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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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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明德侯府,客人分外的多。

女客们坐在薛氏屋里,一个个带着笑容举止娴雅,说出来的话却让薛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如今京里传遍了,都说贵府的世子夫人温柔贤淑,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只可惜遇人不淑——可我怎么记得先前你说她是个不贤的毒妇?”

“世子那个妾准备怎么处置呢?啧啧,真是旷古未闻,居然敢买凶杀正室,换了是我,立刻捉来打杀了!”

“我恍惚听人说世子夫人病了几个月都没瞧大夫,我知道一位神医,要不要介绍给贵府?”

薛氏心烦意乱,连忙捂住伤脚直哎呦:“我前几日伤到了脚,到现在还疼得厉害,诸位,恕我失陪了!”

周松的书房里也坐着几个好事的人:

“妾乃内宠,最是乱家之本,周候要约束好令公子,不能坏了规矩。”

“宠妾灭妻,现成好弹劾的题目,昨夜京里的御史们怕是觉都不睡在写奏章吧。”

“听说周候自己也颇有几个内宠,莫不是令公子耳濡目染,也学了周候的做派?”

周松差点没被气死,好容易把人都打发走了,他啪地摔了茶碗,大吼一声:“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形势变得太快,先前还是一边倒的同情明德侯府娶了个恶毒的世子夫人,可是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替世子夫人委屈,骂周思成宠妾灭妻,骂侯府纵容小妾,连累的他也被人讥笑。他想不明白,这消息难道是随风传扬得不成?怎么一夜之间就闹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呢?

正在窝火,一个小厮急忙忙地跑来说道:“侯爷,东院突然来了几个人到处砸东西,小的们拦都拦不住!”

“什么?”周松霍地站起身来,“去看看!”

东院里,周逸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指挥着一群匠人搬砖和泥,不知要做什么营生。

周思成头一个踏进门来,第一眼就看见自己迎娶宁心兰那天亲手栽下的合欢树苗被连根拔起扔在一边,立刻嚷道:“你干什么?”

周逸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像是不屑于理他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周松也问:“你又闹什么?”

“砌灶。”周逸的目光横过来,带着轻蔑,“没见过吗?”

“谁家把灶砌在院子里?”周松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分明是故意闹事!”

“闹事又如何?”周逸不再理会,大步走进屋里,“都给我滚,休要扰我清净!”

昨夜送了那些东西过去后他才想起来,她现在的处境只怕是没法做来吃,那就他替她做了,免得她为难。

周思成咬牙搀起周松往外走,低声说:“父亲再忍耐几日,我已经派人去联络周逸的仇家,总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调动了所有关系,才打探出周逸的来历。南海最大的海盗竟然跟太子有勾连,周思成立刻向三皇子献策,建议三皇子弹劾太子纵容姑息,没有尽全力围剿海匪。当然他也没把希望全都放在太子身上,他打听到两年前周逸的手下曾经发起过叛乱,虽然被周逸平息,但还有一些叛乱者流落在各处,他已经派心腹快马赶往南边,准备联络那些人一起对付周逸。

周逸进京已经几天,却始终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公布于天下,周思成猜测他手里应该没有过硬的证据,他想现在比的是谁行动更快,只要他抢先一步杀了周逸,明德侯府的荣华富贵依旧是他的。

宁心兰穿着男装,带着同样男装的刘广家的,悄悄出了侯府后门。她腰里紧紧束着一个裹肚,刘广家的提了一个包袱,两个人躲躲闪闪来到街上,招手叫了一顶轿子,很快回到了宁家。

宁老爷黑着眼圈,唉声叹气:“可怜你娘现在还在牢里受苦,兰儿,侯府那边有没有想法子找门路救你娘?”

“没有。”宁心兰摇摇头,神色凝重起来,“爹爹,你尽快托人,不要怕花钱,千万要把姨娘救出来。还有,我要离开明德侯府,不跟世子过了。”

“那怎么成!”宁老爷本能地反对,“那可是侯府,多少人做梦都想嫁的地方,你再等等,等那个痨病鬼死了你扶了正,苦日子就熬到头了。”

“姐姐现在狡诈得很,女儿吃了她好几次亏。”宁心兰淡淡地说,“侯府好吗?爹爹,世子昨天打了我,怪我算计姐姐,他的心现在已经歪到姐姐那边了,我不准备再跟他了。”

“他敢打你?”宁老爷心疼坏了,连忙拉她到跟前仔细看了起来,“打哪儿了?疼不疼?你等着,爹去把那个痨病鬼打一顿给你出气!”

“爹又说糊涂话,她现在有世子护着,你能拿她怎么办?”宁心兰嘲讽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没想到我居然在她手底下吃了亏,世子还真是个一辈子被女人骗的命……”

她觉得喉头有点哽住了,连忙闭了嘴。周思成是她能遇到的最好的适婚人选,而且他那么英俊,虽然她接近他更多是为了虚荣和名利,但其中也不是没有真感情,可谁能想到,为了那个曾被她死死踩在脚下的宁越,他竟然打了她。

宁心兰解下裹肚放在桌上,轻声说:“爹爹,这是我出嫁时你给的房契地契和下人的身契,你先替我收好,侯夫人贪财得很,我怕我走时她扣住我的嫁妆不放。”

她又拿过刘广家的包袱也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的头面首饰,也都替我收着,将来我再嫁人时还用得上。”

宁老爷吓了一跳,他先前以为女儿只是说说气话,没想到她居然真不准备跟周思成过了,他连忙劝道:“小两口吵架拌嘴动个手再平常不过,何苦这么大气性?再说你已经嫁过去了,生死都是周家的人,他们怎么能让你回来?”

宁心兰冷笑一声:“爹爹,我在那府里不妻不妾,无媒无证,最多算世子的姘头,我要走,周家凭什么拦?我之所以还在那里,就是为了慢慢把我的嫁妆带出来。”

当初只说先成亲,等宁越死了再补婚书,正经走续弦的程序,谁想到宁越不肯死。如今她与周思成,说是夫妻没有婚书媒证,说是妾侍又没纳妾的文书,按律条来说,只能算姘居。她要走,明德侯府根本没理由拦。

只是以周思成的性子,肯定不会放她走,所以这事须得做得机密些。更何况,她在宁越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不报此仇,她绝不会安心。

宁老爷还在愣怔,宁心兰已经站起身来,说道:“我该回去了,爹爹,你也替我留意着,若是遇见好的男人,就替我先定下来,女儿将来还是要嫁人的。”

她在刘姨娘身边长大,看着她一点点吃死宁老爷,踩下宁太太,从一个婢女慢慢变成宁家后宅说一不二的人,这些耳闻目睹的事让她知道了女人有手段的好处,也知道了男人有多么靠不住。即便她再喜欢周思成,也始终留着几分清醒,只要见势不妙,必须尽快抽身。

宁老爷却不像她那么看得开,等送走了她,宁老爷冲到宁太太屋里照着她又是一脚:“都是你生的好女儿,挑唆的兰儿夫妻不和,你去叫她和离,把位子腾出来给兰儿!”

宁太太被踢倒在地上哭了起来:“阿越也是老爷的女儿,老爷不能这么偏心。”

宁老爷也不说话,只管黑着脸继续打,很快,宁太太就服了软:“我去,我这就去,老爷,你别打了!”

城外十里亭,垂柳丝丝,连翘的黄花开得如火如荼。

王准甩下身后的下人,快马加鞭往城里赶。两个月前他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立刻抛下学业往回走,此时他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见到她。

就在此时,他听见亭中有人叫他的名字:“王准。”

王准勒住了马,亭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刀锋似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阴沉的声音说道:“她有事找你。”

男人左眉上深刻的刀疤像无底的深渊,让王准心上一阵寒意,他踌躇着问道:“她是谁?”

男人没说话,只是横了他一眼。

王准立刻明白了是谁,下意识地向马上抽了一鞭,马儿飞也似地冲向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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