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向穆简表明心迹被拒绝后,楚见微暗下决心,他定要在朝堂上做出一番功绩,要让父皇高看他一眼。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成为父皇心中的下一任太子。
这是楚见微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待朝堂事务,而非敷衍了事。
真正用心下来,楚见微第一次感受到朝堂之事的千头万绪,有许多事情前前后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是他一声令下,便能成事的。
楚见微以往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可当他真正深入看朝堂事时,他才发现自己逊色三皇子与四皇子久矣,这让他心中多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焦急感。
他以往在朝堂上并无建树,也从未用心经营朝堂的势力,而今想要树立威信,建立自己的势力,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楚见微如今身在吏部。吏部做的就是管理官员的事,吏部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任免、升迁,调动等事。握着官员的升迁大事,这本该是最容易建立自己势力的部门。
楚见微开始注意着朝堂中的人才,于微末时与他们相交,且用心培养、提拔他们。只是,他还需要许多时间,才能在朝堂站得更稳。
他远不如楚见深那般,在户部早就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楚见微整日里忙着朝堂事,空下时间来,便会奔赴嘉国公府,去见乐安县主。
楚见微也知道,自己这般时时面见穆简,对她的名声有碍。可他心中早已慌了。
他与四皇弟楚见深都爱慕乐安县主,可四皇弟还能借着“查案”的名头去见她,他却没有半点借口。长此以往,楚见深未必不能打动穆简。
他能做什么?
他能做的,便只能是在朝堂上加倍用心,且不能容四皇弟一个人独独见她。
这日忙完朝中事,送走了几个年轻且有才能的小官员,楚见微略作整理,便再度前往嘉国公府。
……
落晖驾着马车朝嘉国公府而去。
马车内,楚见深除去了两人面上的“易容”,两人都恢复了原本的外貌。
楚见深正欲给穆简重新打理发髻,却被穆简抬手止住了。
楚见深重新在马车内坐了下来:“县主,自从刚才搜出那信封之后,县主便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我不该猜测嘉国公与穆展穆大人出征后——”
“不是。”穆简打断他的话,直勾勾地看着楚见深:“四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县主请说,我定然用心回答。”看出穆简眼中的认真,楚见深眼中也认真了起来。
穆简开口:“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今日你我没有发现那信封。有一日有人递密信给你,说我父兄通敌叛国,你会让我父兄死在战场上吗?”
楚见深心惊。
他心惊于穆简的假设。这般假设,就好像他已经是那九五之尊,足以决定他父兄的生死那般。
楚见深敛了敛心神,看向穆简,让穆简看到他眼神的诚恳:“不会。我不会如此。我绝不会亲自下令,伤及你父母兄弟的性命。”
穆简一怔。
楚见深又道:“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会卸下你父兄的所有军权,容他们安然度过一世。”
穆简动容。
穆简留在这个书中世界,想要做的,就是改变嘉国公府覆灭的命运。
她本以为,楚见深是一个英明的君王,所以,她需要一个“救命之恩”去挽救嘉国公府。
她之前果断地拒绝楚见深,也是不想在“死”前多欠下一份情债。
可此时此刻,穆简突然不这么想了。
楚见深竟然肯为了她“色令智昏”,直接放过“通敌叛国”的嘉国公府!
若是如此,她又何必苦苦等一个“救命之恩”,她大可以直接“从”了楚见深,然后哄着楚见深让她父兄不必去战场,那么,嘉国公府覆灭便不会发生了!
穆简有些犹豫起来——
看楚见深“色令智昏”的模样,直接“从”了楚见深,看起来要比等一个“救命之恩”更容易救嘉国公府。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她便是在欺瞒楚见深之后,又欺骗了他的感情。
“县主?”楚见深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眼底似是一片柔情。
穆简这才陡然惊觉,楚见深对她的情意竟这般深厚:“你让我想想。”
楚见深面上仍带着疑惑,却不再多问。
穆简垂下头,问脑中的系统:“系统,我看楚见深有种‘色令智昏’的昏君潜质,你说我要不要从了他算了,感觉比‘救命之恩’更容易救嘉国公府啊!”
系统:“……确实容易。不过穆简,你不厚道啊!”
穆简有点心虚:“……这样做是对不住楚见深,可嘉国公府可是好几条人命啊!况且,那个‘救命之恩’万一操作不好,还可能我死了也没说出挽救嘉国公府的话,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啊!”
系统:“这些我通通不管,穆简,你的喜爱先太子楚见铮的人设怎么办?”
穆简:“这个简单。只要我临死之前表达一下喜爱先太子楚见铮,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一直喜爱先太子没变过的。”
系统:“……楚见深好惨一男的。”
穆简:“就这么决定了,楚见深……我只能回现代之后给他烧香拜佛,祈祷所有神佛保佑他祖宗十八代了。”
穆简正在脑中与系统说着,就听马车外传来了落晖的声音。
“殿下,县主,到了,”落晖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参见大皇子殿下。”
马车外传来了楚见微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酸意:“县主!你与楚见深出去了?”
楚见深转头看向穆简,道:“县主,不要忘了我们之前说过的话。”
“在大殿下面前,装作我们在一起。”穆简接口,又朝着楚见深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楚见深觉得穆简这次的笑容似是与以往都有些不同,让他禁不住耳热。
楚见深掀开马车帘子,就看到楚见微冷冷看着他。
“见过大皇兄,”楚见深朝着楚见微笑了笑,又转头朝马车道:“县主,我扶你下车。”
穆简非常配合,她出了马车,一手搭在楚见深的右手上,缓缓下了马车。
瞧见那纤纤素手落在楚见微的掌心,楚见微眼一红,他上前几步,打开楚见深的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地看向穆简:“县主!县主,你!你怎能?!”
穆简低头走了几步,站在了楚见深身侧,好似是依偎在楚见深一侧。
楚见微心口一抽,看向穆简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看向楚见深时又变作了滔天怒火:“楚见深!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县主怎会——”
楚见深微微笑,面上的表情看在楚见微眼中极为欠揍:“大皇兄不明白么,以前县主害羞,如今县主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是愿意与我站在一起的,而非大皇兄你。”
楚见微眼一红,他咬牙不看楚见深,而是执着的看向穆简:“县主!县主你告诉我!这话都是楚见深在胡说八道!我上次问县主是不是因为楚见深才拒绝我,县主你摇了头的!”
穆简抬头,看向楚见微,轻轻道:“四殿下说的是对的,上次是我没明白自己的心意。”
听着这话,楚见深明知是假,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楚见微却是面色霎时白了,他摇着头大声道:“不!县主你是在骗我!县主,定是我这段时间缠着你,让你厌烦了,你才这般骗我对不对?”
“大皇兄又何必自欺欺人,这是县主亲口说的。”楚见深微笑着说。话毕,楚见深却突然感觉有一只柔嫩的小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楚见深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想到这不过都是穆简的假扮又是心中一苦,随即,他将那只小手握在了手心。
瞧见穆简主动去牵楚见深的手,楚见微登时面色灰败,他双目一红,想要上前狠狠揍楚见深一顿,又想起他已经是她的心上人了,他若是打了楚见深,许是她会心疼。
楚见微心头剧痛,看着那一双手,胸腔中似是被掏空了一般,他红着眼转身离去。
见楚见微走远,楚见深松开了穆简的手,心中又多了一种怅然的失落:“县主,我会接着去查孟东林的,一旦有了消息,我便会通知县主。”
穆简朝着楚见深笑得温柔:“我等着你……”
楚见深心口一烫,看向穆简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他定定地看了穆简许久,才确定她面上的温柔笑容是真,并非是自己的幻想。
楚见深只觉得身上热流涌动,他强自压下自己的激动:“县主,大皇兄已经走了,你不必如此。”
穆简笑笑:“谁说大殿下走了,我便不能这般说话了……”
穆简这般温柔地笑看他,话语中又透着前所未有的亲昵,楚见深实在招架不住,他几乎不敢相信穆简话语中的意思,强自镇定:“县主,我先回府了。”
……
这一夜,落晖看着自家殿下脸带笑容练武练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落晖还在昏昏欲睡,就被自家殿下叫起来对练。落晖被打趴下好几回,一夜没睡的楚见深却依旧精神奕奕,笑道:“再来!”
落晖只觉得自家殿下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一般,只是看了乐安县主一眼,便痴了两个月。如今被乐安县主温柔地笑看一眼,又和那回初见乐安县主一样,傻了一般。不知道这一回,自家殿下是不是又要痴傻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