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大洪水通常被认为是一场席卷全球的灾难。
叶昭躺在甲板上，身体顺着洋流上下起伏：“谁能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会在诺亚方舟上？”
林沉斜眼瞟了瞟司灼，后者低头嘟囔道：“人类命运共同体嘛......就许女娲补天，不让人诺亚造船？”
诺亚方舟体型巨大，仿佛一座飘在海面的孤独岛屿。长毛狗踩着叶昭的肚皮跳过去，扑腾着去捉那几只放养的白鸽，一群人在桅杆下叩头跪拜，向着广阔的海平面祈祷。
由于并非系统主动发布的副本，所以这又是一间无任务不限时的特殊考场。
而三个小时前，几人刚从周末培训班离开，就一脚踏进了诺亚方舟的餐厅。当时正是午餐时间，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五花大绑扔到了甲板上吹海风。
那群人叩拜完毕，领头的卷发男子向甲板边缘走来：“我将会释放你们，这是神的旨意。”
林沉抖抖手腕，那些人打绳结的手法非常拙劣，差劲到他自己就能松绑：“神同时叮嘱过，带上你的妻儿，每种动物各七对，在洪水来临那天坐上方舟避难。”
他偏头看向金色卷发男人的身后景象，所有人都载歌载舞，找不出一丝逃难的恐慌感：“诺亚，你背叛了神，你不再会被他承认。”
诺亚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知道这些话？”
他确信神没有再对其他人下达过相同的命令。
叶昭学着他的语气，缓慢道：“这是神的旨意。”
“神将会原谅我。”诺亚的皮肤呈现古铜色，右手被白袍包裹着，神色十分安定。他弯腰替剩下两人解开禁锢，负责绑叶昭那个人的技术倒是很不错，沾了盐水的草绳足足勒进皮｜肉里一寸深。
诺亚朝身后招招手：“潘多拉，来帮这位小伙子处理一下伤口。”
正在跳舞的人群停下，最中央跑出来个穿长裙的漂亮女孩，亚麻色卷发在胸脯前轻轻甩动：“最后一次，诺亚，下次我绝不会听你使唤。”
诺亚摇着头带民众进了舱内。
叶昭被捧着手仔细涂药，索性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孩的容貌：“潘多拉？”
希腊神话中从泥坯中塑身，无比美貌却也深藏祸水的女人，被神灵称做潘多拉，即送给全人类的礼物。
但这时间线也太混乱了一点吧？诺亚方舟上有群酗酒的村民已经很奇特，而这群人中居然还藏着个潘多拉，真不知道魔盒现在有没有被打开。
潘多拉肤色白皙，鼻梁两侧各有一小片雀斑，眼睛灵动可爱：“别想跟我套近乎，老娘不吃这一套。”
她匆忙涂完最后一小管药水，拎着裙摆往回跑，系在脖颈上的挂坠与项链撞得叮当作响。潘多拉跑动时挂坠被高高扬起，正巧是个小型木盒的造型，一把银质小锁挂在搭扣上，看起来并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晚饭时三人得了几片干面包跟乳酪，林沉自称不怎么饿，将他那份全数给了叶昭。
装牛奶的瓦罐十分粗制滥造，壶嘴断了一半，罐身的彩绘更是画得无比抽象，仿佛只是一堆凑数的线条。叶昭对着瓦罐研究了几分钟，突然堵住壶嘴，将其上下翻转一面，亮给队友看：“这儿有题字，记下来。”
司灼用干面包蘸点清水，在身边的木桶上草草临摹了一遍。
跟那些彩绘相似，每个字都由一堆扭曲的线条跟圆点组成，应该是古希腊特有的一种文字，早在历史的长河中失落了。
叶昭叹气，从怀里掏出《历年高考压轴题汇编典藏版》：“现在是古文翻译时间，限时十分钟，谁来？”
司灼早听说过，叶昭有一本隐藏着全考场题型的参考书，当即跃跃欲试：“我来我来！为什么这种好事从来没有我？”
叶昭将书甩给他，舒舒服服将头搁在林沉大腿上。
司灼对着参考书一个字一个字查，最后道：“描述的是一场失败的战争。”
他‘唰唰’在纸上写下几排字—
“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
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
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
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斗；
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林沉拿过纸笔，忍不住皱眉：“混沌学中的蝴蝶效应，按理来说，还不会在这个时代被发现。”
“不被发现不代表不存在，”叶昭看向船窗，潘多拉清脆的笑声从里流淌出来：“连潘多拉都能跟诺亚友好相处，那是哪只蝴蝶扇动了翅膀呢？”
哪只不具名蝴蝶的扑腾，彻底改变了整个希腊神话的进程，把本该延展下去的时间线绕成了乱麻。
房间里飘来浓郁的葡萄酒的香味，然后是清澈空灵的歌唱声。房间里的男男女女欢呼着涌入甲板，亲密情人趁着酒酣贴身舞蹈。
雨停好一会儿了，月光重新洒落在这艘汪洋大海的移动岛屿上。潘多拉坐在一个酒桶上唱歌，亚麻色卷发用一根草辫在后颈，在月下泛出银白的光芒：“要跳舞吗？”
她从身后拿出三个碗，斟满葡萄酒递过去。
“他还小。”林沉将叶昭手里的碗抽走，随手倒进洪水中，浅紫色液体很快跟浑浊的泥水混为一体。
他自己倒是抿了一口，神色自如到就像手里端着的是高脚玻璃杯：“发绳不错。”
潘多拉解开绳结，将那根鲜嫩的草放在手心揉搓，轻轻吹口气将草末送进海风：“诺亚带上来的草种，他说全世界将只剩这一颗种子，能种出这样绿的小草。”
“但现在不会有了。”潘多拉望着海面出神，薄纱头巾被吹得猎猎作响。
叶昭直觉她或许就是扇动飓风那只蝴蝶，忍不住指了指她胸前的挂坠：“为什么不打开它？”
潘多拉柔嫩的小手将魔盒紧紧攥住，向众人扬起个稚气的笑容：“因为根本用不上，神子从来不明白人类的情感。”
“想瓦解人类的联盟，根本不需要魔盒。”
潘多拉从酒桶上跳下去，赤脚往人群中间跑，先是接受了一个年轻男人的邀请，一曲完毕后又转到了更为年长的那人身边。她慷慨到为两位幸运儿都献上一吻。
林沉眼疾手快蒙上了叶昭的眼睛：“少儿不宜。”
叶昭：“......”
司灼不得不自己伸手蒙住双眼，却不是朝着人群的方向：“我觉得还是你们比较少儿不宜一点。”
潘多拉回来时喝得醉醺醺的，白净脸颊上一点微红：“等着瞧吧。”
她趴在甲板的围栏上，兴致勃勃看着前方，像是在等一场还未开场的好戏。
人群逐渐骚动起来，先前跟潘多拉跳过舞的两个男人气势汹汹对立着，所有人自觉为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围在外圈等着看热闹。年轻那个更为沉不住气一些，右手拿着长矛往前刺去，只不过准心不稳，偏差了几分，避免了流血事件发生。
只要把怀疑跟嫉妒的种子埋下，那恶意就会自己发芽。
“你们在做什么？”
诺亚从船舱里走出来，盯着眼前两头为了争夺异性而大打出手的野兽。
人群轰然散开，歌声也停下来，一切都重归于寂静。
潘多拉也跑了，临走前甩着她漂亮的卷发嘀咕道：“没劲儿，又是诺亚。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多管闲事？”
诺亚走到林沉身边，表情戒备：“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潘多拉很久不像这样做了。”
林沉反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他原本以为诺亚只是因为心软才救了潘多拉，毕竟这是被神承认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好人”。但现在看来，潘多拉的身份，甚至包括她的魔盒，在这艘船上都不是秘密。
诺亚盯着他看了半天，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是东方人？”
林沉点头。
“我说过，救你们是神的旨意。”
诺亚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神色慈悲：“但是你们东方的女神。”
“她改变了潘多拉，为终日不绝的暴雨向我们致歉，并嘱咐我救下所有能看见的人，而不是只让亲人与动物登船。她承诺这场雨很快就会停止，她将为此而奔走，哪怕牺牲自我。”
能使泥人心性的潘多拉发生改变，并承诺停止暴雨，东方神话中这样的女神只有一位......
叶昭试探着问了句：“她叫什么名字？”
诺亚皱着眉头回忆道：“她只出现过一次，潘多拉好像提过她的名字......哦对，女娲。”
“她说自己叫女娲。”
林沉与叶昭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眼里都是忧虑。
既然处于同一个时间点，那东西方各自有一套神仙班底，自然不足为奇，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东西方神话在这个节点发生交汇？
但东方文明的出现，对他们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毕竟叶昭在这间考场里从头到尾只会有一个目标——
找到息壤，复活程游跟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