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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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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叶小乔照样去画像。

顾阿玉在家里煎药,满满一大碗,硬逼着叶裁缝喝下去。叶裁缝发了一通脾气,可家里人都站在小荞那一边,弄得他也没办法。

他气哼哼地说:“阿玉,你们这是想造反哪?”

“阿明,这是补身子的,造什么反啊?”

顾阿玉知道阿明吃软不吃硬,好好讲道理还是听得进去的。叶裁缝心疼钱,只好老老实实地喝下去。

“哎呦,这苦得来……”汤药很苦,叶裁缝皱着眉头。

“来,吃块糖就好了!”

顾阿玉赶紧往阿明嘴里塞了一块冰糖,缓解一下。

说也奇怪,上午下午喝了两次,叶裁缝就觉得身上轻快了一些,胃口也好了。顾阿玉就说:“看看,补药还是很有效果的!”

叶裁缝瞅瞅药包,嘿嘿笑了笑。

叶小乔听说后,暗自窃喜。

阿爸还年轻,只要把淤积的血脉疏通了,什么毛病都能调理好的。她跟大哥商量着等这几剂草药吃完了,就拉着阿爸去同和堂,让章大夫好好瞧瞧。

叶茂松也很赞同,说:“阿爸这是累的,积劳成疾,不能让阿爸干那么多了。”

叶小乔知道家庭的重担都压在阿爸肩上,想卸下来又谈何容易?她得赶紧挣钱,这样阿爸才能轻松一点。

*

第二天,顾阿玉也喝起了枸杞菊花茶。

这是阿松和小荞去买的,加了黄芪和甘草,滋阴养肝,对眼睛很好。叶小乔跟阿妈说:“姆妈,菊花茶要饭后喝,可不能空腹,不然会伤胃的!”

顾阿玉很开心,小荞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可想着再过两年,小荞就要出嫁了,就觉得舍不得。

为了生活,一家人都忙碌着。

叶小乔早上按时去公司,下午六点多回来。叶茂松坚持接送,弄得陆飞鸿也没机会,只好干瞪眼。

季文萧露了一面就没再过来,不晓得在忙啥?

倒是有几位时髦先生,西装革履的来探班。陆飞扬不喜欢被人打搅,就拉上帘子隔开来。

叶小乔暗自欢喜,这位陆画师还是蛮不错的,一丝不苟,很敬业的样子。可想着陆画师跟吴小姐的那一幕,又有些奇怪。

看陆画师的言谈举止不像轻浮之人,为何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事?那可是季公馆啊,还在吴小姐的闺房里,明目张胆的成何体统?

叶小乔琢磨了一会儿,就搁下了。

季公馆的事情太过复杂,闹不好就是唐爱龄捣得鬼。叶小乔发现自己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是不好的事情总是能跟唐爱龄联系到一起。

*

一连画了三天,连星期天都不休息。

叶小乔已经适应了,脖子没那么酸了,人也变得活泼起来。那几位佳丽一开始都端着架子,爱理不理的,后来见小乔不言不语一副老实样子,也跟她说上几句。

大家年龄相当,有着共同的话题。

那位徐小姐十八岁,出身名门,是顶顶讲究的。说因为画像都不能换衣裳了,搁在平时一天要换三四套,早上、中午和下午都不一样,吃晚饭还要再换一套。

江小姐就说:“哎呦,昨天才收到一个邮包,是从国外寄来的,装得是最新款的法国香水,哎,你们闻闻,好清爽的哦!”

其他几位也显摆着,什么英国丝袜,美国口红,生怕自己落伍了。

叶小乔心说,这就是资产阶级小姐的生活方式吧,除了梳妆打扮,吃吃喝喝,将来嫁个好男人,就没别的嗜好。

佳丽们谈论着时髦话题,叶小乔对那些外国画报、明星照片、好莱坞电影、国产电影都是耳熟能详的,不接也罢,一接就能接到点子上。

徐小姐笑着说:“叶小姐,看不出来,你懂得不少嘛!”

叶小乔抿着嘴笑笑。

那些时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作为设计师一直走在时尚前沿,什么没见识过?更何况,她对四十年代的沪上风情专门研究过,也沉迷过,比那些佳丽们知道的都多。

这些佳丽除了韩小姐都出身名门,彼此也相熟。

她们见叶小姐穿着简朴,就打听她的家世。叶小乔落落大方,说家里开裁缝铺的,还把名片发了发,说做高级时装就找她。

几位小姐掩着嘴笑着,想打趣也无从下手。

徐小姐一开始有些侧目,习惯了也就好了。见叶小乔坦坦荡荡的,懂得又多,就喜欢跟她说话。

熟悉了之后,叶小乔就拿着几张时装设计图给徐小姐看,说这是晚装,出席宴会顶顶漂亮的。徐小姐越发喜欢,就跟叶小乔留了电话,说她叫徐清雅,有空就联系她。叶小乔觉得徐小姐虽然傲气,可人挺大方的,也乐得跟她交往。

要说,她们本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徐小姐是坐小汽车过来的,早上晚上都有司机接送,还有佣人端茶倒水,送来点心和饭菜。而她呢,为了省钱连黄包车都不坐。可这又能怎样呢?她在努力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不依附于任何人,活得很充实,也很自在。

徐小姐把叶小乔当作自己人,就跟她透露了一下。

叶小乔才晓得她们这一拨在棚里画像,还有几位小姐在自家花园里,比她们高级多了,都不带露面的。

原来,佳丽们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这种等级差别挺大的。当然,徐小姐是个例外,她是不想呆在家里才专门进棚子里的,说:“家里无聊死了,闷得慌。”

叶小乔隐隐觉得徐小姐家里有些复杂,不然怎么会这般行事?

*

到了第四天,陆画师率先完成画稿。

他说叶小姐激发了他的灵感,只要拿起画笔就停不下来。叶小乔也很开心,看到自己从黑白轮廓一点一点地靓丽起来,最后变成了一幅彩色画像,栩栩如生。

“陆先生,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叶小乔由衷地赞叹道。

陆飞鸿又拿起画笔涂了几下,说:“叶小姐,你过来看看,还满意吗?”

叶小乔站在画架前,静静地看着。

画中的美人,穿着打扮跟她一样,面貌有六七分相似,这是做了艺术加工,更符合招贴画的特点。如果不是刻意对比,并不能判定是她本人。

叶小乔觉得这样最好,她不希望自己变成明星,走到哪里都被人认出来。

陆飞鸿也很满意,跟叶小乔说:“叶小姐,剩下的是收尾工作,你可以休息几天了……”

叶小乔扭了扭脖子,开心地笑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陆飞鸿突然冒了出来,嘻嘻笑着说:“欧呦,叶小姐是第一个收工的!”

“唔,其他几位也快了。”叶小乔淡淡地说道。

陆飞鸿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叶小姐,下个星期三华林百货有一个宣传活动,请准时参加……”

“好的。”叶小乔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烫着卷发的年轻女子进了摄影棚。她穿着连衣裙裹着披肩,长长的流苏忽闪忽闪,就像一道流动的光,很是迷人。

欧呦,好时髦啊!

叶小乔赞叹一声,随后就认出了来人。这不是吴小姐吗?来探班的?她瞄一瞄陆画师,正背着身子站在画架前,毫无觉察的样子。

陆飞鸿眼睛一亮,就迎了上去。

“吴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先生啊,听说你们这边有画师在作画,我来观摩一下……”

吴小姐娇滴滴的,扫了叶小乔一眼。

叶小乔不知对方是否认出了她?未等她做出反应,吴小姐就踩着高跟鞋朝陆画师那边走去。

陆飞鸿忙不迭地跟着,一副殷勤的样子。

叶小乔心说,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个吴小姐派头十足,哪里会记得她?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提着布袋走了。

*

今天收工早,大哥还没过来。

叶小乔想叫一辆黄包车,就站在路边等着。

未等她招手,一个小男孩朝这边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上的布袋,用力一扯,带子绷断了,布袋被抢走了。叶小乔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未等她喊叫,小男孩已没了踪影。

叶小乔惊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劫?

难怪大哥不放心,一再叮嘱她,说社会治安混乱,地痞流氓横行,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要说,她已经够谨慎的了,可千防万防也没想到在华林大厦门口会出事?这可是闹市区啊,有巡警有保安,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中招了。

叶小乔自认倒霉,那布袋里装着荷包,里面有几张钞票和铜板,钱不多可惊吓不小。

就在这时,一位穿西装的男士疾步走来,温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唔,没事……”

叶小乔想爬起来,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她刚想握住,又缩了回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触碰的,尤其是现在。

“小姐,我扶你起来!”那人坚持着。

叶小乔抬眼望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对方也认出了叶小乔,惊讶地说道:“是叶小姐啊,有没有受伤?”

“唔,没有……”

叶小乔挣扎着站起来,来人是季文萧,那个帅得石破天惊的家伙。

季文萧想搀扶一把,到底忍住了。

他看着叶小乔神色复杂,这个不需要他帮助的女孩子为何如此倔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坏人?有厌恶,有伤感,还有毅然决然的勇气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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