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稷打着哈哈道:“他一个学雕塑的,就是喜欢,也是喜欢这玉佛浑然天成的色泽和巧夺天工的雕功,对佛理却是不懂的,玉佛还是要信佛的人收着,才不至于埋没。”
说完他又不露声色试探:“倒是我那小男友,能让一向不问风月的鹤总惦记,也是他造化。”
鹤游神色淡淡,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回忆起那个戴着白玉莲戒指的男孩,只说:
“他很特别。”
这些天鹤游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男孩的模样。
倒不是那个男孩的长相吸引他,他只是觉得,那个男孩身上有一种特质非常吸引他。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一见如故。
即使坐在昏暗浑浊的包间内,那个男孩也像是坐在莲花台上安静听佛语的仙人,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又极其吸引人。
也是见了他,鹤游才明白,这世上,真的有人,灵魂是有香气的。
燕稷却会错了他的意。
他的心直往下沉,连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
若是以往,他估计会不用别人直说,那人一个眼神,他就给人安排了,毕竟,和这么大的生意比起来,一个情人算不得什么。
做商人,除了实打实的能力,这些歪门邪路少不得要会些,送钱送礼送女人,有时候看人喜好,还会安排些更上不得台面的。
他自小在燕家长大,对这些门精,自然知道投其所好的重要性。
他以前也没少送过自己的人出去。
那些人,拿着钱,也开开心心地给他办事,尽管前一秒还在说爱他。
但是蓝若,燕稷他,舍不得。
这毕竟,是唯一一个对他动真情的人。
这也是燕稷遍寻了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
燕稷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舍得说出顺势而为的话,他只说:
“他被我惯坏了,怕是会惹鹤总不开心,鹤游要是喜欢这样的,明儿我就吩咐人去找。”
鹤游斜着眼睛瞥他:“怎么,你以为我是想要他?”
燕稷沉默。
看清他沉默中的认同,鹤游大笑着站起来,脸色一瞬间冷下来:“我若看上谁,我自去追他,用不上这些手段。”
他说这话时的满身傲气与矜贵气度,让燕稷瞬间觉得矮了几分。
等人都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骂了。
[虐渣值+5]
远在校园上课的断水看着突如其来的任务进度,让系统查了一下燕稷那边的时间回放,当看到鹤游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沉默了。
他面色发白,用力捏紧了领口,整个人直打颤,像是一刀一刀在心口凌迟一样,断水难过地呼吸不过来。
燕稷出了门,魂不守舍的,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蓝若楼下。
燕稷坐在车里吸烟,放空了思绪。
出乎意料的,他难过的不是谈崩了一场大合作,而是,他对蓝若的态度,被人骂了。
虽然他最后拒绝了,但他内心难以抉择的为难和拒绝之后的惋惜遗憾,却明明白白地指着,他就是一个渣男。
连一个外人都在为蓝若不值。
燕稷细细回想了自己和蓝若的这段感情路程。
以往还不觉得如何,现在知道了蓝若对他的真心,燕稷再细细看自己过去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
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等这次和蓝若复合后,他再好好待他吧。
燕稷心里这样想着,内心的揣测不安也松泛了些。
他嫌闷,松了松领带,眼角无意间划过什么,他没放在心上,等反应了两秒,顿时回过头,整个身体前伸,恨不得扒在车窗上,他脸色铁青,扶着车窗的指尖泛白,整个人气得微微发抖。
外面是对野鸳鸯在接吻,只不过,其中之一是蓝若而已。
燕稷眼睁睁地看着角落里的两人激情热吻,一副恨不得扒光对方衣服的模样,边吻边往偏僻的树下挪,看上去,连上楼都等不及了。
燕稷气得眼角发昏,他顾不得捂发疼的胸口,一把打开车门,大步向前,拉开和蓝若纠缠的那个人,一拳头砸了上去。
一拳根本难以泄愤,他接连照人脸砸了上去,脸上的表情阴郁暴怒,手下一点力气都没留,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的那种力度。
而那人除了一开始被打懵圈,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哪儿疼打哪,还专打看不见的地方,两人一时间不分上下。
而始作俑者断水身体往后一倚,靠在树干上点燃了一根烟,悠哉悠哉地看着两人打架。
等两人打了好一会儿,断水才慢悠悠地打断两人:“好了,亲兄弟为了一个男人打架,也不嫌丢人。”
两人同时一怔。
借着微弱的路灯和月色,两人仔细看了会儿对方,辨认出来了人,才慢慢松开手。
燕嘉先发制人:“哥!亲哥!你也太狠了!专打我脸!你自己看看我这脸,嘶——这让我怎么出门啊?我那些情人见了不是要笑掉大牙?”
燕稷摸着腹部的钝痛,表情阴沉:“表的。你光说我,你的力气又收敛了?专挑人体弱点去打,我就好受?”
燕嘉:“那也是哥你先动手的!而且你知道,我最在乎我这张脸了,没有这张脸,我上哪儿去勾搭人?我又不像你,几乎是内定的继承人,我只空有一个燕家少爷的名头而已。”
燕稷和燕嘉一样的风流。
不一样的是,燕稷靠的是几乎铁板钉钉的燕家继承人和手上的钱玩情人。
即使他长相足够出色,但也只是他身份的加分点而已,那些人眼里,他长得好不好,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而燕嘉,他的情人倒是大多数都凭借着那张脸钓来的。他的确长得比燕稷好。
燕嘉不说他的脸还好,他这一说,燕稷刚刚散去的一点火气又被挑起来了,他压抑着怒气质问道:
“我刚才不打你,你要做什么?嗯?你有那么多人,你还来动我的人?”
燕嘉委委屈屈道:“可是若若不是告诉我,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你们都分手了,你还管他干嘛?”
燕稷被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他的脸色黑极了,正要说话,却被断水一阵笑声打断。
他回头看断水,月色下他白的几乎在发光,此刻正端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好笑地说道:
“看看你们,像不像一个女人去捉老公的奸,却第一时间去扭打小三呢?哎你别误会,我只是比喻一下,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
[虐渣值+5]
燕稷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就像雕塑一样,瞬间僵硬了下来,他所有满腹翻腾的怒气和言语,在一刹那静止。
燕嘉眼看着今晚的艳福享不成了,遗憾地朝断水打了个招呼,悄悄地溜了。
断水等燕嘉走了,也没看燕稷一眼,转身朝家里的楼道走去。
燕稷像是个被磨去了脾气和斗志的人,他颓靡地原地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夜风吹过,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他追了上去,跟着断水进了房子的那一刻,心里的席卷的风浪才平息了。
断水像没看到他人一样,自己去浴室洗了澡。
燕稷捂着阵痛的腹部,额头滴着冷汗,去找药箱,药箱似乎没人动过了,拿出药膏一看,已经过期了,他疼得厉害,没办法,胡乱给自己抹了点药。
等痛感过去,燕稷难得觉得有些饿了。
应酬从来都是吃不饱的,更何况他刚才和人打了一架,花了那么多的体力。
燕稷去翻茶几旁边的零食包,意外地发现,一向被填得鼓鼓囊囊的零食包,此刻干瘪的厉害。
燕稷没办法,去翻了下冰箱,想找点酸奶、火腿肠什么的凑合,却发现冰箱也空空如也。
他一时怔在原地,近乎发愣地第一次审视这个房间。
干净了,没那么拥挤了,墙上到处挂着的他的画像不见了,电视柜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被收起来了,屋里四处摆放的鲜花被清理了,连摆放鱼缸的位置都空荡荡的,连龟带缸都没有了。
这房子太干净了。
像是没有人住一样,没有人气。
燕稷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以往总听人说,一个人爱你的时候,自然把你喜爱的东西都摆在眼前,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见。
但是等他不爱你的时候,连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都觉得心烦。
燕稷捂着心口,身体一个趔趄,差点站不住。
恰逢断水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看到他,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你怎么还在?”
像是很意外他居然还有脸待下去的模样。
燕稷定定地看着断水的脸庞,这张脸上找不出一丝爱过他的痕迹。
若是早知道他爱他…
若是早知道……
他又怎么会那样待他。
他一定把身上的刺收敛的干干净净,把外面的事瞒得严严实实,恨不得他从没做过那种花心的人,找过那么多人。
如果早知道,他只会恨自己不够好,只恨自己太风流,在还没遇到他的时候,就放任自流,有了那么多黑历史。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肯定让那些温柔的眼神落到心上,不是对他虚以委蛇,假意温存。
他一定时时守着他,哪有空去找外面那些人。
可怜他一直寻找的感情,一直就在他身边,他却没看清。
直到失去了,他才明白过来。
燕稷心痛难当,觉得天意弄人。
他最后实在不甘心,却也不抱希望地问:
“我后悔了,我们还能从头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