角,缓缓抬起眼皮。
空洞的眼瞳,如同血腥绝望的地?狱,携了奇异巨大的力量,叫人沉沦深陷,不能?自拔。
诡异。
不见天日的诡异。
顾长?月立在风里,衣衫飞舞。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绝望血腥的气息扑面,几乎将她彻底笼罩在其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
这种力量,竟不比阿甲阿丁眼中的摄魂逊色。
顾长?月心里微微一怔,却也波澜不惊。
她抬手握决,控魂铃叮铃响起,随后低声
轻喝:“魂首。”
声音很快便又被呼啸的鬼哭掩埋,但即便如此,她的身后依旧显现出模糊开两条人影,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俱是?白衣飘飘,手中分别抱了古琴古瑟,却是?早已处于备战状态。
正是?纯玄与沫儿。
原先在斯图神女冢里头,顾长?月得了一批鬼魄,纯玄与沫儿正是?魂首。
自神女冢之后,纯玄与沫儿还是?头一次受到顾长?月的召唤,此番倒也并不惊讶,仿佛每时每刻都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纯玄躬身,云淡风轻:“神女。”
他与顾长?月并非一面之缘,往前于冢中将顾长?月当?做斯图神女,便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顾长?月倒浑不在意?,冲他与沫儿道:“如今夜色朦胧,风景俱佳,又有那?么多?鬼道朋友汇聚,你们便弹奏一曲吧。”
纯玄闻言,与沫儿对望一眼,随后一左一右盘膝坐下,将琴瑟一横,十?指虚抚,曲音甫出,清脆激昂,霎时远去,硬生生盖了那?锣鼓一头。
方才抬起眼皮的鬼影,闻声便又垂下头颅。
大树后头的锣鼓微怔,其后越发用力,鬼影便都动?了起来,只是?动?作缓慢,显然受到了琴瑟之音的阻隔。
见此,顾长?月也不停留,足下御起简单的鬼影步,但片刻之后,身形一闪,却已不知所去。
花瓣寻不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锣鼓之声也因此颤抖了几下,好在很快便稳定?下来。
被控制的鬼物在锣鼓与琴瑟声中,既不能?前,又不能?后,就那?般僵持半空。
花瓣躲在巨树后头,望着前头的情形,以花瓣为锣,吹得更加费力,倒显得鬼鬼祟祟,猥猥琐琐。
顾长?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它的身后,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好歹也是?地?府神器身体的一部分,竟是?如此姿态,也难怪此处的鬼物都那?般没有尊严。
说起来倒真的是?她冤枉它了。
作为鬼修,些年来她所见到的恶鬼怨魂多?不甚数,所参与的血腥战斗亦不少,对于她来说,几张鬼脸当?真算不得什?么,况且与十?八层地?狱极为相似的地?下城她亦随出随进,又掌控了极阴鬼火,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哪里会惧怕这零星又柔弱的鬼物?
其实若换做寻常修士,不说是?那?些扑面而来的鬼脸了,便是?地?底伸出的那?只干翘翘的鬼手亦足以唬得他们神魂受损。
不说一般修士,便是?古洲那?男修不都险些在其手上陨落了么?
顾长?月大摇其头,伸出手指戳了戳花瓣。
花瓣动?了动?,并未回头。
顾长?月又戳了它一下。
花瓣有些生气:“没见着我在……”
只是?话还没曾说完,便吓得大叫一声:“啊啊啊,吓死我了,你是?鬼吗,无声无息的?”
顾长?月提醒它:“我是?鬼修。”
花瓣抱着“手臂”,警惕道:“你怎的在此处?你是?如何做到的?”
顾长?月笑道:“我说了,是?你们太弱了。”
花瓣指着她:“你你你,我可是?地?府神器的一部分,你怎能?这般侮辱我?”
顾长?月不打算逗它,认真道:“我知道你很强大,不过你与身体分离太久,也没曾掌握到控魂的方式,所以力量不曾得到最好的发挥,若是?你掌控了鬼道之术,我自然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花瓣没有想到她竟然肯定?自己,却是?有些娇羞起来:“你倒也是?实话实说。”
顾长?月道:“你回来吧。”
花瓣怔了怔。
顾长?月道:“我很需要你的力量。”
花瓣道:“我回去了,我就不是?我了。”
顾长?月道:“回来了,你才是?完整的你。”
她顿了一下:“况且你总不能?一辈子与身体分离,我方才说了,你之所以会变弱,便是?如此,我想,若继续下去,你将越来越弱,直到修为散尽,烟消云散,那?是?,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终于明白,死魂面纱之瓣为何这般自由自在了。
事实上,古洲将它扔在幻灭平原,并非为了封印,而是?要渐渐消散它的力量。
也难怪要让古洲少主古道玄亲自镇守。
当?然,这些她也是?刚刚察觉。
如此所里寻找杆的历程便也应当?加紧,因为不能?够确定?,杆又将被扔在何处,又面临怎样的危机。
花瓣忽然嘤嘤哭了起来:“你真的好讨厌,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等了好久好久,我都以为,我消失了你也不会来了,你一点儿都不好,主人他才不会这样。”
顾长?月微怔,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是?我来迟了。”
花瓣扑过来,抱住她的手指:“小花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顾长?月心中歉疚,又觉得好笑,将它放到手心,“你也叫小花?”
问了之后又觉得多?此一问,毕竟花瓣与小花本?就同属一体。
花瓣道:“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本?来也想有个霸气的名字,可主人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偏偏就要叫我小花。”
顾长?月忽然想到了自己给?小花取名的时候,不也就是?这么说的么?
果然,这便是?缘分。
她笑道:“走吧,我们应该出去了。”
恰时,漂浮的鬼物皆被琴瑟之音镇压,四周的风也停了,天地?安静下来。
纯玄抱着琴,沫儿抱着瑟缓缓行来。
到了树下,沫儿微怔,偏过头望向身后。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顾长?月亦有所感,抬起头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哪想这个时候,却听一阵铁链声响,继而是?一声闷哼。
一个黑衣女子被狠狠推出,显现在顾长?月面前。
模样与顾长?月几分相似,只是?形容颇为狼狈,嘴角渗了血迹。
或许是?被人偷袭的缘故,她站在顾长?月面前,面上露出惊色。
顾长?月的面上亦露出惊色,看向后头。
却见叶释寒提着三生轮回索从不远处缓缓行来,面色冷沉,周身携了淡淡的黑气。
数百虚晃的鬼影瞬间齐齐跪地?,低头匍匐。
顾长?月不明所以:“小师叔。”
黑衣女子则惊道:“你……地?狱狱长??你是?如何进来的?”
叶释寒目光落在黑衣女子身上,冷幽幽的道:“既然选择作壁上观,那?便不要插手,回去告诉她,我真的很讨厌……若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动?手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大家,清明降温,雅雅不慎感冒,然后就拖到今天,半夜也还老咳嗽,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做,就浑浑噩噩呆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睡觉。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几天老做梦,梦里面就是坟地,宫灯,大树这样的场景,感觉也特别亲切,我想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感觉自己也是怪人,不觉得仙境有多美,反而觉得这样的坟地别具一格,也总觉得地府或许并非只有阴森恐怖,当暗夜降临,雾气弥漫,奈何桥头,月色清透,也是很美很美的啊,嗯,可能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吧!!总之喜欢这样的风格!!
谢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的支持,后面的剧情,雅雅会努力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