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简确实被吓到了。
黑衣人的长剑刺向她和楚见深的时候,穆简忍住了恐惧没有出声。
穆简重心不稳,坠落悬崖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得格外惨烈,穆简甚至来不及想系统。
无论是穿越前的日子,还是穿越后的十八年间,穆简都没经历过这般惊心动魄、命悬一线。
此时危机已经过去,穆简心中满是后怕,胸腔中又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穆简缓缓站起身,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她看不到自己面上也无一丝血色。
穆简缓了缓神,才一步一步走到楚见深身侧,看到楚见深身上一道道鲜红的痕迹正在扩大,她又慌了神。
“怎么办?怎么办?四殿下你在流血!”穆简满目慌张:“怎么办?我没有药啊!你需要止血!你身上有没有止血药?”
“有,在我衣服里。”楚见深躺在被褥上,面色雪白,神色却极平静,看着穆简慌乱的神色,他嘴角多出一分笑意:“简儿不急。”
“怎么能不急!要是失血过多,你会晕,你会死的!”穆简忙一手探进楚见深的衣服里。
楚见深面上一红,却躺在被褥上一动不动,他嘴上带着一丝笑看着穆简,任由她作为。
穆简在楚见深衣内胡乱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小的黄色方纸包:“是不是这个?”
楚见深摇头,一点也不急:“这是易容用的。”
穆简又伸手探进了楚见深怀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摸了起来。
看见穆简这般焦急忙乱的样子,楚见深再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他脸上又白了几分。
“你笑什么?”穆简怒道:“你不痛吗?笑什么笑!你没看到你一笑血流得更快了吗?”
“简儿……”楚见深突然翻身坐起,一把将穆简压进怀里,语声低沉:“简儿,原来你竟这般在意我。”
“你疯了!”穆简双手撑在楚见深肩头,想推开他,又怕伤到他:“楚见深你疯了!我要是看到其他认识的人受伤,我也着急!你——你快松开!”
“楚,见深?”楚见深一愣,被穆简轻轻推开,他轻轻道:“原来你心里是这般叫我的。”
穆简不知楚见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推开楚见深,她又伸手进他怀里摸了起来。
楚见深一把抓住她手腕,吸了一口气,语声暗哑又带着几分暧昧:“简儿……你摸太下面了。”
“……”穆简登时脸上爆红,她猛地后退一步,朝着楚见深怒道:“楚见深,既然你还能动,你自己快拿药止血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气死我了!”
楚见深老神在在道:“原来娇弱可人、娴静淑雅的乐安县主急起来是这番模样的。”
在楚见深眼中,穆简此时便如画中仙子走下凡来,生机勃勃,多了几分烟火气,不再如以往那般像个如坐云端的仙子。
穆简被他气得没脾气了,忍不住道:“楚见深,你再不自己拿药,我就一个人走了!”
见惹急了穆简,楚见深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这才伸手探入怀中,很快便取出了一个红色方形小纸包:“这是止血的。”
穆简上前,取过红色小纸包,展开,便见里头是一堆白色的粉末。
穆简看了看楚见深身上,他双手上有着四道血痕,背后有一道,腿上也有一道。
手上的伤势还好说,可背上的伤势必要脱下衣服才能上药。穆简手里握着一包止血药,犯了难。
楚见深早料到如此,因此刚才才不急着上药。伤在手上、脚上还好说,伤在背上他自己也不好上药,若是让穆简上药,这也太过为难她。
穆简看楚见深的唇色泛白,额上也渗出些许冷汗,却仍旧脸带笑意看着她,她不由喉间一哽。
穆简知道,若不是为了保护她,楚见深根本不会受那么多伤。楚见深身上的大多数伤痕,都是刺客刺向她时,楚见深为她挡下来的。
穆简心中难受得很。她恨不得受伤的人是她自己,至少她有系统护着,几乎不会感觉到疼痛。可现实却是她毫发无伤,楚见深却受了许多剑。
无论楚见深是如何看她,无论在她心里楚见深是怎样,今日楚见深救她,是真真切切的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了刀剑的。
穆简咬了咬唇:“四殿下,你还是脱了上衣,我给你上药吧。”
楚见深一愣,他万万想不到穆简竟肯为他做到这一步,他低低道:“简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若是她真的这般做了,虽是情势所迫,可他们之间便算不上清白了。倘若穆简将来另嫁他人,她夫婿知道这事,也不知会如何作想。换句话说,若是穆简这般做了,便是默认将来会嫁予他楚见深。
穆简抿唇,看着楚见深,认真道:“性命最重要。在我看来,原则、名节都比不上性命重要。”
楚见深看着眼前女子,眼中挣扎了片刻,还是长长一叹。
“你叹什么气?”穆简不明所以:“你快点脱衣服,我给你上药。”
楚见深摇摇头,无奈又洒然一笑:“简儿,我当真对你狠不下心。”
话毕,楚见深高声喊道:“落晖——”
落晖从一侧的小道上匆匆跑下来:“殿下?殿下怎么了?”
自黑衣人被厉长洲带来的人控制住后,落晖便急忙跑向楚见深落崖之处。想到此时正是自家殿下与心上人单独相处的好时机,自家殿下还可用苦肉计讨得心上人欢心,落晖便躲在远处,没有上前。
“你你你——”穆简指了指落晖,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落晖想了一下:“也来了没多久。”
“你们早约好在这里见面,可你来了怎么不说?”穆简指了指落晖,又指了指楚见深:“你知道他来的这么快,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急了许久!”
楚见深含笑道:“若非如此,我怎能知简儿心中竟这般在意我。”
穆简气急,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落晖已经熟练又小心地开始脱楚见深衣服,她忙将手中的小小纸包塞到落晖手中,转过头非礼勿视。
听着身后脱衣上药的声音,穆简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
穿越之前,寻常男子露个上身,穿条裤衩的模样穆简不是没见过,但在这年代做了十八年乐安县主,穆简早习惯了这世界的男女大防。
走了几步,穆简已明白过来,楚见深为何说对她狠不下心。
若是楚见深不主动叫落晖过来,由着穆简为他脱衣上药,便是坐实了两人的关系,没有给穆简退路。可他最后还是叫了落晖过来,便是放穆简一马,保全她的名节。
虽然眼下的情形只有三人知道,可落晖在场,楚见深与穆简便可坦然地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
楚见深身上带着伤,他还是执意亲自送穆简回了嘉国公府。
等楚见深回到四皇子府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
四皇子府,正殿。
回了府,楚见深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又换了一身衣服。
楚见深倚靠在软塌上,面上无一丝表情,眼神幽深。
厉长洲跪在软塌前,头压得低低的:“奴才擅离职守,害的主子受伤。奴才万死也难辞其罪,请殿下赐死。”
楚见深的语声毫无起伏:“理由?”
厉长洲重重地磕头,却不说话。
厉长洲不肯说,再问下去已无意义,楚见深眼中划过一丝凉意:“自今日起,你手头的人全权交由落晖负责,自去刑室领罚。”
“主子?”厉长洲抬头看向楚见深,似是不明白楚见深为何处罚得这般轻。
楚见深缓缓道:“厉长洲,我与你相识时,我还是一个孩童。十几年时间,亦师亦友的情分,这一次我便轻轻放过。但,只此一次。”
厉长洲眼中闪过惭愧之色,他又重重地磕头:“是奴才愧对主子。从今往后,奴才若再有这般行径,不必殿下开口,奴才自会了结自己。奴才这就去领罚。”
楚见深默默目送厉长洲离去。
只此一次,却是心中芥蒂已生。
……
孟东林府。
孟东林面色雪白,在客厅中焦急地踱步了整整一下午。
一个仆从急匆匆奔进客厅,喘着气道:“老,老爷,四皇子,回府了!”
孟东林面色刷的雪白,他喝了一声:“滚!”
仆从第一次见自家老爷这般难看的神色,骇了一跳,忙跑开了,连行礼也忘了。
孟东林面上似哭似笑,他垂着头出了客厅,只觉得脚步沉重如山,他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慢慢关上房门,哭道:“娘,是儿子对不住你——”
话毕,孟东林取过一早备好的鹤顶红,仰头一饮而尽。
……
诚亲王府。
一个侍卫脚步飞快跑进客厅,对着端坐在上首的诚亲王道:“回禀王爷,四皇子回府了。”
诚亲王手中的茶杯顿时落在地上,他霍然起身。
诚亲王面色变了几变,他微微眯起眼,起身入了内室,换了一身下仆的衣服。
夜色深深,一身下仆装扮的诚亲王从后门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