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滟滟的目光一转,已经?将满屋的生面孔都收进了眼中,她来时已经?知道宁越换了所有?的宫人,此时也?不说什么,只?是款款坐下,叹了口气?:“吃了药好些了吧?听说皇帝还在上书房议事,唉,你也?可?怜见的,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皇帝偏偏又忙……男人啊就是这?点想不通透,政事是一辈子也?办不完的,何必急在这?一时?”
太后,燕准的亲娘,也?是原文?中最不希望看见燕准坐稳了皇帝宝座的人,因为她,一直偏爱自己的小儿子齐王燕复,一心盼着燕复能够取代?燕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暗中支持燕复,替他拉拢了朝野中不少重?要势力。原文?中燕准最终流放燕庄,幽禁太后,留下了天家?无父母兄弟的感叹,太后对他的背叛可?以说是他人生中一个最大的心结。
现在她说这?些,是随口安慰,还是在挑拨她和燕准?宁越不动声?色地答道:“太后言重?了,陛下日理万机,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处理呢,我这?点子小事不算什么。”
太后很是出乎意料。宁越是她替皇帝做主抬进宫的,所以她最知道宁越的性子,如果别的女人对皇帝的留恋是菟丝花盼着依附大树,那么宁越对皇帝异乎寻常的热爱就是长进肉里?的指甲,不管不顾,只?恨不能生死都绑在一起。
以往她只?要皇帝稍微冷淡一点儿,宁越就会哭得天昏地暗,弄得整个后宫都鸡犬不宁,可?这?次遇到?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丝毫没有?埋怨,太后沉吟着,很快赞道:“贵妃果然最能够体谅皇帝的苦衷,不愧你们多?年的情分。”
宁越暗自发笑,多?年的情分?她一年前才第一次见到?皇帝,只?不过是少不更事被男色迷惑而已,哪来的多?年情分?
太后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临走时道:“听说大将军要从家?里?挑人给你使唤?也?好,自家?的人你用?着也?顺手,也?免得我跟皇帝为你担心。”
宁越恭恭敬敬地送走太后,摇了摇头,依旧毫无头绪,到?底是不是她?
大将军府里?。宁溯生脸色沉肃,目光悠远,与在宫里?时的坦率直爽的模样迥然不同,他低声?吩咐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让宫里?的眼线立刻着手调查,三?天之内我要知道是谁暗算了贵妃。”
侍从走后,宁溯生叹了口气?,女儿太爱燕准了,这?一年里?为了替女儿撑腰,他没少得罪燕准。其实他并非不懂君臣间相处的道理,但每次看见女儿哭泣他总是忍不住,长此以往,只?怕君臣之间越发要有?龃龉。假如女儿不是把燕准当成?性命一样爱着,该有?多?好。
宁溯生的行动宁越并不知情,她正忙着接待前来探病的妃嫔们。要是从前的宁贵妃,一看见那些跟她抢燕准的女人气?都气?不过来,哪里?肯见?不过这?次,宁越全都见了,不仅见了还笑盈盈地一起说话聊天,一起吃水果点心,末了还看着她们斗了几把叶子牌。
后宫这?么无聊,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找乐子,岂不是活活闷死?
当燕准终于商议完政事回到?昭阳宫时,顿时一怔。
正殿里?坐着五六个女人,其中四个在玩牌,其他人在观战,宁越笑吟吟地坐在榻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指点出牌,简直是姐妹情好的典范。
燕准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幻像,但是很快,那些正玩得热闹的女人们全都起身向他行礼,秋波像不要钱似的一波一波地递过来。
燕准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猜这?些女人之所以接近贵妃,都是为了接近他,可?贵妃不是最讨厌她们的吗,怎么会跟她们一起玩乐?
“你们都下去吧,朕跟贵妃有?话要说。”燕准淡淡说道。
妃嫔们不得不跟宁越告辞,一双双美目却都恋恋不舍地瞅着燕准,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进行眼神交流。宁越冷眼旁观,忍不住地发笑,轻快地说:“明日要是无事,你们还来陪我玩吧。”
燕准眼下不是疑惑了,他开始疑心,贵妃突然之间变成?这?幅从没有?过的大度模样,他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燕准走近了,在宁越身边坐下,说道:“今天有?要事缠身,所以没能及时回来看你。”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递给了宁越:“给你的。”
宁越打开来一看,一根鸽血红的红宝石发簪,簪头的红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小,又通透又美艳,果然是上品。
原本的宁贵妃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女孩,最喜欢华贵的珠宝,所以每次燕准需要哄她时,总会给她几件珠宝。宁越笑着收下道了谢,虽然燕准的行为看起来是道歉却没说一句歉意的话,虽然他一直摆着一副面瘫脸显得很没有?诚意,但首饰是好首饰,她也?不能因为主人的过错迁怒于无辜的首饰啊。
燕准又没什么话可?说了。宁贵妃满脑子想的都是他,除此以外万事不关心,志趣爱好都跟他差得太远,所以在昭阳宫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宁贵妃说话,他坐在边上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以为今天还会这?是这?样,谁知老半天过去了,贵妃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燕准抬眼一看,宁越又在嗑瓜子,一边嗑一边拿着叶子牌研究打法,她看起来很享受这?种状态,眉眼间是少有?的轻松惬意,完全不是从前时刻留心观察他的模样。
燕准很不适应。当初她缠着他的时候他很厌烦,但如今她不理他了,他又意外地失落。
“你今天受惊了,早些安歇吧。”燕准说着向她走去,抬手准备帮她宽衣。
这?是他做过的最热情的举动了,他以为她会欢喜地扑进他怀里?撒娇,谁知道宁越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眨着眼睛说道:“陛下,我呛了水有?些咳嗽,待会儿想艾灸一下,气?味太大了,陛下还是去别的宫里?歇吧。”
燕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天之前,他在太后的慈宁宫遇见了那人,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宁越就哭得死去活来,如今她竟然撵他去别人那里?留宿?
燕准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宁越已经?抬手叫来了宫人:“去叫医女过来,我要艾灸。”
原文?里?燕准有?个顽疾,一闻到?强烈刺激的气?味就会不停地打喷嚏,宁越猜他大概是过敏性鼻炎,不过这?个文?的时代?背景里?人们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只?能尽力避免让燕准闻到?刺激气?味。如今她打出艾灸的名头,燕准绝不会留下来的。
燕准的脸彻底黑了。昨天还把他当宝贝,落个水就六亲不认,想把他推给别人?有?诈,其中肯定有?诈!
他转身离开,走到?殿外时看了新换的总管事太监一眼,那人立刻悄悄跟上候着,燕准声?音阴沉:“盯着贵妃,有?任何可?疑的情况立刻禀报朕。”
贵妃绝不会突然对他失去了热情,肯定有?什么隐情,今天大将军和太后都见过贵妃,是哪个人?
燕准在后宫走了一圈,最后哪里?也?没进,径自回了内书房。虽然他对宁贵妃没多?少感情,但他敏锐地觉察到?她是后宫待他最真的一个,她的刁蛮娇纵都是因为爱恋他,而不是像别的女人那样,因为他是皇帝。
与其跟那些顶着温柔贤淑假面具的女人们相处,还不如在书房处理政事。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跟着一个软软细细的声?音叫了声?:“陛下。”
燕准抬头一看,溧阳县主孟幼琳捧着一个银鎏金的盖碗站在门外,清浅一笑:“太后命我给您送盏燕窝。”
燕准的神情柔软了许多?。孟幼琳,太后的外甥女,他的表妹,父母双亡后被接到?宫里?抚养,与世无争的娇花,当年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他点头道:“放下吧,朕待会儿再用?。”
孟幼琳袅袅婷婷地走近来,轻轻将碗盏放在他手边的书案上,柔声?说道:“夜长事繁,陛下先点补一些吧,免得伤了身子。”
她揭开盖碗,带着点甜蜜的固执把燕窝双手送到?他面前,声?音低柔:“陛下。”
燕准不由自主接了过来,孟幼琳抿嘴一笑,温柔无比。
一盏茶后,孟幼琳端着空了的盖碗离去,踏出门槛时她停顿了一下,然而燕准并没有?叫她,孟幼琳的脸色黯淡了一点,低了头慢慢走开了。
燕准很快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如果当初不是宁越抢先一步进宫,也?许他会选孟幼琳,只?是如今……
孟幼琳转过几处回廊,旁边的花丛中突然闪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拉住了她的手:“表妹,你又去找他了?”
孟幼琳吃了一惊,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忙抽了手,嗔道:“殿下请自重?!”
昭阳宫中。
宁越正舒舒服服地艾灸着,新换的掌事姑姑捧了一盏玫瑰露走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陛下去了内书房,刚刚溧阳郡主也?去了。”
宁越怔了一下,这?又是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放飞了,哈哈,这个故事大概会比较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