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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琰回到沪上,事务繁杂。
可他一得空，就来门店陪着小乔，像读书时那样无忧无虑。解放了，父亲和母亲都在香江，没人再约束他了。
这天中午，顾书琰带着小乔去了顾公馆。他们在花园里走了走。赶在十一月，百花凋零，只有那几盆金菊绽放着。
顾书琰想摘朵花儿送给小乔，可一想不合适,就咧着嘴笑着。经过那道铁栅栏时，他想起了那个春日,小乔第一次来家里，书兰让他去摘花,他看到邻居家的红玫瑰透过栅栏探了过来，就毫不客气地剪下来送给小乔。
“小乔,还记得那个春天吗？”
叶小乔当然记得。那天，她认出了白衣青年就是书琰，给小荞写回忆录的那个人，还用玫瑰花瓣做了书签,夹在日记本里，保留至今。
二人转了一圈，就坐在草坪上喝茶聊天，晒着太阳。
风轻轻地吹着，吹起了额发。叶小乔捋着辫梢,顾书琰目不转睛地望着，不禁感叹道：“小乔，如果时间能停下来，该多好啊……”
“是啊！”叶小乔看着书琰，轻轻地笑着。
“小乔，跟你在一起真好……”顾书琰一把抓住小乔的手，紧紧地握着。叶小乔的脸微微一红，书琰的手暖暖的，就像他这个人充满了阳光色彩。
这一刻，叶小乔的心中满是甜蜜。可这种甜蜜能持续多久？她不敢多想。相比起昔日的风花雪月，现实问题就摆在面前，她只想抓住这一刻，把其他的都抛在脑后。
回到店里，叶茂松给小乔放了假。
“小乔，你跟书琰出去走走……”
叶小乔点点头，这样的日子不多了，过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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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书琰和叶小乔逛了很多地方。
解放后的沪上，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大街上到处都是热情的市民，贴着标语口号，敲锣打鼓做宣传。受这种气氛感染，他们也加入进去，跟着广播唱着革命歌曲。他们走到电报大楼，看着楼顶上的那面五星红旗，激动不已。
“小乔，这是无数革命先烈用流血和牺牲换来的，没有同志们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幸福和平……”
想起那段峥嵘岁月，顾书琰很是感慨。相比起来，他是幸运的，有身份做掩护一直没有暴露，可很多同志被捕入狱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叶小乔也想起了那些日子，她跟书琰的相遇充满了戏剧性和偶然性，也充满了危险。香江那边情况复杂，她忍不住说道：“书琰，留下吧！”
“小乔，我还有任务在身……”顾书琰一脸歉疚。
他想留下来，可工作需要离不开。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叶小乔何尝不明白？她的眼神暗淡下来，跟革命工作相比，儿女私情哪能占据上峰？顾书琰心里一揪，攥着小乔的手，说：“小乔，不用担心，我跟组织上做了汇报……”
做了汇报？叶小乔心跳加速。跟组织上汇报意味着什么？革命工作要做，个人问题也要解决。可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她在沪上，书琰在香江，隔着千山万水。
“小乔，过一阵子会有同志跟你联络，你先有个思想准备……”
顾书琰对未来做了打算，他要跟小乔在一起，即便隔着千山万水，可心是相连的。他想趁着两地之间陆路通畅，把事情定下来。
叶小乔燃起了信心，书琰跟她一样在考虑他们的未来。她呢，也要努力啊。想着徐清雅的邀请，就跟书琰说：“徐清雅来信了，想在香江开店。”
顾书琰眼睛一亮，说：“小乔，这是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叶小乔冒出了去香江的想法，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可她舍得离开吗？他们一家人都在沪上，过着平和安宁的生活。离开这里，就意味着新的开始，跟家人相隔两地，甚至很多年都无法相见。她舍不得，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顾书琰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小乔，可以带着你阿爸阿妈一起走啊！”
“嗯。”叶小乔点点头。
她去那边创业，等站稳了脚跟就把阿爸阿妈和阿林接过去。大哥很能干，支撑门店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大哥想去香江发展，可以跟她一起。
想明白了之后，叶小乔如释重负。她制定了新的目标，那就是去香江，开拓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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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琰在沪上呆了两个星期，就要启程了。
临行前，他去门店跟小乔道别。叶小乔要去火车站送他，他执意不肯。
“小乔，车站那边太乱了，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书琰，一路上多多保重！”叶小乔没再坚持。沪上刚刚解放，车站码头盘踞的黑恶势力有待铲除。
送走了书琰，离别的惆怅溢满了心头。叶小乔坐在藤架下发呆，也没心思干活了。叶茂松不忍心，就叫了一辆三轮车。
“小乔，快走，时间还来得及！”
叶茂松陪着小乔赶往车站。
车就要开了，顾书琰登上了列车。他刚坐下，就看到小乔朝这边跑来。
叶小乔穿着青布棉袄和黑裙子，两条麻花辫晃动着。顾书琰隔着车窗挥着手，呼喊着小乔的名字。
车子开动了，叶小乔跟着车跑着，直到追不上了，才停下了脚步。她站在月台上望着远去的列车，满是惆怅。
短暂的相聚，长久的别离。叶小乔回到店里，无精打采的。
“小乔，振作起来！”
叶茂松给小乔鼓着劲儿，叶小乔半天才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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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琰走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到了十二月，天冷了下来。这天，店里来了两个人，一位穿着黄土布军装，一位穿着中山装。
“请问，叶小姐在吗？”穿中山装的同志客气地问道：
“在，您是？”叶茂松不晓得来人的身份，不敢大意。
“唔，我姓张，找叶小姐有点事……”来人掏出了证件，原来是市里的同志。
叶茂松带人进了工作室，叶小乔一阵紧张，这是来审核的？
两位同志坐下来，打开了记事本。叶小乔正襟危坐，问一句答一句。她知道审核这一关过了，跟书琰就近了一步。
张同志问了很多问题，包括当年小乔掩护书琰的事都问到了。
解放前，他是做地下工作的，是书琰的上级，对小乔有一定的了解。本来，书琰的个人问题想缓一缓再说，可书琰同志说家里在给他张罗对象，个人问题得尽快解决。当然，这件事书琰没跟小乔提起，怕小乔担心。
“叶小姐，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希望叶小姐注意保密。”
“好的。”叶小乔头上直冒汗。她不晓得自己是否合格？可这一关总得过。书琰担着任务，她不能拖后腿啊。
送走了来人，叶茂松一脸探究。
“小乔，这是做什么的？”
“哥，来调查的……”
叶小乔不便透露，可叶茂松紧张起来，一个劲儿地追问着：“小乔，来调查什么啊？”
“唔，就是审核一下啦！”叶小乔忍不住透了一点。
“小乔，是不是跟书琰有关？”叶茂松猜到了什么。
“嗯……”叶小乔点点头。她跟书琰的事儿瞒着家里，却瞒不过大哥。
又过了几天，张同志来到店里，跟叶小乔说：“叶小姐，组织上希望你去香江发展，配合书琰同志的工作，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打这个电话……”
叶小乔松了口气，审核通过了。
可去香江却不能着急，还要等徐清雅那边的进度。她要以自然方式过去，不能引起外界猜疑，也不想引起顾家注意。顾太太一直防着她，她要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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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到了，一九五零年来临了。
徐清雅写信过来，说“春节”过后跟弘博去香江。杜家和徐家都有产业在那边，想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叶小乔看着信，激动不已。她给书琰写信，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在沪上的日子不多了，叶小乔把精力投到了事业上。
店里的生意起来了，她设计的那些时装，简单大方，充满了活力，很受女性的喜爱。作坊又开工了，都是大众款走批量。华林百货的专柜生意不错，销售的衬衣、外套、秋衣都很受欢迎，偶尔也有高级订制，都是过去的老客户。
时代变了，谁不想进步一下？
叶茂松推出的中山装和夹克衫颇受欢迎。“乔雅松”门店从高端走下来，变成了大众品牌，跟时代紧密相连。就连叶家铺子都受了影响，叶裁缝也学着做中山装，说现在就时兴这个。
在忙忙碌碌中，日子一恍而过。
到了腊月初八，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张阿娣在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女儿，母女平安。叶茂松开心得不得了，给女儿起了名字叫叶建华，小名叫华华。顾阿玉喜滋滋的，忙着煲汤伺候月子。叶裁缝做了一堆小衣裳，都是给华华的。
忙碌之余，顾阿玉又想起了小乔的婚事。
“小荞，过了年就二十了！”
“姆妈，着什么急啊？”叶小乔胸有成竹。
她记得《婚姻法》快颁布了，到时候跟书琰登记结婚，顾太太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年关临近，家家户户都备了年货，准备过年。
可刮民党反对派却不想老百姓过太平日子。这天中午，十几架轰炸机突然飞来了，一阵狂轰滥炸，大片厂房被摧毁，几个发电厂受到严重破坏，军民伤亡达一千五百多人，整个沪上一片混乱。（注1）
这个“春节”，在黑暗中度过的。
叶小乔很气愤，她跟很多商户一起提前开业，参加生产自救。同时，对书琰的工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作者有话要说：注1：来自百科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