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惨叫被说成开心,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反讽调侃。
但?是来自麻拉斗府的男人却明白,这句话是真的。
因为如果不是他抢先把自己门下的弟子打飞出去,那么现在那个倒霉孩子很可能连惨叫的机会都不会有,而是直接被挫骨扬灰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应该感到开心。
因此,尽管来自麻拉斗府的那位长辈内心快要气炸,可面上却只能强忍着不动声色。
尽管他恨不得?像刚才那个毛头小子一样,什么也不清楚的,只凭着一腔热血,拔出手里的剑,对着这个老头子狠狠砍下?去。
可他砍得?下?去么?
他根本砍不下?去……
别说是他,此刻这里就算换成任何一个其他人,也绝对没办法砍得?下?去。
因为这位是乾卿宗的老祖宗。
乾卿宗之所以能这么多年一直稳坐天下第一宗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修真界有名的暴君,飞升之下?的第一人。
自从二十五岁那年在修真大会上?崭露头角之后,就在修真界里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也不会看?任何人脸色,留下?来的传说直到现在都被所有年轻人津津乐道。
尽管那些年轻人甚至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主角哪怕一次。
他能认出这位老祖宗,也是因为自家祠堂里居然供了一幅顾君烛的画像。
按理说祠堂里供奉的都该是自家的祖宗,可他小时候听家里长辈给他们讲述的时候,却莫名听到一众麻拉斗府的先祖中,夹杂着乾卿宗这位老祖宗的介绍。
老人:“孩子,看?见了他,你尽管逃就是了,要不然以后你连回?自家祖坟里躺着的机会都没了。”
“顾君烛,你不是在闭关冲击大乘后期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麻拉斗府的人压低了嗓子,捏紧手中的佩剑,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顾君烛毫不在意地越过他,继续迈着步子向里走。
那些年轻的弟子虽然有心将人拦下,可手还没等碰触到老人的身体,就被一种怪力弹开,根本没办法接近老人半步。
有些脑子灵活的,想要掠过顾君烛,动手去跟顾君烛身后紧跟着的顾曦和贺成渊走几招,可却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也是硬茬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强横无比,根本就不是表面显露出来的金丹和筑基期该有的修为。
人群被迫从中间空出一条大路,供乾卿宗的三人行走。
坐在人群正中央的那些修真门派的掌门人,眼见传来骚动,也纷纷起身,准备应对。
“两个小家伙实力?倒是很不错,”感受到身后散发出的实力?威压,顾君烛颇为赞许地扭头:“但?这可不是我们乾卿宗的玄清心经,你们这一身本事是在哪学来的?”
“这……”顾曦无奈笑起来:“我如果说是我变成会喷火的鸟人之后得来的,您信么?”
“哦哦,原来是鸟人。”
顾君烛闻言伸手拍在了顾曦的肩膀上?。
“我年轻的时候杀过一只大鹏鸟,所以知道妖兽的灵力跟人的灵力性质是不同的,你体内的力?量确实……”
顾君烛本来想接住顾曦的玩笑,说确实像个鸟人,结果话说一半猛地瞪大了眼:“怎么真的是鸟!”
顾君烛下?巴大张得?几乎要掉下?去,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难得弥漫出震惊。
他的两只手在顾曦头上?摸完去摸肩膀,摸完肩膀去摸后背,最后还试图拍一把顾曦的屁股,想要确认顾曦的裤子里有没有藏着鸟尾巴。
“前辈,”贺成渊拦住了顾君烛差点拍在顾曦屁股上的手。
“老祖宗,”察觉到顾君烛没能成功的动作以后,顾曦的脸也有点红了:“这么多人呢,您打我屁股不太好吧。”
见两个小家伙防老色鬼一样防着他,顾君烛晒然地耸肩,收回手:“小豆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都没穿衣服,光溜溜的。”
“不过那个时候你只有前面的小揪揪,整个人可还没变成真的小啾啾。”
“所以小豆豆,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鸟?”
“我也不知道,”顾曦苦笑:“我重伤昏迷之后,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会喷火的鸟。”
“贺成渊,你当时在旁边看的清楚,你跟老祖宗讲讲吧。”
“当时,顾曦他很可能不是昏迷,”贺成渊语调低沉,脸上的表情阴沉得?有些可怕:“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僵直发冷,直到变成鸟之后才重新活了过来。”
“哦哦,这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按你们的说法,应该是顾曦身体里隐藏的血脉在生死关头被激发了,”听完顾曦和贺成渊的话,见多识广的顾君烛立刻就抓到了其中的关键。
顾君烛自问修行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顾家有谁是鸟的,他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从来没有哪怕一刻觉得?自己跟窗外飞过的傻鸟看?起来亲切投缘,鸟语更是一窍不通。
老人眼中猛地爆发出光彩,为自己的推测而感到兴奋:“顾明远那个怂小子真能耐,居然娶了一只鸟当媳妇!”
顾曦脸上表情纠结:“您的意思是,我娘她是鸟?”
顾君烛咂了一下?嘴:“你觉得?呢?”
顾曦:?
顾君烛摇头叹气:“当然不是了,刚才那话是老祖宗我逗你的。”
“人和鸟哪能生孩子,你这孩子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顾曦:“……”
见顾曦被自己逗得?好像有点快要炸毛,顾君烛笑弯了眼:“这件事确实蹊跷,我觉得?很可能是轮回?转世,因果循环的缘故。”
“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带着前世的记忆。小豆豆你这样的情况,可能是激发出了身体里隐藏着前世血统也说不准。”
“不过,若当真如此,那便不得?不说起这世间的诡异命数了。”
说到这,顾君烛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眉头蹙起。
“小豆豆,你知道为什么不仅我停留在大乘后期这么多年都没能飞升。数千年来,修真界也再没有任何人飞升过么?”
顾曦闻言瞪圆了眼:“难道不是因为大乘后期的桎梏太强,使得没有人能够踏破虚空么?”
顾君烛闻言摇了摇头。
修真界已有数千年无人飞升,大乘期高手俱都杳无音讯。
顾曦一直以为是因为没有人能突破最后的凡身桎梏,却没想过这其中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们之间的对话刚刚说到这,恰好走到了众多门派掌门长老聚集之处。
“咳咳,”人群正中的一位白袍中年人轻咳了几声,对着顾君烛拱了拱手:“这位老前辈可是乾卿宗的主事人?”
“拜见前辈,”顾曦上前一步,躬身揖了个重礼。
“乾卿宗现如今的主事人是我,乾卿宗的少宗主,顾曦。”
少年人眼眸漆黑明亮,模样清秀俊朗。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眸光柔和煦暖,如晨曦初升的阳光,让人由不得?的整颗心都跟着安静平和下?来。
中年男人心中暗赞,好一个温润清隽的少年郎。
“顾少宗主,”中年男人也抱拳回礼:“我是洪绍排谷的长老,此次前来乾卿宗叨扰,是为了确认前来参加生?辰宴的各位弟子的安全。”
“可否请顾少宗主告知于我,洪绍排谷的众位弟子现在身在何处?”
“众位不必担忧,”顾曦昂起胸膛,以灵力将声音传远,朗声说道:“前来乾卿宗参加生?辰宴的众位宾客,现在安然无恙。”
“所有人都被保护在乾卿宗的宗门内,等到三个月后宗门开启,众位便可与门中弟子相聚。”
“让诸位近些日子平白受了这许多的惊扰,心中委实过意不去。待到三月期满,乾卿宗定当携厚礼登门,向各位赔礼致歉。”
“小子们先在这里向各位前辈赔个不是了。”
说完,深深地揖了一躬。
身侧的贺成渊也跟着顾曦一起,身体前弯,将头深深低下?。
两位少年神情肃穆,用最深的礼节,表达着他们最诚恳真挚的歉意。
来者是客,他们乾卿宗作为主人,没能让客人欢喜地来开心地走,那就是他们的失责。
即使那些黑衣人的出现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即使他们为了保护宾客的安全已经付出了最为惨痛的代价。
可这些全都是借口。
他们不想说任何借口。
“快起来快起来,乾卿宗的两位小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是啊,知道了门内弟子无恙,我们这心也就算是放下来了。倒也用不着什么厚礼,到时候让顾明远亲自提着猴儿酒来青玄峰上找我就行了。”
“老古说得?对,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乾卿宗才是损失最惨重的那个。厚礼是真的不必了,到时候如果重建灵越峰需要我们出力,直说就好,我们西山派的汉子一个个力?气大得很,扛几百斤的石头跟拎小猫似的。”
天灾人祸不可控。
那些本就与乾卿宗交好的门派,听见门中弟子性命无忧,心中松了一口气,并不打算向乾卿宗进行任何追责。
所有宾客安然无恙。
这句话虽然简短,可背后所代表的沉重含义任谁都能明白。
他们刚才一路从山脚上?来的时候早就亲眼瞧见了灵越峰的惨状,也嗅到了空气中挥散不去的血腥气。
虽然没有看?见尸体,也无从知道那天灵越峰上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可光从留下?的痕迹就知道那绝对是一场伤亡惨重的血战。
既然宾客们全都安全。
那么在血战中死伤丧命的就只可能是乾卿宗的弟子了。
而在这样惨重的死伤里,又有多少代价,是为了保护宾客才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呢?
“顾少宗主,刚才你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凭什么让我们信你?”眼见氛围明显变得和睦,星天派的掌门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嗓。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你们乾卿宗自己在背后捣的鬼,装作有敌来袭的样子将一众宾客带到乾卿宗宗门内洗脑,以此来套取各个门派功法情报,并将潜力?超绝的年轻高手用秘法将灵根损坏,摧毁他们的修仙之路!”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卫掌门何出此言?”
“卫掌门此言差矣,乾卿宗已经在天下?第一宗的位置上稳坐多年,宗内超绝功法不计其数,有什么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呵呵,”星天派掌门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脸上笑容阴险:“稳坐多年不代表从今以后也能一直稳坐不动吧?”
“谁能保证自家弟子每年都能在修真大会上?拔得?头筹?”
“所以要我说,灵越峰遇袭的事情,根本就是乾卿宗为了能够在接下?来的百年之内一直稳坐天下第一宗的地位才耍出来的阴险手段。”
“顾曦这小子看?起来态度好像真诚的不得?了,实际上?就是想用这种低姿态将各位先麻痹稳住。”
“否则,年轻人,年轻气盛。”
“乾卿宗为了保护其他门派的宾客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他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甚至还反过来要给你们赔礼道歉?”
“不应该涕泪横流,控制不住情绪地向各大门派哭诉乾卿宗的惨状才是正常的吗?”
“你们不觉得?这样才符合一个十四岁小孩的心态吗?”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振臂高呼。
“各位,你们想想你们十四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都在想什么。”
“如果门派里的师兄师姐在你眼前去世了,你们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所以啊,这根本就不是一次意外的遇袭,而是乾卿宗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星天派掌门一脸笃定,言之凿凿,语调越说越高亢激昂:“等到三个月之后,众位门下的弟子表面上看?起来溜光水滑,实际上?里面早就变得?破破烂烂,再难堪大用!”
“乾卿宗这种邪门歪道——”
他话还留在喉咙里打转,身体就像骨灰一样洒落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站在星天派掌门周围的那些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脚面上被淋了一鞋子的骨灰。
“还有谁急着投胎的,不需要费那么多话,”顾君烛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看?着那一地深灰色的齑粉,眼神中闪现过极度的不耐烦。
“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速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纸大喵的19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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