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沙发微微下陷,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好,你是顾灿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顾灿转头,看到是之前被人群围在正中的那位会长。
男生穿了身休闲装,鼻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凭空增添了几分斯文的书卷气。
“我叫许立洲。”男生主动跟他打招呼,“听飞白说你是他表哥?”
顾灿想起贴子里那些人提到的事情,跟眼前的人对上号,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有事?”
似乎是被追捧惯了,很少有人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许立洲慢了半拍才缓过来,语气微顿,“没什么事。”
顾灿收回目光不再理他,在心底敲了一下系统,“这谁?”
系统“嘀”了一声,嗒嗒着往外吐人物介绍:许立洲,男,十八岁。竖英高中学生会会长……
破系统不知道是在抽什么疯,模仿起了他之前用过的打印机,一行一行地往外蹦字。
顾灿看得头疼,偏偏许立洲像看不懂眼色一样,赖在旁边跟他说话,“对了,听说之前你在夜色里帮沈榆解了围,我替他跟你道个谢。”
男生语气温和,态度上也挑不出错处,落在顾灿耳中却莫名刺耳。
顾灿微微抬眼,终于正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替他跟我道谢?”
许立洲表情微僵,脸上开始挂不住,“我的意思是……”
懒得跟人虚与委蛇,顾灿放下杯子起身想走,蓦地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一段文字剧情突兀地浮现在他脑中。
「
“一千块钱一小时,你总该满意了吧。”
许立洲看着身前的少年,镜片后的目光潮湿粘腻,贪婪地落在他身上,喃喃着低语,似蛊惑又似诱哄,“只要你听话一点,我还可以给你介绍更多的客户。你完全不用为其他的事情烦恼,只要你听话……”
“沈榆,你真应该感谢你长了这样一张脸。”
许立洲对少年冰冷的视线全不在意,边说着边伸出手,似乎是要去碰他的脸……
」
“哗啦”
“啊!”
玻璃瓶碎裂的声响伴着尖叫声在包间回荡,陆飞白被人从前面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顾灿不要命一样,把许立洲踩在地上锤的景象。
地面上全是酒瓶破裂的碎渣,许立洲的眼镜早就掉在了地上,鼻青脸肿,想爬而爬不起来,模样十分狼狈。
局势这几乎是一边倒,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句,“快把他们拉开啊。”
剩下的人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劝架。
陆飞白边护着顾灿不被其他人碰到,边拖着人往后,“哥!哥!你先冷静一下,清醒一点。”
顾灿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双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难怪沈榆那天晚上会生气,难怪他会那么排斥他的帮助。原来早就有人……早就有人打着这样的幌子接近过他!
顾灿眼睛发酸,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紧了,呼吸都跟着停滞。他想能回到三天前,把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还瞎出主意的自己揍一顿。
但在那之前,他更想先收拾了眼前这个人渣。
“卧槽。”
陆飞白被顾灿满身戾气的样子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拖着人往后,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哥我求你了,你先冷静一下,就算真有什么事,你也犯不着自己动手不是,那也太便宜他了。”
顾灿动作微顿,低声重复了一遍,“便宜……”
以为他听进去了,陆飞白连忙道:“对对对,先不管什么仇,你都犯不着自己上是不是,不值当,真不值当。”
“是。”顾灿忽得笑了一下,“你说的对,这样让他结果了,也太便宜他了。”
陆飞白直觉哪里不对,但他看顾灿现在的状态也完全不敢插话,只能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人一点一点往后挪。
“不用拉我。”
顾灿抽回手臂,视线定定落在许立洲身上,沉不见底,透着股让旁人不敢接近的戾气,“你送他去医院,不管多少医疗费都算我的。”
“你什么意思啊。”
似乎是有人看不过去,打抱不平道:“打人还有理了,会长,你别听他的,我们报警。”
许立洲刚被扶起来,心里也憋着股火,但他忌惮顾灿身后的沈家,伪装本性几乎成了本能,“没事,我相信顾同学应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报警就不用了,只要道歉……”
“道歉?”顾灿打断他,唇角微勾,是一个带着讽刺和嘲弄的笑,“听说沈榆打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沈榆?
许立洲心底一惊,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难道沈榆把那件事告诉他了?不对,就算他知道,他应该也没有证据才是。
思绪百转,许立洲强制镇定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懂不懂无所谓。”顾灿朝他的方向迈出两步,看着他本能地后退,轻轻笑了起来,“我等着你报警,只要你敢。”
顾灿走了,似乎是被他最后那个神情吓到了,没人敢拦。直到陆飞白也紧随其后离开,人群才渐渐有了声音。
许立洲站在原地,冷汗不知何时湿透了脊背。
无人知晓,顾灿离开之前,经过他身边时,对他说了一句话。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
“你相信……”
“人是会遭报应的吗?”
*
陆飞白晚了一步追出去,已经看不到顾灿的人影。他追到电梯口也没追上,只得停下来给对方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没有人接,陆飞白连着打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接通,忙不迭道:“哥,你在哪呢?”
“……我没事。”顾灿声音很低,“你不用管我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真的?”陆飞白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你到哪了?我去舅舅家等你吧。”
“不用。”顾灿道:“你去送你女朋友吧,马上九点了,小姨说过让你记得十点前回家。”
陆飞白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真的快到九点了。他不敢让陆母知道他把顾灿带出来还让人家打架的事情,只得答应,“好,那你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顾灿应好,挂了电话。
其实他哪都没去,只是从夜色的A区换到了B区。踏过分界线的瞬间,顾灿的脚步有了一刹那的迟疑。
等下见到沈榆,他该怎么说?是先道歉……还是先……
他低头看自己,手背被飞溅的玻璃碎渣划了个口子,指缝里沾了点血,所幸衣服上没有。
顾灿松了口气,就近找了洗手间清理。他特意挤了点洗手液,确定自己身上没半点血腥气了,才离开洗手间出去。
跟他第一次来时一样,乐队在舞台上纵情高歌,人群在舞池中疯狂扭动。
顾灿在卡座间转了几个来回没找到人,还是有个侍应生先认出他,“您找沈榆吗?”
“是。”顾灿抿紧唇,提前开始紧张,“他在吗?”
侍应生道:“他辞职啦。”
顾灿没反应过来,“辞职了?”
“是啊。”侍应生道:“前几天就辞职了,唔,我八号就没看见他了,应该是七号走的吧。。”
七号晚上……
那不就是他来的第二天?
是沈榆跟他说让他别再来了的那天。
顾灿垂下眼睫,指节无意识绞紧,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信不过他,怕他继续来纠缠吗?居然连工作也不要了……
侍应生还在念叨着什么,顾灿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最后一句才触动到神经,“你要找他吗?经理那里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不然我去帮您问一下?”
“不用了。”
顾灿条件反射拒绝,不等侍应生再开口,转身立刻就往外走。他怕他再留下,会克制不住去找经理要沈榆的电话。
他不想那么卑劣,更加不想沈榆会因此加倍讨厌他。
离开夜色,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道路两旁树叶哗哗作响。
来往行人匆匆,无一不在加快脚步往回赶,只有他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慢走。
频繁被人用异样眼神注视到时,顾灿才隐约想起,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今晚似乎是要下雨。
口袋里手机震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陆飞白打的。响过几个来回,顾灿耐不住烦,按了接听。
两三句话回绝掉对方想要来找他的提议,顾灿挂了电话,站到路边打车。
这边地段繁华,没多久就有的哥打着灯停下,顾灿开门坐到后座,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发现是陆飞白给他发了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和地址。
陆飞白:「夜色的经理刚给我打电话,说这是沈榆的手机号和地址,让我帮忙发给你,说是你要的。」
陆飞白:「你不是说要回家吗?跟他要这个干嘛?」
陆飞白后面再说什么顾灿都没看,眼睛仿佛粘在了那串地址上。鬼使神差的,司机问他去哪时,他将那串地址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