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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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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叶小乔就醒了,她瞅瞅窗帘,听着外面的动静。

宅门打开了,妈妈拎着马桶在门口等着。一会儿倒马桶的车子就来了,这是每天早晨的必修课,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老房子就这一点不好,没有卫生间,上厕所是个大问题。后面那口水井不能用了,吃水很不方便,得花钱通自来水……”

叶小乔迷迷糊糊地想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叶小乔一骨碌爬了起来,她要去华林公司画像,不能睡懒觉了。她下到楼下刚洗好脸,顾阿玉端着一锅豆浆进来了。

“小荞,吃饭了!”

一家人吃着大饼油条,就着小咸菜喝着豆浆,热气腾腾的。

“阿林,包一块点心,课间饿了吃!”

顾阿玉把点心匣子打开,给每个人分了一块。叶小乔咬了一口,又酥又甜。这是江太太送来的,不吃白不吃。

早饭过后,一家人就忙乎开了。

叶茂林上学走了,叶裁缝去铺子里,顾阿玉让阿松送小荞去华林公司。叶小乔怕耽误大哥的事情就摇了摇头,说:“姆妈,公司离得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

“小荞,让你哥送你,不然妈妈放心不下……”

“姆妈,要画好几天像呢,大哥天天跑哪行啊?”

“小荞,听妈妈的话!”

顾阿玉不敢掉以轻心,小荞裙子刮破的事还没弄清楚,哪敢轻易放手?

叶小乔拗不过,只好跟大哥一起出门。

“小荞,叫辆车子吧!”

“哥,不用了,咱们走着,还省钱……”

叶茂松瞅瞅妹妹,穿着青布褂子和蓝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不管走到哪里都惹人瞩目,单独出门还真是不放心啊。

到了华林大厦,叶茂松看着小荞上了楼,方返身回去。

叶小乔搭乘电梯,上了五楼。

接待员领着她进了摄影棚。棚里很热闹,有化妆师和入选的几位佳丽,还有画师扎开架子摊开了画布。

“叶小姐,请稍等,您的画师一会儿就到了!”

叶小乔好奇地转了转,棚很大,分了六个区域,摆着各种各样的布景和道具,不晓得给她定了哪一幅?

“叶小姐,快坐下,给你画个淡妆……”

叶小乔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动起手来。叶小乔觉得不画妆更自然一些,可棚里灯光一打,会显得脸色苍白,不够精神。

叶小乔刚化完妆,陆飞鸿兴冲冲地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穿西装的青年。

他看到叶小乔,就哈哈笑道:“叶小姐,早啊!”

“唔,叶先生早!”

陆飞鸿似乎忘了昨日的不快,他指着旁边的青年男子说:“叶小姐,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飞扬,陆画师!”

“陆画师好!”

叶小乔抬眼望去,陆画师二十出头,留着半长的头发,一副艺术家的派头。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天在吴小姐房间里的那位青年男子吗?原来他就是书中的画家啊,不晓得跟陆飞鸿是什么关系?

叶小乔装着不认识的样子,跟对方打着招呼。陆飞扬话不多说,就指着道具和布景说道:“叶小姐,你看这幅咋样?”

叶小乔看着那幅背景,似曾相识。

这正是画中的景致,有花园、有亭台和长廊,画中女子手拿团扇,倚着扶拦纳凉。

叶小乔一下就进入了状态。

她走过去,拿着团扇倚着扶栏,像画中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梳着麻花辫,而画中的小荞留着清汤挂面似的短发,估计是为了参加评选特意剪掉的。

陆飞扬很满意,跑过去给小乔拉了拉裙角,让她把两条辫子放在胸前。

“叶小姐,就保持这个姿势!”

陆飞扬站在画架前,拿着炭笔画了起来。陆飞鸿在后面围观,一会儿看看叶小姐,一会儿看看画布,忙得不亦乐乎。

“哥……”陆飞扬暼了一眼,一脸嫌弃。

陆飞鸿嘿嘿笑着,一溜烟地跑了。

陆飞扬全神贯注,沉浸在创作中。

叶小乔倚着扶栏,脖子一会儿就酸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想点别的。

要说,百货公司还真舍得下本钱,这个年代彩色照片很稀罕也没那么大,就画成彩画好了,再印刷出来的确很吸引人。

*

这一画就是一上午,叶小乔累得脖子疼。

心说,模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基本功是拿不下来的。

到了中午,公司管饭,点了生煎馒头和大米粥。

陆飞鸿也跑来凑热闹,跟佳丽们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叶小乔在一旁不吱声,很是低调。

她吃了两个生煎馒头,觉得味道不错。一问,说是楼下饭店做的,可有名了。她想,等挣了钱也买一兜给阿爸阿妈尝尝。

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开工。

叶小乔坐在那里放空了大脑,这样就没那么累了。

陆飞扬画得很快,轮廓已经出来了,开始上颜色了。其他几位画师也是全神贯注,忘了周围的一切。

摄影棚里静悄悄的,佳丽们再无聊也得忍着。

季文萧来探班时,看到了一幅幅美丽的景致。

他放缓了脚步,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投到了叶小乔那里。

他站在画师身后,静静地看着,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叶小乔处于神游状态并未察觉,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跟这边相隔七十多年。

不知过了多久,陆飞鸿也蹑手蹑脚地溜过来了。他拍拍季文萧的肩膀,挤了挤了眼。季文萧勾着嘴唇笑了笑,意味深长。

陆飞鸿掏出怀表看了看,快五点了。

季文萧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

收工时,已是六点。

叶小乔累得腰酸背疼,心说,这么赶工真是吃不消。可看看陆画师精神饱满,又觉得惭愧。她太娇气了可不行,基本功得练起来,权当锻炼身体好了。

叶小乔跟陆画师道了谢,就准备离开。

她刚走到门口,又返身回来。

她对着镜子擦了擦嘴唇,看到纸巾上那红红的唇印,忍不住笑了。

沪上的时髦女郎都涂口红,红艳艳的,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明星。她呢,是不是也往时髦迈进了一步?

叶小乔提着布袋,出了大厦。

叶茂松正在门口等着,看到小荞就招了招手。

“哥!”叶小乔很惊讶。

叶茂松咧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本来跟小荞说好的不来接了,可他不放心还是赶了过来。

有个哥哥真好,叶小乔很开心。

她知道大哥很疼爱小荞,为了帮小荞出气甚至被人家打了。那打入的又是何人?不会是三少奶奶唐爱龄指使的吧?想着大哥被逼无奈离开了沪上,就觉得心疼。好在,这一切都会改变的,她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叶小乔跟大哥一路走着,路过同和堂时就停下了脚步。

“哥,咱们进去看看?”

“好!”

叶茂松听小荞提过,想给阿爸请个大夫瞧一瞧。可阿爸迷信得很,说啥也不同意,生怕跟医药沾上边了。

叶小乔可不管那么多,无论如何要给阿爸瞧瞧。阿爸不愿意来,那就先探问一下吧?实在不行,就把大夫请到家里,阿爸心疼钱不看也得看。

同和堂的章大夫是顶顶有名的,出诊费也很贵。叶小乔说了阿爸的症状,章大夫说:“最好是本人亲自过来,也好对症下药……”

“大夫,您先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吧?”

“好吧,那就开个养生方子,主要是理气化瘀、促进消化之功效,劲道不大,对身体也没什么妨碍……”

章大夫开了方子,就在柜上抓了草药。

叶茂松付了钞票,就提着一串草药包出了铺子。

“小荞,小心阿爸发脾气哦!”

“哥,回去就说是补药,对眼睛和身体都好……”

叶茂松笑了笑,妹妹胆子越来越大了。

叶小乔心说,阿爸一定要活得好好的,等到解放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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