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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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正殿。

落晖展开金黄色蟒袍,仔细地给楚见深披上。

九蟒八龙,明亮的金黄色蟒袍,衬得楚见深愈发矜贵。任是谁见了,都要在心中赞一句皇家气度,相貌非凡。

落晖好一通忙,这才将楚见深的一身行头收拾妥当。

这本不该是他的活儿。

落晖做的是楚见深的贴身侍卫,又不是贴身侍女,本不该由他来伺候主子更衣。

偏“采薇”消失之后,楚见深便指定了落晖来伺候更衣。

落晖心中清楚,这还不是主子这几个月见乐安县主的机会多了起来,要在乐安县主面前保持“清白”,这连贴身侍女的活计也全交给他这个大男人了,就怕乐安县主看到自家主子与哪个女子过于亲近了。

可主子这么做了,乐安县主又不来四皇子府,她又瞧不见自家主子这般“守身如玉”。

落晖微微抬头,问出了心中压了一个多月的疑问:“殿下,这些日子我们为何不去嘉国公府?”

楚见深瞪了落晖一眼,不答。

楚见深自然是想去嘉国公府的,奈何他没借口去。

他大皇兄楚见微整日里有空便到嘉国公府,在她眼前时不时出现,结果流言四起,惹得她心中不悦,最后要刻意逼走楚见微。

楚见深自然不想成为第二个“楚见微”,所以,每次去嘉国公府,楚见深都是有一个“一本正经”的理由的。他每次都是因为“正事”才去嘉国公府的!

偏这近来一个多月,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

那日,他与穆简在孟东林府上搜到了那封信,第二日,楚见深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写在密折中,呈到了当今陛下的案头。

这密折到了陛下手中,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声息。

陛下在朝堂上一如往日,甚至并未回复楚见深只言片语。

楚见深不得不猜测,他父皇怕也是有些举棋不定的。

一开始太子被刺身亡,父皇将太子案按在了西蜀国的头上,不肯将太子案深查下去。可当乐安县主哭求的时候,父皇又允准了穆简去查案。颁布给四皇子府的口谕的时候,父皇允准他帮穆简查案,却又要求他“以正事为重”。

父皇的这种种举动,分明是相互矛盾的。

楚见深猜测,也许父皇是出于某种目的,想把太子案的名头按在西蜀国的头上,又或者,父皇猜得到幕后主谋必是一位皇子,父皇不愿意再死一个儿子,这才不肯查太子案。

可父皇又觉得这般丝毫不理会太子案,对不住他与楚见铮以往的父子之情,这才允准穆简查案。

一个是死了的太子,一个是活着的皇子,父皇只怕更愿意保住一个活着的皇子。

父皇想要保住那个儿子,楚见深却绝不会允许他如此。

上一次孟府之行,已经让楚见深知道,这桩太子案多半与嘉国公无关,楚见深也歇了谋逆的念头。可楚见深也绝不会允许那个曾刺杀他的幕后凶手坐上皇位。

在这件事上,就算是忤逆圣意,楚见深还是要将这太子案查下去的。

可自那日搜出那封信后,楚见深却在孟东林身上再查不出什么了。

孟东林保持着以往的生活习惯,除了与几个同僚和侍卫交好,再不与任何一人来往,更不用说大皇子与三皇子了。

楚见深又派出厉长洲与暗中的属下查孟东林的过往,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若非真的在孟东林府中搜出了那封信,楚见深真要相信孟东林就是一个不擅交际的寻常散秩大夫了。

按照这种情形看,幕后之人就是看中了孟东林的行事谨慎,这才派孟东林到嘉国公身边做事。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孟东林会在嘉国公身边做了两年的副将,才会被嘉国公踢到侍卫处。想必当时的嘉国公已隐隐察觉出这个孟东林的异样,却没有查到任何证据,这才将孟东林调离身边。

孟东林行事之谨慎,远超楚见深以往遇见的人。

这一查,竟是足足一个多月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

没查到孟东林的消息,楚见深也没了“借口”去嘉国公府,他便忍耐着,没有去见她。

而自从上次穆简与楚见深在楚见微面前“演”过那么一场之后,楚见微也确实未再去找穆简,他那大皇兄楚见微倒是在朝堂上越发用功起来。

朝堂上夸赞大皇子与四皇子的臣子日渐增多,楚见深隐隐能看到三皇兄楚见奕的急躁。

时间一日又一日过去,楚见深依旧查不到孟东林的消息,时间却到了年底。

今儿是年前除夕宫宴。满朝文武、皇亲国戚,还有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参加宫宴。

一个多月没见她,楚见深打定主意,今夜一定要寻个时机见一见她的。

楚见深突然开口:“落晖,你说,这天下女子是喜爱夫婿平步青云的?还是会‘悔教夫婿觅封侯’的?”

落晖笑:“不论是平步青云的,还是‘封侯’的,全都比不上殿下。殿下是皇子龙孙,天生便在青云上。”

楚见深笑了一声:“你不懂。”

那日她问‘有一日有人递密信给你,说我父兄通敌叛国,你会让我父兄死在战场上吗?’,这便是她想要他楚见深登顶的意思。

前路虽不明朗,但楚见深心中是有一种暗暗的高兴的,她是明白他的志向的。

他也希冀着有一日,他能拱手山河,讨她欢心。

……

嘉国公府。

穆简换上一件水蓝色的长裙,由着疏桐给她梳上繁复的发髻。

今儿是宫宴,在这种时候,穆简向来不挑发式衣服,其他世家贵女穿什么,穆简通常穿一件差不了多少的。

自上次孟府之行后,穆简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楚见微与楚见深了。

楚见微自不必说,那本就是被她赶跑的。

至于楚见深那边,自从发现楚见深会对她“色令智昏”之后,穆简真不急了。

反正现在离她的“死期”还有一段时间,她只要在“死期”来临之前,“从”了楚见深,然后求他不要派她父兄出征就好,她根本不必急着和这位未来皇帝套近乎。

而现在,她只要慢慢表现出对楚见深的态度改变就好了。

疏桐梳妆完毕,看着镜中的穆简呆了一呆:“县主当真是仙女下凡一般,就算疏桐是个女子,也要被县主迷倒了……”

镜中的少女眉目精致如画,肤如雪,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略一张口,略一挑眉,都能叫人看呆了眼。

穆简正要回话,就听门口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

小丫鬟清露端着一个脸盆冲了进来。

疏桐笑骂:“都什么时候了?清露,你今儿动作也太慢了,我都给县主梳妆好了。”

清露放好脸盆,低着头委委屈屈道:“奴婢之前已经端了水过来了,谁知在路上撞上了秋风姐姐,水都撒地上了,这才重新去接了温水。”

“秋风,”穆简听到这名字问了一句:“她在西院好好的,跑东院来做什么?”

清露摇摇头,一脸茫然:“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半盆水都撒在秋风姐姐身上了,她忙回西院换衣服去了,奴婢也没问。”

疏桐想了想,道:“秋风突然来东院,会不会是二小姐要做什么?”

穆简耸耸肩:“今儿是宫宴,秋风和你都进不去。我跟在娘身边,她能想做什么。”

疏桐笑着点头:“也是,二小姐最怕郡主了。”

打扮妥当,穆简便去了正院。

长宁郡主早等在了正院,穆姝倒是姗姗来迟。

嘉国公和穆展先一步乘坐马车进了宫。长宁郡主、穆简和穆姝共乘一辆马车进宫。

马车里,长宁郡主见穆姝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不由皱了皱眉:“你带什么东西进宫?”

穆姝低着头,脸上微红:“娘,姝儿今儿来了月事,怕一个不慎出洋相,这才带了东西备着。”

长宁郡主算了算日子,确是如此。她仍皱着眉,口中却赞道:“难为你思虑周到。宫宴里都是贵戚,万不能丢了嘉国公府的颜面。”

“是。”穆姝低着头,乖巧道。

穆姝面对长宁郡主时素来是极乖巧的,甚至比面对嘉国公还要乖巧,穆简看得习惯了,未说什么。

宫宴办在御花园中。

右侧的筵席是皇帝、皇子、亲王与文武百官。左侧的筵席则是后宫妃嫔与诰命夫人。左右筵席并不远,只隔了些假山绿树。

原本左侧命妇的筵席当由皇太后坐主座,而如今皇太后与皇后皆逝去了,这边的宫宴便由如今掌管后宫的陆贵妃主持。

穆简与穆姝跟着长宁郡主进入御花园中时,园中已来了不少命妇与贵女。

命妇们打扮端庄,贵女们的打扮则要鲜嫩很多。

如今大成朝的三位成年皇子还未婚配,这等宫宴,皇帝贵妃未必没有挑选皇子妃的念头,因此宫宴上的贵女皆是花枝招展。

穆简一入御花园,便吸引了所有贵女的目光。

穆简的衣裙与园中的贵女相差无几,发式更是与妹妹穆姝极相似,可她一出现在御花园中,便将御花园中一众环肥燕瘦的美人统统衬托成了庸脂俗粉,独她一个似娇柔绝艳的仙子落在了花园中。

以往,穆简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京师的贵女们都是极服气的,在穆简跟前也少不了阿谀奉承的话语。

可今年却不同。

太子楚见铮已经死了。

穆简已不再是未来的太子妃,空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却无太子楚见铮护着,少不得惹来一些奚落、看笑话的眼神。

不少贵女都会生出与穆姝当初一样的想法。

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

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她乐安县主年已十七,哦不,是马上就十八了。

十八岁,若是按成婚的命妇算,自然是年轻的。可若是放在一众未成婚的贵女中,十八岁已经算是少有的大龄了。

不少贵女不再靠向穆简讨好她,而是在心中暗想,就算乐安县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年已十八却未有亲事,说不准就要蹉跎老去了。

这时,筵席中的贵女们骤然见到一个身着金黄色蟒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从右侧花园款步而来。

只瞧了一眼,园中许多贵女都红了脸。

这年轻男子面容陌生,却是身着金黄色蟒袍,众贵女一看蟒袍便知,这便是刚回京几个月的四皇子殿下。四皇子回京后,京师的世家贵女自然都知道了这位四皇子,只是无人知道这位四皇子殿下竟是这般鹤立鸡群,俊美非凡。

“参见四皇子殿下。”

在众多目光中,在一声声参拜声中,楚见深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穆简。

穆简面上一红,俯身行礼:“参见四殿下。”

楚见深语气温和:“县主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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