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醒来时已经躺在教室里了。
窗外是黄昏，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来，教室里空荡荡的，黑板上歪歪扭扭用粉笔写了几个字——
高三十八班
兜里不知道被谁塞了块塑料壳，坐在屁股底下硌得慌。
【高考冲刺培训班-学生证
姓名：叶昭
班级：高三十八班A组
学号：0017
通关试卷数：1】
背面贴了张他的大头照，还夹着张小纸片：出门一会儿，醒后原地勿动，林沉。
叶昭对着学生证端详半天：“......好丑。”
“说谁丑呢？”
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个瘦猴样的女人，吊带裙破破烂烂的，拿件校服外套裹着身体。
叶昭顺手把学生证压回屁股底下，神色不变：“我丑。”
瘦猴凑过来点点他下巴，外套拉链被拉成V领：“别藏了，谁不知道你啊，叶昭小帅哥。”
叶昭往后挪挪：“我这么红？”
“自己看呗。”瘦猴扔给他一张薄纸，掏出打火机点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同学，高三十八班，李思思。”
同学？
叶昭打量她两眼：“姐，你复读几年啊？”
李思思喷出口烟圈，笑道：“很奇怪？这里是高考培训班，所有人都是考生。你真是学生？”
叶昭点头，视线就没离开过手里那张纸。
【处分通知：
考生叶昭，编号0017，于584考场严重违纪，现给予大过处分。】
还配了一张他的黑白照，背景是禁闭室，头顶卷发翘起来一撮，表情又无辜又迷茫。活脱脱的失足少年。
叶昭长叹一口气：“......这张更丑。”
李思思坐在第一排，拉开刷绿漆的铁皮桌子：“你不知道记大过的后果？第一场考试？”
她咧嘴冲叶昭笑笑，一口牙白森森的。
叶昭顿时起了一身冷汗，翻身从桌上跳下来，镇定道：“什么后果？”
李思思从吊带裙里摸出一把匕首，刀刃处挂着一线寒光，娇嗔道：“那当然是，成为被追杀对象啊。”
“我能杀你，别人能杀你，不仅不会被处罚，还能得到你的道具跟分数。美事一桩，你就成全姐姐吧？”
叶昭慢慢退到门边，搭上门把手，眼神戒备。现在只是对付她，一旦从这间教室出去，就不止要面对一个人的追杀了。
李思思嘿嘿笑了几声，突然无趣的把匕首又放回去：“没意思，不演了。放心吧这里规矩多，要杀你也得等开考再杀。”
并没有被安慰到谢谢。
叶昭抵着门板：“什么规矩？”
“没念过书啊小弟弟？”李思思伸个懒腰，语气居然有点怀念：“禁止打架斗殴，禁止逃课旷考，学校什么样，这里就什么样。”
说到这儿，她舔舔嘴唇：“还有一条，禁止恋爱。”
可惜了，浪费眼前这小帅哥的极品脸了。
叶昭刚想说话，广播里就传出熟悉的电流杂音，然后是个欢快的女声。
【叮～高考冲刺培训班提醒您：
第135场考试成绩已经贴出，请各位考生前往三教底楼查询排名位次。
第136场考试将于两日后开考，预祝各位周末愉快～】
这就是所谓的通关者休周末？
叶昭苦笑，对着李思思打了个手势：“我现在要出去看成绩了，你介意让储备粮跑到别人盘子里去吗？”
李思思耸肩，从座位上站起来：“跟你一块儿。”
三教在另外片区域，要穿过半个学校才能到，路过葡萄藤长廊时，两人正好遇见了此前消失的林沉一行人。
那几个人都换上了李思思同款校服，一溜烟的白色，远远看着跟下饺子一样。
程游吐出嘴里的小棍儿，咔嚓咬碎糖球：“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原地待命？”
闻山倒是没说话，只捧着可乐打了个嗝。
这他妈是出去大采购了？叶昭咬牙切齿：“我出来看看你们去哪儿度假。”
“林哥请客，我给你也留了。”程游掏掏兜，摸出来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来来来，爷特地给你挑的，够少女吧？比你那火柴人NPC女朋友强吧？”
李思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左右看看：“你们就拿分数买这些？一颗糖一分，我攒了三场考试都没舍得。”
“还有，叶昭小同学，你跟新人副本里的NPC谈恋爱？！我操，别说是方蝶吧，太劲爆了！”李思思突然同情起叶昭来了，估计这个大过处分也是这么背上的。
为了过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林沉将手里的白色校服递给叶昭，又抓了把奶糖给他：“想给你买盒牛奶来着，没找到，将就吧。你是？”
最后两个字明显是送给李思思的。
李思思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叶昭的同学，高三十八班，李思思。”
“哦。”
林沉对她没什么兴趣，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扭头问叶昭：“她说什么了？”
叶昭晃晃手里的处罚通知，难得很诚实：“储备粮。”
怎么还栽赃嫁祸？李思思后背一凉，赶紧摆手：“就说说，说说而已。”
林沉帮叶昭把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严严实实遮住脖子：“别打他主意了。这份储备粮，我的。”
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叶昭：“......”
路上耽搁这一会儿，三教底下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偶尔有几个人看看叶昭，眼睛亮一亮，又颇为可惜的摇着头走了。再想杀他，也得顾忌系统的规则。
一张红榜贴在教学楼底下，远远向天边延展开，看不到尽头。
每个名字都写得又小又密，看得程游眼睛酸痛：“这怎么查啊？”
李思思伸手，用涂了红指甲的手在榜单上轻轻划了一道：“要不试试从前到后数？”
事实上，要不是叶昭想出门看成绩，她根本不会踏出教室，没意义。每次成绩排名，只有前一百名可以免试普通考试，直接进入最后一场考试。
所有人都戏称那场考试为高考。倒也跟这个系统的风格贴合。
李思思忍不住抬头看向榜首，那里只有一个空白。
叶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第一名是谁？有特权？”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去问本人啊。”李思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前十以内的人几乎都没在学校出现过，神出鬼没，谁晓得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卧槽，林哥牛掰，学神，了不起！”
叶昭回头，程游正趴在红榜上大呼小叫，激动得不行。
“多了不起？免试啦？”李思思低声笑了两下，也凑过去看热闹。新人就是新人，一场考试拿个六七十分，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在这所学校里，你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空气还是阳光，无一不是明码标价的。普通考生攒下来的分数，基本只够勉强维持休息—考试—休息这种死循环。
至于休闲娱乐产品，哪怕最便宜，也基本无人问津。
程游手指底下压着一个名次，李思思一看就变了脸色。
【第一百零一名：林沉】
林沉双手抱胸，漫无目的靠在墙角嚼泡泡糖，对她的动静丝毫不在意。
叶昭倒是扑过去给了个熊抱：“可以啊林沉，学神就是学神，不一样不一样。”
林沉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高考分数折算的，我720。”
李思思张张嘴，总觉得林沉有意无意间警告了她几眼，终于还是安静如鸡了。
回教室的一路上李思思都很沉默，刚到教学楼，就找借口跑走了。
普通副本里也有隐藏任务跟道具，据说跟创造系统的本源有关。因此很多大神前仆后继去刷分，试图找出能与系统抗衡的方法。
但至今一无所获。
李思思勉强维持自身已经很困难，并不想去掺合这趟浑水。
林沉在饮水机花两分兑换了热水，丢了两颗奶糖到杯子里，坚持要让叶昭喝牛奶：“小朋友长身体。”
程游很是不满意：“我也小朋友，我也长身体。”
闻山斜眼看他一眼，凉凉道：“你发育挺良好的。”
“朋友们，这叫什么，这叫知识就是力量。”叶昭心满意足捧着杯子喝水，不是，喝牛奶，眼神滑过窗外的景色。
这里的时间好像一直没变，始终是黄昏。
没等他想明白，林沉便问道：“你的那个奖励呢？”
叶昭仔细想了想：“什么奖励？少女心？扔考场里了啊。你想要？”
林沉无语：“禁闭室里那本书。”
被系统要求每日刷题，一周一次抽查的辅导资料，《历年高考压轴题汇编典藏版》。
叶昭呛了两口水：“那是惩罚，神他妈奖励......卧槽，还有几天，系统是不是说抽查来着？”
叶昭翻了翻记录：“两天。”
压轴题被摊开放在桌上，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围观。
题目类型倒是跟普通教材差不多，三角函数圆锥曲线向量空间。只是小明变成了古堡公爵，小红变成了狼外婆的外孙女，邀请外国友人来访的李华，变成了在两国之间飞鸽传书的小信鸽。
叶昭在计算完两三道血肉横飞的题之后，终于撑不住了：“系统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王子出轨先跑十分钟，时速八十，白雪公主刀长四十米，时速六十。问，什么时候能把王子给剁了？”
“高考出这种题，要被家长联名举报到撤职吧？”
林沉站在窗边，浑身被黄昏镀上层金色的光：“你们老师没说过，考前刷题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游抢答：“题海战术，累不死他也累死我。”
叶昭合上笔盖，揉了揉脖子：“找套路，建模型，每类题都是一道母题的变形。”
林沉回头，逆着光对他笑了笑，表情有些看不清晰。
但叶昭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模型......套路......
也就是说，之后考场的每一个副本，都有可能脱胎于这本资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