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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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后宫却是无人。

先是先皇后逝世,等过了先皇后的孝期,又是先太子楚见铮遇刺,等众人缓过劲儿来,先帝又驾崩了。

这接二连三的丧事,令新皇身边既无皇后,又无上得了台面的妃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新皇身边,竟连一个侍寝的答应、常在也无,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先帝的丧事刚刚落定,内务府便拟定了贵女选秀的事,交皇帝定夺。

新皇楚见深年二十一,身边却无一个女人,内务府还真怕皇帝是个真不近女色的,递折子过去的时候,就怕新皇不喜,将折子否了。

出人意料的是,折子递过去当日,新皇便准了。

因后宫实在无人,内务府拟定的是大成朝凡正六品官员家及以上的未婚贵女入宫选秀,若是新皇选中了高门大户的世家贵女,可封个高位妃嫔,将后宫打理起来;若是新皇选了几个出身略低些的小官之女,也正好充实后宫,免得这后宫里空荡荡无人。

但新皇好似不是这么想的。

新皇定下的是正三品官员家及以上的未婚贵女入宫选秀,新皇还着重标了一行红字——不许任何未婚贵女以生病等缘由逃避选秀。

这种事情,内务府自然不会与皇帝拧着来。

没几日,正三品官员家及以上的未婚贵女入宫选秀的事情便办了起来。

世家贵女入宫选秀,这种事儿,本该由太后或者皇后主持,奈何如今后宫中真没人。

就连之前主持后宫事宜的陆贵妃,也因为南阳郡王的事情,被贬做了陆太妃,幽居在西侧的寿安宫后殿。

这时候,也只能将后宫事宜暂交给养过高凉郡王几日的贤太妃主持了。

贤太妃所住的寿康宫殿外。

冬日将要走到尽头,眼看着春日将近。

寿康宫殿外站着一众鲜嫩的世家贵女,鲜妍的裙衫,娇嫩的容颜,柔声笑语,似是将春日提前带入了寿康宫一般。

世家贵女们都知道,皇帝选秀,大抵是不会只选一两位贵女的,尤其是后宫空虚的新皇,少说也该选上五六位贵女入宫,才勉强算是充实后宫了。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贵女是两位。

其中一位,便是新任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刘熠之嫡女刘微霜。

先头南阳郡王谋反,靠的便是那位领侍卫内大臣陈章,陈章跟随南阳郡王谋反,如今已经没了性命。如今顶替陈章的正是刘熠。

刘熠成了新任的领侍卫内大臣,便是新皇眼前的红人,是真正受新皇信任的重臣。

相应的,刘熠之嫡女刘微霜便成了这次选秀的热门人选。有不少贵女都猜测,旁人说不准,可刘微霜十有八九是要入宫的。

这位皇帝眼前的大红人的嫡女入宫,说不准一开始就会封个贵人之位,甚至封作一宫之主的嫔位也不是没可能。

另一位受人瞩目的,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穆简。

穆简身为嘉国公嫡女,先帝亲封的乐安县主,论出身,要比刘微霜更加显贵,论容貌,这寿康宫殿外更是无一人及得上她。

可如今的京师里,哪个人不知道乐安县主与新皇之间的故事。

京师里人人都在传,当初新皇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就曾向先帝求娶乐安县主,先帝也点过了头,只是还未等先帝下明旨,先帝便驾崩了,而且……这位乐安县主竟然得罪了新皇,与新皇决裂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乐安县主前脚和四皇子楚见深闹崩,后脚四皇子便登基做了天下之主。

一个世家贵女,得罪了新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乐安县主穆简不要说是入宫了,只怕是寻常世家子都不敢娶了她,免得受她牵连,被新皇不喜。

穆简一个人站在寿康殿外,竟无一人愿意站在她身旁。

一是,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新皇;二是,一般的世家贵女也不愿意站在第一美人身旁,活生生将自己站成了陪衬。

穆简自然是不愿来的。

她身子日益衰弱,若是出门受了凉,或者累着了,她少不得又得生病喝药,余下的日子过得不舒坦,还要惹得长宁郡主担心。

可内务府点明了“不得以生病为由逃避选秀”,穆简这个年已十八的大成朝剩女,也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在穆简看来,以她和楚见深的关系,最适合的解释便是——分手的男女朋友。

前男友登基做了皇帝,要她这个前女友过来选秀——这也太特么尴尬了吧!

穆简慢慢走到角落里,身子轻轻倚在廊柱上,淡淡看向院子里的一众美人。

想到这其中会有不少人会成为楚见深后宫中的一员,穆简心中一叹。

“若能得县主常伴身侧,我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纳妾。”言犹在耳,世事变迁,说到底,还是她选了“保持人设回现代”,是她甩了楚见深呢,怪不得他娶妻纳妾,要做个正常的皇帝。

若是他能娶妻纳妾,享尽三宫六院之福,穆简心头的愧疚便没了。

站在寿康宫中各种尴尬,穆简不由畅想起穿越回去之后的美好生活。

正想着,便见刘微霜与几位贵女走到穆简近前。

刘微霜看着穆简,语声不轻不重:“姐姐年纪也不小了,怎能不懂礼仪?这里可是宫里,姐姐怎能倚靠在柱子上,这般站没站相,岂不是堕了我们大成朝世家贵女的名头?还是说,姐姐素来规矩礼仪都是随便学学,未曾用心学过?”

听到刘微霜“教训”穆简的话,寿康宫外的贵女皆是转过头来,面上带着点看热闹的神色看这场好戏。

如今穆简这第一美人可是得罪了新皇,自然少不了有人来教训她。

穆简抽了抽嘴角。

“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这话有毒。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年代、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是什么好话。

穆简倒是自知理亏。

身为世家贵女,又是初入宫廷,她自然不该倚靠在廊柱上。

穆简只是在这寿康宫中站了好一会儿,身子有些累,才偷了一会儿懒,不想刘微霜便看不过眼了。

穆简站直了身躯,正想说些什么,便听有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殿外的众人齐齐跪了下去:“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见深身穿一件明黄龙袍,金线织就的五爪金龙在他胸前盘旋咆哮,将眉眼冷峻的皇帝衬托得愈发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楚见深的脚步本是向着寿康宫而去的,他目光在殿外一扫,便改了方向,几步后停在了刘微霜跟前,轻声道:“你,抬起头来。”

刘微霜心中又紧张又激动,她缓缓抬头,便瞧见了新皇俊美无俦的容颜。刘微霜顿时脸上一红,微微垂下眼。

楚见深目光游移到穆简身上,又飞快收回:“你是哪家的千金?”

刘微霜脸上更是通红通红,她低声道:“臣女是领侍卫内大臣刘熠之女。”

“哦,是刘熠的女儿啊,”楚见深随口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道:“都平身吧。”

殿外的一众贵女皆站起了身,大多贵女都低垂着眉眼,只有几个胆大的贵女偷眼瞧了年轻的皇帝一眼,皆是被皇帝英俊的容颜所慑,不由红了脸。

楚见深身子朝左侧微微动了动,却还是停在刘微霜身前,漫不经心道:“刘姑娘站在这里,可是在聊些什么?”

只听见“刘姑娘”三个字,刘微霜便感觉殿外有不少人都将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在了她身上,可她此时更在意皇帝的心意。

刘微霜面上微红,柔声细语:“臣女正在与乐安县主说话呢。县主似是忘了这是宫里,正倚着廊柱而站,臣女怕县主礼仪不当,劝了几句。”

楚见深面色一变,看向刘微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冷笑一声:“刘姑娘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既知这是宫里,就该知道这宫里还轮不到你来教导礼仪!”

“来人——将刘熠之女拖出去!”楚见深眼中带着冷怒,道:“不知规矩!让刘熠好好教教女儿规矩,这宫里是轮得到她管的地方吗?!”

皇帝一怒,殿外的众人皆是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陛下——”刘微霜登时吓哭了,她不知道皇帝明明之前还在好好说话,怎么突然就发怒了:“陛下——臣女知错了,臣女不敢了。求陛下饶了我吧——”

两个手脚粗壮的太监脚步又轻又快,几步过来,堵了刘微霜的嘴便拉了下去。

殿外众人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楚见深皱了皱眉:“平身。”

余光扫到她已站起身,却是面色微白的模样,楚见深不敢多留,大步走进了寿康宫。

皇帝进了寿康宫,穆简才微微抬眼,看向寿康宫正殿的方向。

他在寿康宫殿外,她也在寿康宫殿外,咫尺之间,他们却如陌生人一般。

明知是自己甩了他,可想到往昔亲近亲密的人,而今除了跪拜之外,竟连一句话也无,穆简心中还是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留在宫里,被前男友选秀,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真的还不如早些穿越回去呢!

寿康宫殿外的贵女们时不时看向穆简。

刚刚皇上就在乐安县主跟前,却是一句话也未曾与她说过——看来皇帝与乐安县主闹翻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只是这会儿,没人敢去“教训”穆简了。

刚刚被“拖出去”的刘微霜就是前车之鉴。

新皇不喜贵女在宫里“教导”旁人,这余下的贵女自然无人敢效仿刘微霜,惹得新皇不喜。

殿外的贵女稍稍一想,便觉得皇上说得在理。

皇宫里规矩森严。在这宫里,也就是一宫之主的嫔位以上的妃嫔有资格管教人,其他低位的妃嫔,如贵人、常在、答应之流,都是没有资格管教旁人的,更何况她们这些人还没入后宫呢!

殿外的贵女又暗暗窃喜,少了刘微霜这么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其他人入宫的机会便多了几分。

入宫是光耀门楣的事,加上新皇是那般年轻而英俊,没几个人不想入宫的。

而那刘微霜得了皇帝的评语“不知规矩”,她入宫头一日便被皇帝“拖了出去”,刘微霜不但丢了家族的脸面,她此生的婚事也要差上许多了。

……

寿康宫中。

见皇帝入殿,贤太妃忙起身,朝皇帝轻轻一礼:“参见皇上。”

楚见深大步走入殿中,径直坐在上首,他面上仍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道:“贤太妃不必多礼。坐。”

贤太妃在先帝宫中时,作为贤妃,一直被陆贵妃压制着,她谨小慎微了一辈子,没成想新皇登基,会让她来主持选秀事宜。

贤太妃在一侧缓缓落座,看着皇帝笑道:“此次主持陛下的选秀,我心里正有些忐忑,不知皇上可有什么示下?”

楚见深双眼瞟了一眼身侧的太监总管董辅。

董辅忙几步走到贤太妃身侧,贴近贤太妃轻声道:“陛下要留乐安县主。”

贤太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京中的流言贤太妃也是有所耳闻的,想不到陛下竟对乐安县主未曾忘情,贤妃忙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皇帝道:“皇帝的意思我明白了。”

楚见深目光远远探向殿外,又收回目光,道:“就这样吧,其他人,贤太妃看着办,不必考虑朕。”

皇帝这就是“随便选”的意思了!

贤太妃心中一松,她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唯恐选秀的时候,把皇帝看重的心腹重臣的女儿漏选了,如今听皇帝这么一说,贤太妃顿时心中有谱了,她只需按照官位和贵女的行止容貌来选便妥当了。

当然,皇上既然要留乐安县主,那就是乐安县主重病垂危也得留下来!

贤太妃笑起来:“有了皇上这话,我便放心大胆的主持这次选秀了。”

“就这样吧。”皇帝在寿康宫中只坐了一会儿,便出了正殿。

正殿外,众位贵女见到皇帝,又是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楚见深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片刻,见她面色不太好看,转头对太监总管董辅道:“和贤太妃说一声,今日秀女们入宫许久,直接安排她们在宫里休息,待明日再由贤太妃主持选秀事宜。”

“是。”董辅瞧着皇帝神色,转身入寿康宫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楚见深脚步顿在原地,他已许久许久未见到她了,若是她知道他已下定决心留她在宫中,她是不是会怨他、恨他。

楚见深不愿瞧她跪他,只一会儿,他便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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