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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飞鸿觉得十拿九稳，他摘下墨镜扫了扫楼上。
叶小姐在做什么？那么娇美的小姑娘不会在做针线活儿吧？想着叶小姐一副学生打扮，应该念过书很有文化的样子，上封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陆飞鸿自以为很有眼光，可没想到叶师傅一口回绝了。
“陆先生，我妹妹不在家……”
“不在家？那去哪里了？”
“唔，去亲戚家了……”
叶茂松撒了谎，陆飞鸿自然不信。
他说：“叶师傅，名片给你搁这儿，叶小姐一回来就通知她！”
陆飞鸿戴上墨镜走了。
叶茂松拿着名片瞅瞅，想丢到垃圾桶里，可考虑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口袋里。
这个陆先生是他家的客户，记得陆家小姐来做衣裳有个青年男子陪着，刚才陆先生一摘下墨镜他就认出来了。对客户不好得罪，可也不想妹妹跟那些豪门阔少打交道。
店里又来了客人，叶茂松忙着接待就把这事搁下了。
到了中午，叶小乔来给大哥送饭。叶茂松也没提，只是悄悄地问道：“小荞，大舅妈找你做什么？”
“哦，问问衣服的事儿……”
叶小乔不想跟季家搅合，就说：“哥，以后三少奶奶的活儿可别再接了……”
“怎么？那边又挑刺了？”
“嗯，他们家的事儿可多了！”
叶茂松皱了皱眉头，说：“小荞，咱们三房这边客户不多，阿爸想抓几个大客户，这才求着大舅妈给介绍的……”
“那原来的客户呢？”
“都被你大伯和二伯分走了！”
叶小乔这才想起铺子里是单独核算的，来的客人统一接待，老客户都是定好的，新客户谁拉到的就是谁家的。分家之后，叶氏兄弟三个虽然打着“叶记”的旗号，可互不沾边，甚至还相互竞争呢，也难怪阿爸阿妈把季家这笔单子看得那么重？
想到这里，叶小乔跟大哥说：“哥，咱们做洋装吧？这个费工少赚钱更多一些，还能用机器，效率也高……”
“小荞，哥哥也有这个想法，也接过几件洋装，可咱们家的铺子属于传统店铺，不像那些高级时装店能接大笔的单子……”
“哥，那个不用怕，只要名头打出去了，照样有顾客上门！”
叶小乔信心十足，她有衣橱空间，各种款式都有，只要把尺码定下来就可以打版。洋装跟旗袍不一样，不用可着身材缝制，最适合批量生产。
她想到这里，就跟大哥说：“哥，咱们攒点钱，买一台缝纫机！”
“买缝纫机？”叶茂松瞪大了眼睛。
“嗯，哥，你知道这个要多少钱？”这是叶小乔最关心的。
“估计要几十块大洋吧？”
叶茂松听说过缝纫机，那是洋玩意的，只有高级时装店里才有，小荞从哪里知道的？他看着小荞，一脸疑问。
叶小乔抿着嘴，冲着大哥笑了笑。心说，一得意就忘了形，可记忆恢复了大半，也不在意了。
叶茂松见妹妹一脸灿烂，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故意问道：“小荞，你会踩缝纫机嘛？”
“唔，当然不会啦，可我会学啊！”
叶小乔差点说漏了嘴。叶茂松瞅瞅妹妹，好奇地问道：“小荞，你咋懂这么多？”
“哥，我这叫真人不露相！”
叶小乔哈哈笑着，她是拿了金奖的，老练着呢！
兄妹俩只顾着说话，把吃饭也给忘了。
叶茂松想起来时，饭菜都快凉了。
“哥，你快吃吧！”
叶小乔从案子下面找了一摞旧报纸，一溜烟地跑了。
叶茂松一边吃着，一并想着。
妹妹本来是个小姐脾气，对裁剪不感兴趣，可忽然之间就变了？
想想去年夏天，小荞中学毕业了想出去找个事做，结果事没找着倒惹来了几个登徒子，整天在店里转悠，弄得大伯二伯直瞪眼，闲话也传了出来。阿爸发了脾气，小荞只好呆在家里做点针线活儿，天天噘着嘴，说上了那么多年学岂不是白费了？
他也觉得可惜，小荞聪明伶俐，去做个小学教员蛮好的。
小荞也不想吃闲饭，可家里有规矩，手艺传男不传女怕被外人学了去。他想教小荞，可大伯二伯在一旁盯着，弄得小荞也没了兴趣，还气鼓鼓地说：“不学了，天天弯着腰，老早地就驼背了！”
小荞爱美，身材又好，不论穿什么衣裳都好看。就像那个陆先生说的，是天生做明星的料子。可十里洋场哪是那么好混的？小荞才十六岁，思想很单纯，不要被那些人沾染坏了。
想到这里，叶茂松摸了摸口袋。那张名片还在，他不想让小荞知道，他要保护好妹妹，不让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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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乔回到阁楼上，又拉开了衣橱。
她看着那些时装，就像看到了元宝。
四十年代的沪上，是顶顶时髦的，新样式推出去就有人模仿。当务之急，是把衣服样子裁剪出来，后面比葫芦画瓢就可以了。
叶小乔找出了剪刀、尺子、粉笔等工具，把床铺展平了当案板，那些旧报纸就是纸样。又从床底下翻出了两本画报，当夹板用。
一切准备就绪，叶小乔就开动了。
她选了一条连衣裙，铺在案板上，用皮尺量着记下尺码，就照着旧报纸下了剪刀。她手很快，三下两下，样板就成了。
叶小乔看着纸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穿来了，可技艺一点没变，就像融入了血脉之中，只要拿起剪刀就有如神助。可惜条件不够，没有办法搞立体裁剪。
说到立体裁剪，不得不提一下叶家的独门技艺。
她的阿爸就是行家，只要看着客人的身形就能勾画出轮廓，那线条就裁剪出来了，有效突出身体的优点掩盖缺点，不是人衬衣服而是衣服衬人。
这门技艺秘而不宣，只有叶家人才能掌握。
到了后世，她是跟爷爷学的，拿爷爷的话说：“巧儿，你爹不争气，就靠你发扬光大了！”这也是她做时装设计师的原因。可惜，莫名穿到了这里，变成了娇滴滴的太姑奶奶。
叶小乔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她把纸样一块一块地拼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连衣裙。下一步就是推销出去，有了原始积累，就能扩大再生产了。
叶小乔关着门，忙个不停。
顾阿玉睡了午觉，就上楼来了。
叶小乔听到楼梯响，来不及收拾就拿床单盖着。顾阿玉推门进来，瞅了瞅说：“小荞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姆妈，没干什么……”叶小乔挡在床前，不让妈妈过来。
顾阿玉笑着说：“小荞，妈妈考虑了一下，你大舅妈那里还是去一趟吧？”
“姆妈，就不要去了……”
叶小乔摇着头不想去。
她本来想借着给大舅妈送点心出门一趟，可大舅妈一来就不好再出去了。因为裙子的事，妈妈不大放心，说要跟她一起去。这么一来，找顾书兰就不方便了。
她想，挣钱不分早晚，就缓几天吧？
顾阿玉见女儿不情愿，也不再勉强。她猜测季公馆那边八成有事，不然，小荞的舅妈一大早赶过来做什么？还弄的小荞不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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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铺子里很忙。
陆飞鸿又兴冲冲地来了。
他听说消息一放出去，推荐人选太多，好几个名门闺秀都跃跃欲试，那些交际花们更是挤破了头想露脸。百货公司那边要求很高，说要各色各样的美人，一共十二幅，组成一套月历牌。这个机会很难得，千万不能错过了。他怕叶师傅瞒着，就亲自跑一趟，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叶小姐。
陆飞鸿进了铺子，叶师傅不在。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
“哎呦，先生，您来了！快请坐……”
“唔，您是……”陆飞鸿透过墨镜扫了一眼。
“我是叶师母啊！”
“唔，叶师母……”
陆飞鸿瞅了瞅，这是叶小姐的妈妈？看着一点也不像啊。他心有疑问，可又想尽快见到叶小姐，就客气地问道：“请问叶小姐在吗？”
“叶小姐？哪个叶小姐啊？”
“就是那个梳着大辫子，十五六岁，顶顶漂亮的那个……”
陆飞鸿不知道叶小姐的名字，只好夸张地描述着。
“哦，我知道是哪位了！”
中年女子是小乔的二伯母崔淑英，她眼珠子一转，就晓得来人打听的是谁？见对方西装革履一副绅士派头，就动了心思。
“先生啊，您坐着，我这就去喊人！”
中年女子忙不迭去了后面，陆飞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就在这时，楼梯上一阵响动，叶茂松陪着客人下来了。
“哎呦，陆先生来了！”
“唔，叶师傅，我正找你呢！”
陆飞鸿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站起来。他知道这是叶小姐的大哥，五官轮廓都很像，跟叶小姐说话也很亲昵。
叶茂松没想到对方又找上门了？他走过来，压低了嗓门说道：“陆先生，我妹妹走亲戚还没回来……”
“什么？”陆飞鸿差点跳起来。心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就在这时，那位叶师母急匆匆地赶来了。
“先生，叶小姐来了！”
陆飞鸿抬眼一看，一位小姐从后门进来了。
她穿着月白色的短褂，黑色长裙，梳着一条大辫子。猛一看跟叶小姐有几分相似，可仔细一看却是两个人。
陆飞鸿摆了摆手，说：“叶师母，这不是叶小姐！”
“先生，这就是叶小姐啊！”崔淑英极力推介着。
陆飞鸿是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他鼻子里哼了两声，说道：“我找的是叶师傅的妹妹！”
“先生，这就是叶师傅的妹妹啊！”
崔淑英脸皮很厚，她的女儿当然是叶小姐，也是叶茂松的堂妹。
叶茂松见二伯母这样，气得想发火。
他不想妹妹出来，可也不想被堂妹冒充啊。
陆飞鸿一见，就来了精神。
他摘下墨镜，笑着说：“欧呦，这倒是奇怪了，叶师傅你给我说说，你们家到底有几个叶小姐？”
“陆先生，您别误会！”
叶茂松想解释几句，就看到堂妹一跺脚，说：“姆妈，陆先生找的是小荞，您叫我过来做什么？”
“小荞？”
崔淑英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忙不迭地说：“哎呦，陆先生啊，原来您找的是小荞啊！她在阁楼上，我这就去喊她！”
陆飞鸿哈哈大笑，暼了叶师傅一眼。
叶茂松有些尴尬，红了红脸。
陆飞鸿笑着说：“叶师傅，没关系，我是不会介意的！”
叶茂松不好再说啥，见堂妹叶小云在一旁站着，就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叶小云白了堂哥一眼，冲着陆飞鸿微微一笑，娇滴滴地说：“陆先生，我们家姊妹们多，长得又像，走在街上经常被人家认错的……”
“唔，是挺像的……”
陆飞鸿瞄了瞄叶小云，婷婷袅袅，清秀怡人，也挺出众的。
叶茂松皱了皱眉头。
堂妹这是咋了？见了花花公子还主动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