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见深离开不久,楚见微便带着侍从登门造访了。
楚见微这次来嘉国公府,竟与上次一样,是带了东西来赠予穆简的。
这一回,楚见微的侍从西陆手中捧着一个雕花白瓷花瓶,花瓶中正插着一束艳红色的月季花。花朵枝叶间还留着几点露珠,显然这花是刚采不久的。
楚见微含笑看着穆简,好似那一日的倾心表白与无情拒绝都如梦一场:“冬日里百花凋尽,我却见府中的月季开得正好,极为难得,便想采来送给县主,给屋子里添点暖色也是好的。”
穆简上一次收了楚见微的礼物,完全是因为书中就是那般写得。这一回,穆简确定书中没有记载这么一遭送花的经历。
穆简立即摆出拒绝的姿态:“大殿下,上一次穆简已经同你说清楚了。请大殿下将这些花收回去。”
楚见微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之色,但他仍旧笑得温柔:“好。”
楚见微又在客厅留了好一会儿,与穆简聊起冬日里京师哪处还有好景致。只是穆简心中仍旧想着“宣纸与嘉国公”的事,连楚见微说了什么都没仔细听清。
这一次之后,楚见微开始屡屡造访嘉国公府。
无论穆简说了什么拒绝的话语,楚见微依旧不改初衷,时常出现在穆简身边。
不多久,京师里渐渐又多了一个流言:太子薨逝后,大皇子殿下与步军统领争夺乐安县主,后来,自然是皇家血脉的大皇子胜了,如今大皇子时常出入嘉国公府,常伴第一美人身侧。
穆简从疏桐口中听到这个传闻后,心里顿时急了。
在这年头,若真是让这种传言传得久了,传得广了,就算她无心与楚见微在一起,只怕流言也会将他们凑在一起。
她要是和楚见微在一起,不要说“乐安县主”的人设了,就连男主角楚见微的人生经历也崩掉了。
这和“崩”了整本书有什么区别!
于是,在楚见微再一次出现在穆简跟前时,穆简便急急拒绝楚见微,语气中甚至带了愠怒:“大殿下,若是你再这般下去,京师里的流言不知要如何传我们了。”
楚见微一脸委屈:“县主,难道我连见你都不能了吗?”
穆简:“大殿下,你我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为何不能知难而退?”
楚见微温柔地看向穆简:“如何退?县主,我说过,你在我心中便如明月,除了你,你再看不到其他女子。我来见你,实在是情难自禁。”
穆简明白了。
楚见微压根就没有放弃白月光乐安县主的念头。而且,在被她拒绝之后,楚见微能拿出来的追求手段就是“死缠烂打”了。
楚见微是皇子龙孙,这辈子只经历过被女子扑倒,根本没有任何追求女子的经历。除了“死缠烂打”,他根本不知道能怎么追求女子。
这可为难穆简了。
楚见微是大皇子,他若是想见她,穆简自然拦不住他的脚步。就算她能够装病不见他,也只能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两年。
穆简只得诚心求教系统:“系统,遇到大皇子这种死缠烂打的追求该怎么办?”
系统极不负责任道:“凉拌。”
穆简估计系统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她凉凉道:“系统,若是让流言把乐安县主和男主楚见微凑做一对,这个书中世界就崩得差不多完了!”
系统的语气比穆简更凉:“没事,真走到这一步,我弄死你就成了。”
穆简:“……”
于是,再一次来嘉国公府的楚见深便看到了一脸“愁容”的穆简。
嘉国公府,东院小客厅。
穆简这几日既担忧“嘉国公”的事情,又担心系统真一个下死手,把她弄死了,她愁的不行。
见到楚见深,穆简强打起精神:“四殿下,可是有了关于孟东林的消息?”
“不急,”楚见深笑看着穆简:“我见县主面带愁容,可是遇到了为难之事?”
不等穆简作答,楚见深自顾自讲了下去:“县主可是因为大皇兄,才这般发愁?”
穆简只觉得楚见深知道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些。既然楚见深已经知道了,穆简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京中传出我与大皇子的流言,这真让我有些苦恼。”
看穆简“苦大仇深”的模样,楚见深却是一笑:“县主为难的事情,好解决的很。”
穆简眼一亮,心想楚见深许是有什么好主意:“四殿下有什么办法?”
楚见深开口:“成亲。”
穆简惊:“成亲?这算什么好办法?!”
楚见深语气淡淡的:“只要县主成了亲,大皇兄自然不好这般继续纠缠县主。”
“不行不行,”穆简罢罢手。她怎么能成亲呢?书中的乐安县主可是到死都没有成亲的,她要是成亲了,她这人设也就崩了:“这个办法不行。”
楚见深从善如流,转而道:“既然县主觉得这个法子不行。那便退一步,让大皇兄知道县主心有所属,大皇兄自然会放手。”
穆简摇头:“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曾与大殿下说过,我心中唯有先太子殿下。但大殿下还是不肯死心。”
楚见深面上僵了僵,继续道:“那是因为先太子已经薨逝,倘若先太子还在世,大皇兄又岂敢如此。县主,你若说你的意中人是其他人,大皇兄才会放手。”
穆简心头微微一惊,似是想明白了楚见深的意思。
果然,她便听楚见深提议道:“只要我与大皇兄说,县主的意中人是我,大皇兄便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
穆简直直看着楚见深,这一刻,穆简心中有几分确定楚见深对她有意。
若非如此,楚见深完全不必为她做到这一步。
穆简探究的视线,将楚见深看得面上一热。
楚见深微微侧过脸:“县主觉得呢?”
“可我的意中人不是四殿下,”穆简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楚见深的心意,但她察觉了几分,穆简第一反应就是先拒绝掉:“我们这般欺骗大殿下不好吧?”
楚见深面上一白。
他明知她心中只有太子楚见铮,可骤然听见她这般直白的话语,心头便如被人剜过一般,血肉模糊,痛不可当。
楚见深双手微微颤抖,他抬头看了穆简一眼,霎时间,楚见深明白,穆简知道他的心意了。
只是他不说,她只能借机拒绝他。
她明知他的心意,却还是要像刽子手一般给他最后的一刀,楚见深只觉得她狠心得很。
他在她眼里,只是另一个“楚见微”而已。
往日的运筹帷幄,成竹在胸,这一刻,在她面前通通溃不成军,楚见深强自硬撑着继续说了下去:“是。我们欺骗大皇兄自然不好。可大皇兄这般下去,只怕你与大皇兄的流言传到父皇耳中,父皇许是会赐婚下来。”
穆简:“……可倘若我说我的意中人是你,那陛下知道了,岂不是也会赐婚?”
“不会,”楚见深缓过一口气,道:“我会在流言传到父皇耳边之前,告诉父皇,我与县主只是因为探查太子案而走得近一些,我们之间并无私情。若是我们都这般说,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穆简皱了皱眉头:“可我之前已经和大皇子说过了,也同我父兄说过了,我对四殿下无意。”
楚见深忽略穆简的最后一句,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那时是因为县主害羞不好说出口,而如今县主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穆简沉吟片刻:“让我想想。”
近来,关于乐安县主和大皇子的传言愈演愈烈,倘若真的请长宁郡主出手压下来,只怕惊动了人,反倒被陛下知道了。
穆简真想直接冲进皇宫去告诉陛下,她对楚见微无意。
可穆简又怕,万一陛下觉得她看不上他儿子,治她一个藐视皇室的罪,赐罪于嘉国公府。又或者,陛下有心成全自己的儿子,直接将她赐婚大皇子了。
毕竟,无论长宁郡主在陛下面前有多少脸面,楚见微可是陛下的亲儿子。
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一旦陛下金口一开,事情便成了定局,再无更改的余地。
“穆简多谢四殿下帮忙……”
“你同意了?”楚见深衣袖下的手崩得紧紧的。从京中有流言开始,楚见深就在等着今日了。
穆简长长叹息:“我与四殿下只需在大殿下面前假装,便够了。”
楚见深:“我也是这个意思。”
穆简再次道:“多谢四殿下。”
此时面对楚见深,穆简只觉得亏心得很。
楚见深摇摇头,笑道:“县主不必言谢。落晖,把孟东林的事情给县主说一说。”
一直默默站在房内,毫无存在感的落晖闻言,上前几步:“是。”
落晖今日可眼睁睁看着乐安县主几句话就像利刃捅了自家主子几刀,估计此时自家殿下心内正血流不止呢,落晖心中暗叹,乐安县主的杀伤力可真够足的。
走到客厅中央,落晖放下脑中的杂念,将查出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孟东林,年四十三,如今是侍卫处的散秩大夫,平日里只与几位同僚,还有几位侍卫走得比较近。近半年来,这位孟东林既不亲近大皇子,也不亲近三皇子。”
“而且,自一年前被平调至侍卫处,这个孟东林与嘉国公也几乎断了往来。”
“孟东林家住京城西大街,他上有一个八十岁的瞎了眼的老母亲,他的正妻于四年前病逝,正妻死后,孟东林并未续弦,但他今年四月刚纳了第十八房小妾。膝下有四个未出阁的女儿。”
穆简:“……这个孟东林,好似和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是,”楚见深淡淡道:“他自己出身微末,他病亡的正妻也不与京师中的任何人沾亲带故。”
穆简皱眉:“这么说,查不出他背后的人了?”
“他行事够谨慎,”楚见深缓缓道:“他虽然与幕后之人几乎没有来往,但极有可能,他手中会留下联络的书信或是其他证据。”
楚见深看向穆简:“比如说,若是那宣纸经过了孟东林的手,他必然将县主的宣纸留在身边足足两年。那他身边,许是留有其他书信或者证据。”
穆简:“四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去搜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