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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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薨逝,皇帝罢朝十日。等到太子丧事完毕,皇帝也经不住丧子之痛,病了几日。

病愈后,皇帝决定去夏宫小住几日,疏解心中的悲痛。

知道这个消息,长宁郡主立即回府哄自家女儿,劝她也离了京城这个伤心地,跟着圣驾去夏宫散散心。

听是“夏宫”,穆简忙应了下来。

长宁郡主见女儿肯出门,自然欢喜不已,她匆匆入宫求见陛下。

对圣眷在身的长宁郡主而言,随驾出行就是张张口的事。

于是几日后,长宁郡主、乐安县主,还有一个嘉国公府二小姐便乘着马车随驾到了夏宫。

夏宫始建于先帝年间,是大成朝最大的避暑山庄,往年夏日最热的那两个月份,皇帝政务不忙的时候,便会前往夏宫避暑,住上一两个月。

未来皇帝楚见深就住在夏宫里。

此时的楚见深,还是被皇帝厌弃的四皇子。

穆简以前曾远远见过楚见深几回,只记得那是一个极英俊的男子。

据说四皇子出生当日,他的生母德妃难产而亡。皇帝因他克母便厌弃他,将他弃养在夏宫。这么多年来,整个大成朝没几个人记得这个被养在夏宫的四皇子。

只有穆简知道,这被弃养在夏宫的四皇子楚见深就是未来的皇帝,而他人生境遇的改变,就是始于太子之死。

皇帝的这次夏宫之行,不是为了什么疏解悲痛,而是为了带四皇子回京。

在《侧妃,战斗吧!》一书中,未来皇帝楚见深只是个龙套,提到他的次数比提到白月光乐安县主的还少。穆简不知道,皇帝带四皇子楚见深回宫,到底是一开始就打算让楚见深做继承人,还是只是将他当做一个继承人备胎。

“被皇帝厌弃,养在宫外的皇子,在太子死后,被皇帝带回京师,被嘲讽、被打压,然后一路逆袭,登上皇位,一个个打脸回去,这就是一本打脸升级的逆袭爽文啊!”

穆简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看着铜镜中的憔悴美人。在她对着脑中系统吐槽着的时候,穆简依旧维持着“柳眉微蹙、神色黯淡”的模样。

疏桐站在穆简身后,她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取出一支碧色玉簪,动作细致地给穆简簪上。

“想象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男主,即将登上他的人生舞台,在朝堂上大展拳脚,而后登顶巅峰,我都有点小期待了——现在就是朕楚见深的时代了!”穆简在脑中又补充了一句。

“呵呵,”系统淡定回道:“别痴心妄想了穆简,这里不是热血男主文,你也不是爽文男主楚见深。这就是个宅斗文世界,你和楚见深都是背景人物。不过你比楚见深惨多了,你再过个一年就可以领盒饭了。”

“哦。”

系统:“别忘了你来这里干什么的,穆简,你可是来找机会见楚见深,抱这个未来皇帝的大腿的。”

“哦,”穆简冷淡地回应脑中的系统,第N次说出了那句:“你要是给我的是一爽文女主的剧本该多好啊!”

这话系统听了不知多少次,它也懒得回她。

和以前一样,这次夏宫之行,穆简身边也只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疏桐和秋风。

没多久,疏桐就给穆简梳妆完毕,笑道:“奴婢盘的发髻总比不上秋风盘得细致好看,县主这回怎么特意要奴婢来梳妆?”

闻言,正在收拾床铺的秋风回头笑道:“疏桐姐姐盘的发髻又齐整又灵动,哪里不如我了!”

穆简不紧不慢站起身,侧身看向秋风。

现在弯着腰收拾床铺的秋风,在将来,她可是一度成为高凉郡王府里除了主子外,说话最管用的管事大姑姑。

按照书中所说,乐安县主病逝后,秋风就跟了二小姐穆姝,且成了穆姝最为信任的贴身大丫鬟。

不说书中记载,光看平日里的桩桩件件,穆简也知道,秋风的心早跟着穆姝去了。

只是乐安县主是个善良大度的主儿,对俗事俗物都不怎么计较,也就从来没有计较过秋风和穆姝的眉来眼去。

穆简正瞧着秋风,就听一个笑声传来:“姐姐,二妹妹来看你了!”

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快步进了屋,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忙给穆简行礼:“见过县主。”

穆简瞟了铜镜一眼,确认自己的面容上还是“黯然神伤”的神色,于是轻轻应了一声:“二妹妹。”

这次夏宫之行,是长宁郡主为了让穆简暂离京城,暂忘掉“太子之死”而求来的。穆姝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央求着让长宁郡主也带上她。长宁郡主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现在见着穆姝,穆简心中愈发好奇,她的这位二妹妹到底是什么时候救过龙套皇帝楚见深的?难道就是在这次夏宫之行?

穆姝见穆简神色黯淡憔悴,一袭白裙偏有一股无人能及的风流袅娜之态,心中也不由赞第一句,她的这位嫡姐在颜色上当真是无可挑剔。

可惜了。

这些年穆姝没少嫉妒穆简。穆简出身更尊贵,容色倾城,又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垂青,眼看着就是未来国母的命。不说穆姝嫉妒她,满京城里就没几个贵族女子不羡慕嫉妒的。

如今看来,就算是像嫡姐这样的倾城美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命运。太子殿下薨了,不说其他,单说嫡姐与太子殿下的情谊,也不知嫡姐这病弱的身子,熬不熬得出来。

上一次嫡姐落湖,长宁郡主对外宣称是“意外落湖”,可这其中的内情,哪个人心里不清楚!

天妒红颜,她这嫡姐,也不知会不会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想到这里,穆姝眉眼间透出几分怜惜:“姐姐今日可好?太子殿下薨逝后,姐姐落了水,又生了病,母亲怕人来人往扰了姐姐休养,让我和哥哥少去姐姐院子里。现下姐姐身子如何?可大好了?”

听见“太子殿下薨逝”几个字,穆简忙不迭地露出满眼悲色:“我已好多了。二妹妹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穆姝直接拉了穆简的手,将她拉至梳妆台前,指着铜镜道:“姐姐你看看,你瘦了一大圈,妹妹瞧着都心疼。我们姐妹难得来一次夏宫,不如姐姐与妹妹一同去狂一逛,好好瞧一瞧我们大成朝最大的皇家别院。”

长宁郡主对庶女穆姝一直都是淡淡的,既不苛责,也不亲近。

穆简的态度与长宁郡主是一样的。

穆姝年纪小那会儿,她还会刻意讨好穆简和长宁郡主,等她长到十二三岁后,穆姝就歇了刻意讨好的劲儿,对着穆简和长宁郡主,都是礼仪周到的客套一番。

穆简和穆姝,两人姐妹相称,可这十几年来还真没吵过嘴,也没真亲近过,也就是个客客气气的远亲的态度。

被穆姝一下子拉了手,穆简还有些不习惯,她缓缓挣开了手:“二妹妹自己去游园吧,姐姐身子弱,走得也慢。要是和二妹妹一同游园,我走走停停,反倒扫了你的兴致。”

被穆简拒绝,穆姝也不以为意,她瞟了一眼梳妆台上的匣子,突然“咦”了一声,抬手拣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玉葫芦,笑着看向穆简:“姐姐!这玉葫芦看着好生精致莹润,姐姐这是从哪儿得的?”

闻言,穆简心中生出几分讶异。

穆简房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皇帝赏的,太子赠的,长宁郡主给的,还有嘉国公与嫡兄穆展捎给她的。可这么些年来,穆姝几乎不会对穆简房里的东西起心思。

只有那么一次。

穆简十五岁那年,太子殿下送了一条广袖流仙裙给穆简。穆姝一见那留仙裙就满眼喜爱,忍不住求了穆简一句,不计较俗物的乐安县主当然直接就将那留仙裙给了穆姝。

后来,来嘉国公府找穆简的太子殿下,还偶遇了穿着留仙裙的穆姝。太子还笑问了穆简一句,穆简自然据实以告。太子送穆简的礼物车载斗量,堆满一个房间都不成问题,自然不会计较穆简将他的礼物转赠了出去。

想起太子,穆简心下一叹。

也不知道穆姝为什么对这玉葫芦感兴趣?

穆简看着穆姝手里的玉葫芦,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东西哪来的。

那还是太子遇刺那日。

那日穆简骤然得了消息,太子殿下在狩猎场遇刺重伤。穆简心中惊慌,她早在书中知道太子会死,可她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因何而死,就算穆简曾隐晦地提醒太子小心,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太子会遇见什么,哪里能帮得上他?

得到太子重伤的消息,穆简心里就知道不好了。她顾不上其他,急忙叫上马车就赶赴皇家狩猎场。路上还遇见了一个重伤的陌生男子,那时候穆简心里忧心重伤的太子,哪里管得上其他人,她就叫了秋风和一个马夫把这个重伤的男子搬到附近的住处,再去请大夫医治。

后来太子薨逝,穆简又是悲伤又是忧心嘉国公府,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只隐约记得秋风过来回过几句,提到什么玉葫芦,什么酒楼。

穆姝跑到她房里,又在梳妆台上找到了玉葫芦,想必这件事便是秋风告诉穆姝的。也不知道那陌生男子有什么特别的,值得穆姝来向她开口。

穆简摇头:“我记不清了。好像是曾救过一个人,那人给的玉葫芦。”

要是依着乐安县主的性子,那肯定是要说一句:“要是妹妹喜欢,那就拿去玩吧。”

可如今穆简已经下定决心改变,不再做个走剧情的乐安县主。既然想要改变,不如就从身边开始。不管这玉葫芦与那男子是怎么回事,穆简是再容不下身边有秋风这样的人物了。

“若是这玉葫芦对姐姐不重要,姐姐可愿将它给了妹妹?妹妹见了它就觉得合眼缘,着实喜欢得很。”见穆简不张口,穆姝索性直接开口讨要。穆姝面上微微一红。

穆简却直接从穆姝手中拿回了玉葫芦:“这玉葫芦是别人给的,我怎么好意思随手转赠旁人?”

“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哪里在意过这些东西!”穆姝惊讶地脱口而出。

见穆简神色淡淡的样子,穆姝好似想通了什么,转而眼带怜惜地看着她:“是因为太子殿下?姐姐你变了……”

“……”不知穆姝是不是脑补了她“因为心上人死去而性情大变”,穆简沉默,由着她想。

穆姝将穆简的沉默当做了默认,因为开口讨要东西被拒绝,穆姝面上不显,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丢脸,与穆简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秋风,你怎么把玉葫芦放在了梳妆台上?”穆姝一走,穆简就转头问秋风。

梳妆台上放的都是穆简梳妆打扮用的金银玉钗等物,玉葫芦是应当收起来的。将玉葫芦摆在梳妆台上,这显然是秋风特意放在那儿,好让穆姝借机讨要。

“是奴婢错了,”乐安县主素来是个好说话的主子,秋风被抓住错处也不怕,只低头认错:“那时太子殿下薨逝,县主又极是悲伤,奴婢心里一乱,竟忘了收拾,随手放在了匣子里。奴婢这就将这玉葫芦收好。”

我信你个鬼哦!

穆简想着在夏宫处置丫鬟有点不合适,只能等回京之后再处置秋风了:“罢了,这玉葫芦我自己收着。秋风,那个被救起的男子提过的酒楼叫什么?”

秋风诧异地抬头看了穆简一眼,低头道:“回县主,是贵宾楼。那男子说欠主子一个救命之恩,让主子可去贵宾楼找他。”

京城贵宾楼,这地方穆简也知道,她还曾与太子在那儿吃过饭,是个雅致的好地方。

看来,上次被救的男子就是贵宾楼的人了。

也不知道穆姝要这个玉葫芦做什么,穆简想不通,便将此事放在一边。

穆简这次来夏宫是为了楚见深。她每天都在夏宫中“闲逛”,就是为了能“偶遇”到四皇子楚见深,有几次穆简还“游荡”到了离楚见深住处很近的地方。

不知道是穆简运气不好,还是楚见深“太宅男”,穆简愣是一次都没遇上楚见深。

没多久,夏宫里就传出了皇帝考较了四皇子的学问,四皇子对答如流,皇帝大喜,决定带四皇子回京的消息。

眼见着明天就是启程回京的日子,穆简不死心地在夏宫里瞎转悠,转了半天,将她这弱弱的身体累的不行,穆简才泄气地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发起了呆。

“乐安县主?”一个好听的男声从穆简身后传来。

穆简听到疏桐转身行礼的声音:“参见四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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