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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琰同样不好受。
如果不是任务加身,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沪上。到了香江，他给小乔写信，诉说着思念和牵挂。
“小乔，香江暴雨连连，远不如沪上气候温和。由于战乱，从全国各地涌来的人很多，有经商的，有做寓公的，说着各种方言,就像沪上开埠时那样，有了一点繁华景象。家里早有安排,购置了房产和铺面，我在半山上住着,俯瞰着港岛，遥望着沪上,思念着你……”
这封信走了半个月，才抵达沪上。
叶小乔看着信，觉得好受了一些。她跟书琰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着呢。再说,马上就要解放了，书琰完成任务就会回来吧？
叶小乔打起精神，跟大哥一起守着门店。
相比起以往，生意清淡多了。马上就要换季了，可店里不敢做太大投入,又恢复了订单模式。好在，她有空间做后盾，样品很多，就挂在店里当招牌。
这几个月，面料一涨再涨，成本提高了不少，加工作坊处于半停产状态，有活儿了就赶一赶，没活了就歇着。铺子那边也勉强维持着，好在铺面是自家的，没啥租金，只要有活儿就有饭吃。
看到小乔恢复过来了，叶茂松稍感宽慰。
小乔跟书琰的事，他没跟家里说，怕阿爸阿妈担心。可顾阿玉却操心起来，说：“小荞十八了，该说人家了。”
叶小乔吓了一跳，摆摆手说：“姆妈，时局不稳，缓一缓再说。”顾阿玉嘴上答应着，却闲不下来，她跟亲戚们打了招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可社会动荡，人心不稳。高门大户忙着转移资产，小康人家都在混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哪里去考虑未来？
顾书琰一走，顾太太倒是安了心。
还有什么比距离更保险的？如果不是南方气候湿热，她也想跟了去的。对叶小姐，她没再打扰，那是书琰要求的。再说，人都走了，去威胁人家也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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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徐清雅要去米国。
临行前，她把生意托给了小乔和阿松。沙龙关闭了，电话停了，楼上的房间租赁了出去，门店业务压缩了，靠老客户维持着。
“小乔，我走了。”
徐清雅跟小乔告别后，就离开了沪上。
叶小乔的心绪低落，她跟清雅是好朋友，也是好伙伴，那些欢腾日子犹如昨天。可分离无法避免，这是时代所决定的。
外面纷纷扰扰，日子还得继续下去。
这天，叶小乔收到了一封信。
是季文萧写来的，说：“新店开业后，香江这边发展不错，时装很有市场，甚至远销东南亚，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把服装品牌推出去……”
叶小乔明白季文萧的意思，虽然未点破，可情意在里面。她心存感激却无法接受，她有书琰就足够了，不可能再接受另一份感情了。至于事业上的合作，倒是可以考虑。只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操作起来很困难。
她有创意和设计，打版之后就能加工成衣，可这些要在香江本地完成，得有人盯着。作为女孩子，一个在外面要面临很多问题，她不想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交给别人，更不会轻易离开。相对而言，大哥过去更合适一些。
叶小乔把季文萧的来信说了一下，叶茂松蹙了蹙眉头。
“小乔，咱们一家都在沪上，去香江做什么？”
叶茂松觉得风险很大。这两年攒下的钱开个小店足够，可去陌生地方太过冒险。再说，阿爸阿妈都在这里，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小乔，哥不想去香江，也不想挣那个钱，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叶小乔觉得也对，她跟大哥不管是谁，都和家人联系在一起。再说，创业哪是那么容易的？凡事不能考虑得太简单。
“哥，那就给季先生回一封信吧。”
“好啊，哥来执笔。”
叶茂松不想小乔跟季文萧走得太近，就应承下来。
可未等叶茂松写好回信，晚报上就刊登了一则启事：“季家三少爷季文萧与章家二小姐章咏莲将于十月订婚，特此公告。”
叶茂松看到启事，就指着报纸说：“小乔，季先生要订婚了！”
“哦？”叶小乔接过报纸，神情淡淡的。
季文萧远在香江，是家里给订的亲事吧？豪门大户有多复杂？由此可见一斑。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哪能搅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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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像叶小乔猜测的那样，季文萧在香江也不清静。
这一阵子，他为了新店开业忙得脚不沾地。可刚有起色，联姻之事又被提起了。
季太太写信说：“文萧，章家托人捎话，想把章二小姐说给你，你父亲说章家是搞航运的，在香江那边产业颇多，对家族事业很有帮助……”
季文萧一口回绝，他的父亲季云常很气恼，拍电报要他回来。季文萧以工作为由，一拖再拖，季云常使出了杀手锏，直接刊登了那则启事。
季文萧被蒙在鼓里，直到有朋友去香江才得知此事。他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在逼他就范？沪上的圈子就那么大，一旦宣布很难反悔，他不想重蹈覆辙，就干脆不回去。可沪上有他最牵挂的人，不回去咋办？
季文萧没有办法，就拖到了十一月底。
这时候，解放战争全面打响了，有钱人纷纷南下，不管是花城还是香江，都挤满了外地人。报纸上是各种各样的消息，可国军的惨败是无法遮掩的。
季文萧有一种预感，时间不多了，得早做决断。
这天，唐爱龄打电话过来，说：“文萧，赶紧把家人接过来，晚了，船票就不好买了……”
季文萧放下电话，准备返程。
他知道唐家人已经到了香江，住在半山别墅里，跟季公馆离得不远。这是两家一起购置的土地，建了房屋，升值了不少。对唐爱龄，他情绪颇为复杂，来到香江后照过几回面，毕竟生意绑在了一起。
唐爱龄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即便跟季文萧分开了，可还是合作伙伴。听说，季家要跟章家联姻，对季文萧生出了同情，昔日的那点怨恨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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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季文萧回到沪上。
家里已经收拾好了，能装箱的都运走了，剩下的红木家具都收起来了。对他迟迟未跟章小姐订婚，季云常很是不满。可章家二小姐去了米国，这门亲事也就搁下了。
季文萧暗自庆幸，不管到了何时“拖”都能解决问题。他把公事处理完了之后，就去了门店。
招牌依旧，只是门前冷清了不少，不再像往日那样停满了小汽车。他推门进去，见叶茂松趴在柜台上，拨拉着算盘。
“季先生，您回来了！”叶茂松赶紧迎上去。
“唔，我回来了！”季文萧点点头，扫了一眼店面。衣架上挂着一排冬装，都是新款。他稍稍放了心，门店还维持着，不至于关门歇业。
聊了几句，叶茂松带着季文萧进了天井。
叶小乔正在画手稿，听到动静就抬起头来。她看到季文萧穿着黑色毛呢大衣，清俊儒雅，俊逸非凡，那款式正是她去年设计的。
“季先生，快请进！”叶小乔打开房门，把人迎进来。
季文萧进了工作室，屋里很冷，没摆火盆，他搓了搓手，看着小乔。几个月未见，小乔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穿着棉袍戴着猫耳朵，裹得严严实实的。
季文萧忍不住笑了，小乔怕冷，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叶小乔咧咧嘴，天这么冷，不穿厚一点哪行？
季文萧坐下来，谈起了正事。
“叶小姐，这两个月香江涌进来不少人，地皮都炒起来了，百货商店生意不错……”
季文萧说着时政要闻，谈着合作之事。当然，这只是个幌子，他想跟小乔表白，希望小乔跟他一起走。
趁着叶茂松去店里招呼顾客，季文萧鼓起勇气说：“小乔，我没跟章小姐订婚……”
“唔，我知道。”叶小乔点点头，有点紧张。
“小乔，跟我去香江吧，那里天地广阔，大有作为……”
“季先生，我的家在沪上，我舍不得离开……”
“小乔，你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走啊？”
“一起走？”叶小乔摇了摇头。她知道阿爸阿妈是不会走的，他们在沪上生活了半辈子，去别的地方不适应。
“小乔，你再考虑一下？”
季文萧一脸深情，跟往日有些不同。叶小乔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动摇。
“季先生，我跟大哥商量过，还是留在沪上……”
“小乔……”季文萧掩饰不住的失望，可看着小乔失望的话却说不出口。
“季先生，很抱歉……”叶小乔望着季文萧，她知道眼前这人很优秀，可她心里装着书琰，搁不下别的了。
季文萧明白小乔不会跟他走，他们始终隔着一层，可心底的爱却无法磨灭。他小心地掩饰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小乔，这是地址和电话，你收好了，有事就写信，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
“好的。”叶小乔微微一笑。
对香江，她挺向往的，因为书琰在那里。可她不能跟着季文萧走，季家太复杂了，不是她能应对的，还有顾家也是如此。她想做自己，就要保持独立。一旦丧失了这些，她就不是叶小乔了，而变成了某个人的附庸。
季文萧看着叶小乔很是不舍。
“小乔，我后天就要走了……”
“季先生，一路保重。”
送走了季文萧，叶小乔再次感到了离别的愁绪。
她甩甩头，想把这种情绪抛开。她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伤春悲秋？再过几个月，沪上战役就要打响了，按照目前的经营状况，只怕“春节”过后就要关门歇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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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文萧回到家，情绪很低落。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花园默不作声。他一向骄傲，不愿把感情流露出来。这些年，他不动于心，可还是伤了神。
季太太猜到了几分，忍不住敲打着：“文萧，不管你跟章小姐成不成，那个叶小姐都不合适……”
“姆妈，你想多了。”
季文萧收起了心思，就像那场表白从未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