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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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国公府,东院小客厅。

穆简穿着一身素白长裙,黑发一半挽起,一半垂落身后,黑发间簪了几朵小花,身段窈窕,弱不胜衣,她缓步而来,小脸莹白,眉眼低垂,她朝着楚见微轻轻一礼:“参见高凉郡王。”

楚见微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君子如玉,只是眼底却透着几分苦涩,他站在几步远处,双手虚虚一扶:“县主不必多礼。”

两人才在客厅中落座,穆简便一手以丝帕遮面,咳了起来。

“县主真病了?”楚见微瞧着穆简面色泛白的模样,不由心疼:“方才听丫鬟说你病了,我还以为是县主不想见我,这才托词说病了。不想县主是真病了,是我小人之心了。”

穆简摇摇头,又捂着帕子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楚见深离京,前往盛京祭祖,一来一回差不多需要十日时间。

穆简留在嘉国公府内,想着楚见深登基的时间日益接近,心中难免多想了几分。

早在穆简真正接近楚见深之前,穆简就知道,楚见深在登基之前还受过一次伤,那便是穆简曾心心念念的“救驾之恩”。

如今穆简已不再需要这份“救驾之恩”来挽救嘉国公府,她反倒是担心起楚见深来。

到底楚见深在登基前一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令他受伤?

穆简想不透,便想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需得跟在楚见深身边,时时留心,才有机会帮他躲过那次受伤。

事情想得多了,穆简竟病了。

她已咳了好几日了。前几日她一直待在闺房中闭门不出,免得吹了冷风,加重了病情。

今日高凉郡王楚见微入府求见,他虽是穆简心中调侃的“男主角”,却也是这世上实打实的皇族贵胄,穆简不好不见,这才披上厚重的斗篷来小客厅。

楚见微眼中透出关切来:“县主可宣了太医?可有吃药?”

穆简掩着帕子咳了几声,道:“早请了太医,也正吃着药。”

“那便好,太医是怎么说的?”

穆简面上露出些恹恹之色:“都是些常听的说辞——县主身子弱,身上多有不足之处,而今冬日里天气寒凉,冷风吹得多了些,受了寒,便要咳上几日。喝上几日汤药,待天气渐暖,春日到来便可痊愈了。”

“原来如此,”楚见微一听,稍稍放心,他又苦笑一声:“这么说起来,我叫县主出来一见,反倒是害的县主多吹了冷风了。”

穆简摇摇头:“无妨。左不过就是如此。冷的时候多咳几声,身子暖一些,便舒服些,咳嗽便少一些。倒是那些汤药,喝了也不见什么效果。”

楚见微道:“如此……不如我去请刘御医来,请刘御医为县主改一改方子。”

病了之后,穆简惫懒许多:“不必麻烦了。就如太医所说,我这病就是受不得冷,等再过一个月,天气暖起来,自然而然就不咳了。”

说到这里,穆简又连连咳了几声。

楚见微皱眉,语声中透出些情意:“县主这般模样,让人实在放不下心。”

闻言,穆简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向楚见微。

楚见微忙住了口,他苦笑一声:“我明白的。如今……县主再如何,也该由四皇弟来关心,我自然是没资格关心县主的。”

穆简本想说,等你娶了穆姝做侧妃,你便是我的妹夫了,亲戚之间关心几句也是寻常。又想想这话太刺激楚见微,她便住了口,不语。

楚见微道:“我虽然知道现在说这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我还是想向县主解释一句——宫宴当日,我之所以奋不顾身跳入湖中去救人,只是因为……我以为那人是县主。”

穆简低头,轻轻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楚见微愣了一下,又面带苦意道:“是。你知道又如何……”

楚见微长长一叹。

当初楚见深与他表明心迹,说是也喜欢穆简的时候,楚见微还一身意气,想要同楚见深争!

为了争穆简,楚见微更是不惜在朝堂上用功,想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想要那把龙椅。

可经过几个月时间在朝堂上的用功,楚见微在朝堂上的势力日益强盛,可他却更能看清四皇弟楚见深在朝政上的能力。

在朝政上,他是真的不如四皇弟楚见深。

而且……这一次父皇派四皇弟赴盛京祭祖,朝中已有不少人猜测,父皇心内真正属意的人是四皇弟楚见深。

也许,她选择四皇弟真的是对的……

楚见微心头有太多失落,而那些失落,全是自宫宴那日开始。

“县主,”楚见微目光柔和看着穆简,语声清浅似是跨越了时光:“我知道从今往后再来见县主有太多不妥之处。也许……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单独来见县主。”

“我只问县主一句,”楚见微眼中带着一分执着:“倘若太子薨逝后,四皇弟并未被父皇接回京师,县主并未遇着四皇弟。县主可会给我一个机会?”

穆简一愣,正要说话,却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穆简越咳越厉害,竟有几分撕心裂肺的感觉。

楚见微神色微变,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穆简身前,正欲拍一拍穆简的背,便见穆简停了咳嗽。

穆简若有所觉,她缓缓展开手中雪白的丝帕,便惊见那丝帕中带着一口鲜红的血迹。

一件那点鲜红,楚见微吓得魂不附体:“县主?!县主你怎会?!”

楚见微手脚冰凉,他惶然高呼:“西陆——西陆——你快滚进来!”

楚见微的随从西陆忙进了客厅,行礼:“殿下?”

楚见微一脸雪白,慌张道:“快!快去太医院请刘御医!就说本王病了!十万火急!”

“是!是!”西陆见楚见微慌乱的表情,大惊,他忙连滚带爬出了嘉国公府,直奔太医院。

“县主!县主!你这是怎么了?”楚见微双手发颤,一脸惊骇欲绝地立在穆简身前,面色惨白地好似生病的人真的是他一般。

穆简一脸呆怔地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

穆简曾以为,她不是原著中的乐安县主,她便能顺利地再活二三十年。想不到,乐安县主的“死期”终究还是应在了她身上。

早在几日遣,穆简开始咳嗽的时候,穆简心底便有一种惊慌——

这两三年来,她身子一直不错,怎么就恰巧在“乐安县主的死期”之前开始生病?

她担忧了几日,一直不肯面对这一点。

今日这口血,倒是让她看清了事实。

乐安县主的死期,竟真的也是她的死期。

穆简双手发寒,脑中突然闪过楚见深独自一人立在宫闱最高处,时光将他磨成垂垂老者的孤独模样。

穆简心中难受,她分外冷静地问系统:“系统,我还能活多久?”

系统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七十五天左右。”

穆简胸腔中一片冰凉:“这是什么病?”

系统:“……剧情崩坏,我的功能减退,无法检测出病因。”

穆简轻轻道:“这样啊……”

系统提醒她:“穆简,你的死期到了。我提醒你,你必须在死之前告诉楚见微和楚见深,你一直深爱着先太子楚见铮。”

穆简不语。

系统继续道:“等会儿那个刘御医来了,如果他不能查出你的死期,你还可以拖到死前几天告诉他们两人。但如果这个刘御医查出你快死了,你必须立刻告诉楚见微和楚见深,你深爱太子。”

“穆简,你懂的。按照乐安县主的人设,若是她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她是不可能和楚见深成婚,拖累楚见深的。”

“所以,知道自己快死了,你就该向楚见微和楚见深表明深爱太子,立即和楚见深分手!”

穆简衣袖下的双手微微拧紧,她应了一声:“我懂的。”

楚见微站在穆简身前,魂不守舍,面色惨白。

穆简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道:“殿下,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楚见微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在小客厅内转来转去。

小客厅内静了一会儿,只剩下了穆简时不时的一阵咳嗽。

直等到穆简咳出第二口血来,刘御医才喘着气被西陆拉到了小客厅。

“参,参见高凉郡王。”刘御医喘着气行礼。

楚见微等不及他给穆简行礼,便直接拉着他,将他扯到了穆简身前,道:“快!快给县主看看!”

穆简缓缓伸出右手,放在小桌上。

得病的明明是乐安县主,可高凉郡王却急成那模样,看来京城里关于乐安县主和高凉郡王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刘御医来不及感叹楚见深头上的绿帽,几指放在穆简的脉搏上。

只是眨眼之间,刘御医的面色便凝重起来。

“县主她到底怎么了?”楚见微急道:“县主怎会咳出血?”

刘御医摸着穆简的脉搏许久,看向穆简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之意,他道:“回禀高凉郡王,依县主的脉象来看……县主命不久矣。”

“什么?!”楚见微骇得声音都变了,他面上血色褪尽,震惊地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刘御医摇摇头:“依微臣看,县主的身子极弱极弱,似是胎里就带来的弱症,按理说,这种脉像,县主应当是病了许久的,只是不明白县主之前为何并未爆发病症……”

楚见微僵立在原地,面色雪白雪白,似是已经听不进去刘御医说了什么。

穆简轻声道:“刘御医,我还能活多久?”

刘御医转头看向穆简,眼中似是在哀叹“红颜薄命”,他道:“……半年。”

系统立即在穆简脑中叫了起来:“不对!是七十五天!这御医看得出你快死了,但是时间算的不准。”

穆简在脑中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穆简对刘御医道:“请刘御医为我保密,这件事请御医不要告诉旁人,只说是我受了寒,咳了几声,喝几服药便能好了。”

刘御医忙转头看向楚见微:“郡王爷?”

楚见微转头看向穆简,眼中满是痛色:“都听县主的……”

刘御医告辞离去。

楚见深看着穆简,呆站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他双目通红,惶惶然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会——一定是刘御医弄错了!一定是刘御医弄错了!我叫西陆去请别的御医来——”

说着,楚见微张口就要喊西陆。

“殿下!”穆简打断了他,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太医院刘御医医术有多高超?这太医院又能找出几个人敢说医术比他好?”

楚见微转头看向穆简,他急行几步,走到穆简跟前,想伸出双手抱她,又收回手,忍泪道:“我情愿你嫁给四皇弟,平安喜乐一世!哪怕你对我不屑一顾,也好过这般!县主!县主你……”

穆简低低一叹,看向楚见微:“我想他了。”

“谁?四皇弟?”楚见微看着穆简:“我立即修书给四皇弟,让他快马加鞭回来陪你!”

“不,”穆简心中又是一叹,她还以为她要三四十年之后才需要去演深爱太子楚见铮的戏码,想不到这戏码现在就要开演了:“我想的是先太子。”

楚见微一愣:“你——”

穆简笑了一声:“我终于可以去见先太子了……”

楚见微面上又一瞬间的茫然:“我以为你与四皇弟……”

穆简垂眸:“殿下,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你说!”楚见微吸了一口气:“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帮你做!”

……

嘉国公府,西院。

穆姝坐在院中拧着帕子,秋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高凉郡王进嘉国公府,便直奔东院见乐安县主穆简,却提都没提过穆姝这个未来的郡王侧妃。

穆姝此时就如整张脸都被人踩在脚下,也不知府内的那些人该怎么笑话她这个未来的高凉郡王侧妃。

她穆姝还没有进入高凉郡王府,却似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失了高凉郡王的宠爱。

穆姝咬着唇:“等……”

等以后高凉郡王登基后,她便是先帝赐婚的侧妃,是必定能成为后宫高位妃嫔的。

到那时,她一定要将这脸面要回来!

“……等来日,我必要他们好看!”

……

官道,九江郡王的马车中。

楚见深摸着手中的一封信,眉头微拧。

厉长洲送信过来,说是穆简病了,似是冬日受了风,着了凉,已咳了好几日了。

楚见深想着那娇弱的人儿生病的模样,便有些心疼焦急。

他将她放在心头好些年,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已渐渐接受他的情意,与他日渐亲近,父皇也允了他们的婚事,正是他心愿刚达成的时候。

此时的他,本该与她日日亲近。

奈何父皇那边又是多事之秋,有许多事他实在撒不开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么算来,他已有好些年没见她了,他实在想她的紧。

父皇那边的事紧急,可她病了也是紧急。等他进了京,定要先去嘉国公府先瞧过她才可安心。

楚见深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道:“加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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