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幽深,看?起来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没有人用?过。
井势直上直下,一眼望不见尽头,用?神识查探也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贺成渊,我先下去,你负责殿后吧,”在发现井里情况不明后,顾曦立刻做出决断。
“好,”贺成渊看?顾曦兴致满满,就没有出言打消他的干劲。
虽然神识和视野都没办法探清井口到井底的这段路,但?贺成渊却知道这里并不危险。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危险之中。
对于危险的感知,比起眼睛所能看?到的,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两个人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捆仙绳,一端系在腰上,一端缠在了井口。
“要是被人知道重金难求的捆仙绳被我们用?来干这个,估计鼻子都能被气歪了,”顾曦笑?着把?绳子用?力缠好,打了个大大的死结,从井口纵身跃下。
下落的速度很快,四周全都是飞卷的尘埃,腥臭扑鼻。
顾曦落到井底后,腥臭的味道变得更重了。
刺鼻的气味顺着鼻端直冲大脑,熏得他神志不清,不得不掩住口鼻。
“贺成渊,你下来了么?”
他问,声音在枯井中回荡。
“来了”
清冷的回应由弱变强,能听到人坠落时候产生的风声。
顾曦连忙向旁边走远些?,免得贺成渊落下来的时候把?他当成馅饼压在下面。
换做以?前,被压也就被压了。
但?现在他自问对贺成渊的心思不单纯,再被压的话指不定?就是干柴烈火。
虽然……
好像干柴是他,烈火也是他。
毕竟贺成渊永远都是那样清冷禁欲的。
井下面的世界四通八达,不过每一处拐角都黑黢黢的看?不清前路。
顾曦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夜明珠,攥在手里,打算一会探路的时候用?来照明。
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扑通”,贺成渊也落到井底站好。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么浓的气味,那条狗是怎么分辨出来女人的气息的?”
顾曦有些?被问住了:“可能,狗的鼻子跟人的不一样?”
“或许吧,”贺成渊抿唇。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顾曦的手,长腿迈动着走到前面,低声道:“跟紧我。”
顾曦本来想都不想就要开口拒绝,可手指被修长冰冷的手握住,指尖不经意摩挲间带起的微痒,让他脸颊泛起红,一时没能说出话。
等到再想说的时候,已经被贺成渊拉着向前走了。
贺成渊的身量很高,站在顾曦身前的时候,顾曦就除了贺成渊的后背什么也看?不到了。
“贺成渊,你好高,”顾曦下意识地感慨。
贺成渊视线留意着四周,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豆豆也高。”
“我哪里高,我都快比你矮半个头了,”顾曦自言自语,心情有点沮丧。
长不过贺成渊这件事是他从小?到大的痛。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等贺成渊再不长个子的时候,他还可以?继续变高,然后一举超越贺成渊。
虽然……
好像希望十分渺茫。
顾曦还记得贺成渊刚来乾卿宗没多久的时候,他们个子其实?差不太多。
所以?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要努力多吃饭,把?肚子塞得胀胀的,想要快点长大,变得比贺成渊更高。
后来因为吃得太多坏了肚子,被商雪好一顿教训。
小?孩委屈得偷偷躲起来抹眼泪,自以?为躲到了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却不想还是被贺成渊给?找到了。
“豆豆,你怎么了?”八岁的贺成渊蹲在他旁边,轻声问。
“我不告诉你,”六岁的顾曦用?小?手捂着脸,背过身子,呜呜地小?声哭。
他都有点哭累了,贺成渊也不走,就一直在他身边蹲着,还试图伸手帮他擦眼泪,烦得顾曦不得不伸手把?人往远了推:“贺成渊,你就不能比我矮吗?”
“真的讨厌你。”
“贺成渊讨厌鬼。”
顾曦余光里瞥见他说完讨厌鬼以?后,贺成渊的嘴唇紧紧抿起来,使得那张本来就清冷的小?脸显得过分冷峻。
“跟我来,”他看?到贺成渊站起身,对他伸出手。
“去哪呀?”顾曦努力吸着鼻涕,抽抽搭搭地问。
贺成渊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带着他一路往前走。
“贺成渊,你要带我去哪呀?”顾曦小?嘴瘪起来,奶声奶气地问。
贺成渊没回答顾曦,从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头,递给?了他。
男孩转身靠在一颗老槐树上,示意顾曦用?石头在他脑袋顶上画一条线。
顾曦照做着画完之后,贺成渊又让顾曦转身背靠着树,也拿着石头在顾曦脑袋顶上划线。
顾曦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贺成渊是在干什么。
贺成渊这是在量个子呀!
顾曦立刻把?自己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脖子因为向上抬得太过用?力,甚至在脸颊下面挤出了一对小?小?的双下巴。
“贺成渊,你画好了吗,我是不是比你高?”顾曦焦急地问。
“嗯,画好了,”贺成渊点头。
得到贺成渊的肯定?回答之后,顾曦火急火燎地转过身,踮着脚丫,瞪圆了眼睛,努力地瞧。
他记得贺成渊的那条线在左面,他的那条线在右面。
而左面的比右面的矮一截。
他比贺成渊高!!!
小?孩瞬间破涕为笑?,拉着贺成渊的手高兴地蹦来蹦去,像只红眼睛的快乐小?兔子。
“贺成渊,我比你高!”
“原来我比你高呀!”
直到……
有一次他们量个子的时候被云竹发现。
“哎,贺成渊,你们不是在量个子么,你偷偷弯膝盖干什么?”
被当场戳破的男孩,苍白?的皮肤迅速飞上一抹薄红。
当时贺成渊睫毛颤动,抿着嘴唇说不出话的羞愤样子,顾曦到现在还记得很清。
现在想起来,感觉当时的他们真的都好傻好可爱。
井底还渗着一些?水,脚踩上去的时候感觉泥泞又粘稠。
即使有夜明珠的晃照,也只能看?清身周差不多两丈左右的距离,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走到那里,会出现什么。
可只要跟贺成渊待在一起,就好像没什么好担忧害怕的。
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顾曦手指向内用?力,将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一路在枯井下面的地道里走。
可是走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现。
“贺成渊,”顾曦轻声说:“要不然我们兵分两路走吧,这井底下地道太多了,一起走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不行,”贺成渊狭长的桃花眼里冷光流转,眼底浮现出深重的戾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曦扭着头四下看?了看?,但?是依旧一无所获:“你觉得是哪里不对?”
走了这么久没有结果,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顾曦仔细回想他们在井底这么长时间的发现,迟疑地道:“说实?在话,我完全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如果井底真的有传输阵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这么平静吧?”
“可如果她是单纯地藏在井下面……”顾曦的脸痛苦地皱起来。
“这里面这么臭,她躲哪不好非要躲在这呢?”
贺成渊蹙眉:“豆豆,那人的请帖有反应了么?”
顾曦仔细瞧了瞧:“没有。”
请帖的神识没有反应,人又找不到。
他们陷入了一个不知该如何继续的困境。
贺成渊心里的烦躁感加重,舌头狠狠舔舐牙底。
他干脆不再走,停下脚步:“豆豆,你能想到可以?消除,或者说改变神识的方法都有什么?”
顾曦没发现贺成渊突然停了,正走着呢,一脑袋撞在了贺成渊身上。
“咚”的一声轻响。
“突然停下也不告诉我,”顾曦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鼻子,小?声说:“我记得课本上写?着神识是不可能被消除改变的,除非人死了。”
“你每次小?测都是第一名,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我,”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完全就是倒数对正数第一的正常哀怨。
贺成渊紧接着问:“杂书呢?”
顾曦愣了下:“杂书啊……”
顾曦皱起眉头细细思索。
他杂书其实?看?得也不多,很多东西都是云竹讲给?他听着玩的。
“我记得四师兄说过,修真界曾经有过一件灭门血案,多年来悬而不破。犯人明明在杀人现场留下了法力还有神识痕迹,可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人与?之匹配。”
“最后好像是……”他微微偏开头,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好像是因为那个人修炼了什么邪门功法,可以?夺身还魂。本来的神识因为跟还活着的人的神识互相冲突融合,所以?就变得跟原来,”
“贺成渊,你拉我去哪?”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被贺成渊扯着向前飞快地跑。
“那条狗!”贺成渊牙根紧咬,眼里满是深邃的戾气。
快跑到井口的时候,顾曦看?到原本隐约透进来的阳光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震惊地抬头向上看?,看?到一块巨大的石板正在井口上挪动,石板的边缘赫然是一只小?小?的狗爪子。
眼看?石板就要闭合,却被系在井口的捆仙绳给?挡住,狗爪子用?力在捆仙绳上挠动,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铮——”
贺成渊的飞剑顺着还没来得及完全合拢的缝隙飞过去,却不想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所阻碍,根本没办法飞出井口。
“去——!”
顾曦祭出破空,对着贺成渊飞剑的方向猛掷而出。
枪尖狠狠地砸在剑柄上,发出金玉相撞的轰鸣。
两股力量合在一起,使得眼前的空间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出现蛛丝一样密闭的裂痕。
“跑!”
他们不谋而合地召回法宝,再次祭出,向着同?一点不断用?力施劲扩大着裂缝的范围,并一起向着裂缝的方向冲过去,试图从薄弱处突破。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裂痕处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似破裂的冰霜重新凝结,彼此相撞,发出细碎的阴森窸窣声,最后融合成狰狞的荆棘丛,冒出数不清的尖刺。
那些?荆棘将飞剑和破空缠绕在里面,发出滋滋的融化?声。像无数舞动着的手臂,将一切试图靠近它们的东西拉扯着向地狱沉沦。
机会稍纵即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向井口飞驰,试图抢先用?自己的身体将荆棘墙壁撞碎,给?对方冲出一条生路。
“哪来的癞皮狗,人模狗样的恶心死了!”
一声清脆的怒叱从井外?传来,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犬吠和呜咽的哀嚎。
原本正在不断闭合的石板停下了动作,并被反向横推着挪开,露出一张汗水淋漓的脸。
“你们两个怎么样?”容钰趴在井口,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好几根狗毛。
“没事就赶快出来,跟我一起去干他们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