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渊，你别抓我呀。”
刚跑没几步，顾曦发现自己的手被扯住，惊讶地扭头。
“我得快点找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藏好，然后偷袭他！”
小孩洋洋得意地昂起了小下巴，一脸“看我聪明吧”的表情望向贺成渊，等着贺成渊夸他。
“我出去，你吃。”
贺成渊的语调平静得可怕。
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眼角眉梢，一点点拉平，恢复成没遇见顾曦前面无表情的阴郁模样。
冷漠无神的表情，如同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人偶。
“不行，”顾曦试图挣脱贺成渊的手：“他会打你的，你不能出去！”
贺成渊摇头。
他紧紧地握住顾曦的手，无视顾曦的反抗，拉着顾曦一路往大堂里侧走，对正在忙碌的店小二说道：“麻烦您帮忙找一下跟他一起的那位老者，谢谢。”
男孩的声音是完全不符合秀美外貌的嘶哑，听得店小二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很快，店小二就恢复了笑脸：“这可实在是不巧，那位老爷刚才有事出去了。”
以为两个小孩是吃饱喝足了想要出去玩，小二陪着笑脸，尽心尽职地劝说道：“小公子有什么要买的，尽管吩咐小的去买就行。小的对这附近熟悉，保证能买到让您满意的好物件。”
“那位老爷临走之前留下话让我帮忙照看这位小公子。”
店小二指了指顾曦，把视线挪回贺成渊身上：“特意交代了不能让这位小公子出店，以免遇到危险。”
那位年长的客官出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年纪小的那个孩子出店，还给他塞了一大锭银子。
万一这俩小孩出去玩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贺成渊闻言，点了点头：“那麻烦您看住他，不要让他出去。”
“我要出去！”
顾曦嚷着要走，却被贺成渊给拉过来，直接推到了店小二怀里。
小孩虽然修习过心法，但毕竟只有五岁。
被贺成渊这么一拽，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差点摔倒。
他被贺成渊粗暴的动作拉得手腕通红，吃惊又委屈地看过去，却发现贺成渊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不是年纪小的而是年纪比较大的要单独出去，因为那位客官没吩咐过，所以店小二也就没多管闲事。
抱好顾曦，店小二堆着笑脸，对贺成渊说：“得嘞，小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帮您把弟弟看住了！”
被店小二搂在怀里抱着，顾曦使劲挣动了几下没挣开，气得脸颊圆鼓鼓的。
他刚打算跟店家哥哥说，让店家哥哥把他放下来，却见到贺成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顾曦瞪大了眼：“贺成渊，你爹爹要来了，你别出去呀。”
贺成渊脚步没停。
见贺成渊就快走出去了，顾曦急得喊破了音：“你爹爹会打你的，你别出去呀！”
贺成渊背对着，步伐坚定。
顾曦急得眼睛都红了，差点就要压不住哭意：“贺成渊，你别再走啦。我跟你一起出去，我帮你打他呀！”
他都练成了玄清心经第二层了。
他可以打得过坏人了！
听到顾曦带着哭腔的喊声，贺成渊的身子一僵，手指蜷缩，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母亲不知道被赵三关在了哪里。
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顾曦见贺成渊不理他，眼泪再忍不住地吧嗒吧嗒落下来，用手拼命揉眼睛：“贺成渊，你别走呀。”
“贺成渊，你能不能别走呀。”
他不明白贺成渊为什么一定要走，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让贺成渊留下来。
他想追过去问个清楚，可店家哥哥却一直抱着他不让他乱动。
拉着店家哥哥的胳膊，顾曦恳切地求他放自己下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把店小二胸口的麻衣都湿透了一块。
“哥哥，”顾曦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抽泣道：“快放我下来，我要出去。”
店小二见顾曦哭得厉害，心里也有点慌。
他只是客栈里一个做杂事的，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根本不敢擅自做主让顾曦自己跑出去。
“小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店小二没办法，只能抱着顾曦往楼上走，打算把顾曦关到屋子里锁上。
“客官临走前说了不让你乱跑，你要是真出了事，小的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把顾曦送进王弥的屋子里，从外面锁上门。
却听到小孩原本低声的哽咽，在外面传来嘈杂打骂声的时候，猛地变成了尖锐的哭喊。
店小二心里实在不好受。
顾曦平日里最爱笑，这还是店小二头一次看见顾曦哭。
他探着脖子往外瞧，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向活泼可爱的小孩哭成那样。
顺着嘈杂声望过去，店小二看到刚才那个谦谦有礼的漂亮小公子，被一个身材高大，外形邋遢的醉汉一脚踹翻。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见男孩躺在地上不动，就扯着男孩的头发把人拽起来，在身后拖着一路走。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但没一个人敢上去劝几句。
他们全被赵三的疯劲给吓到了。
光天化日，当街打人不说，打的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这要是没控制好力度，岂不就是一条人命？
当街杀人。
谁有胆子敢拦？
店小二在店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工，走南闯北，胡搅蛮缠的客人接待的多了，早就养成了一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讨巧本事。
不犯事，不惹事是他这么多年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他本不该管这事的。
明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他听着房间里孩子的哭喊，看着街上男孩满脸是血的样子，只觉得脑子发热，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艹他娘的！”
店小二快奔下楼，抄起门口的椅子，几步走过去，推开围观的众人，对着赵三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欺负孩子的瘪三玩意，老子打不死你！”
赵三猛地回头，宿醉的双眼里布满猩红的血丝，语气阴森。
“你谁啊？”
他见这店小二身材瘦弱，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却被另一个男人一脚踹在小腿上，疼得脸上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怎么，还想踢人？”
路过的高大男人走过去，挥手推开了被赵三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小二。
见有人出头，围观的路人中几个胆子大的，也冲上去说了几句。
一个老妇人趁着这些男人动手混乱的时候，从赵三手里把贺成渊给抢了下来。
老人泪眼涟涟地替贺成渊擦干净额角上流出来的血，心疼地说道：“孩子，疼不疼？”
“瞧这小男孩这么好看，那酒鬼不会是人牙子吧？”
“我瞧着不像，人牙子哪舍得打孩子？”
“要不，报官吧？”
之前顾曦被打的那次，他身上脏兮兮的，脸也黑乎乎看不清模样。
众人虽然心中怜悯，但到底没几个人愿意帮他出头。
现在的贺成渊穿着王弥和顾曦帮他准备的光鲜衣裳，又是刚从福来客栈里走出来的，大家便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哪家走散的小公子，自然就想出手帮上一把。
“我是那小畜生的爹！”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干你们一个个的屁事，闲得蛋疼就滚回家去吃粪吧！”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赵三，恶狠狠地怒骂道。
“小畜生，再装死不出声，老子回去就杀了你娘！”
他浑浊的眼里猩红一片，对着贺成渊所在的方向死死盯过去，表情阴森。
他看到贺成渊又在用那种眼神看他。
像是看着什么只是看着都会脏了眼的狗屎一样。
跟那死去的贱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抬手擦掉流进眼睛里的血，贺成渊面无表情地走到赵三身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淡漠说道：“他是我爹。”
“我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