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风荷第二天早上起得早了些,朱轻告诉她昨晚顾钟越来过,但她睡下了,他就没进来。席风荷心里惊讶了一下,以为顾钟越找她是有什么事情,朱轻回忆了一下,道:“不太像,皇上听说你睡了之后就走了,不太像有事的样子。”
思索再三,席风荷没吃早饭就去了宏庆殿,栏崇正一脸郁闷地坐在殿门口,,回想起昨晚的事,就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他的气。见席风荷来了,他忙站了起来,朝席风荷行了个礼:“皇后娘娘,皇上去上早朝了,要过会儿才能回来。”
席风荷不禁唏嘘,天才微微亮就要上朝了,真是不容易,完全忽略了之前自己父亲每天也是不到五更天就出发去了皇宫。
想着顾钟越应该是没用早膳,席风荷也好久没有进过厨房了,她小手一挥:“我去做早膳。”
“可别,您可是皇后娘娘,哪有皇后娘娘亲自下厨的!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栏崇忙拦住了她。
席风荷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之前在家里也偶尔会跟着朱轻一起做点心,还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进厨房踩着一个小凳子操刀做饭的时候,吓坏了厨房的丫鬟们,一个个都围在她的身边,生怕她不小心伤着自己,后来席风荷心血来潮之时就会去厨房里亲自动手做饭,厨房里的人都习惯了,有朱轻给她做下手,其他人就各干各的,见怪不怪了。
席风荷淡定地看他一眼,问道:“皇后为什么不能做饭?什么人算有心之人?若真被他们看到了,只会说帝后情深,我亲自给皇上准备早饭。”席风荷转身就往小厨房里走,末了又补了一句:“大惊小怪。”
接连被皇上皇后嫌弃的栏崇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昨天顾钟越的反常,他隐隐觉得如果他拦住了席风荷,顾钟越可能会比昨天还生气,生他的气。虽然栏崇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快步跟上了席风荷她们。
宏庆殿毕竟是皇帝的居所,小厨房里的食材多得令席风荷咂舌,感叹是不是尚食局的食材都送过来了。和席风荷第一次在家里下厨一样,宫里的奴仆也是手忙脚乱的跟在她旁边,提醒她要小心凤体,席风荷觉得烦,让栏崇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自己在厨房里忙活。
第一次正式的上早朝,顾钟越体会到了顾晟的辛苦,起得早不说,连饭都来不及吃,还要听一群老头絮絮叨叨地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连哪个州中有个蛮狠无礼不服管教的地方大族这种事情也要他来解决,要那些刺史县令有什么用。他甚至觉得,顾晟的精力可能就是被这些事情耗尽的。
心事重重地回了宏庆殿,推开门便看到了在桌边忙碌的席风荷,席风荷看到他,孩子一般炫耀道:“顾钟越你回来啦,来看看,我做的!”
扫了一眼桌子上满满的点心,顾钟越把目光放在了席风荷笑盈盈的脸上,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暖意,他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脑子有个念头让他很想去抱住席风荷——这种家的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或者说,这种有人为自己做饭并且等着自己一起吃饭的时刻,他从来没有体验过。
席风荷被他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她又说道:“你放心,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厨娘,但我可是专门去饮禾楼请教过的,肯定不差。”她指着站在一旁的栏崇,“不信你问栏崇!”
刚吃了一小碟蛋黄莲蓉酥觉得不错的栏崇狠狠地点头:“皇上,皇后娘娘做的点心真的好吃。”
谁知道他刚刚说完话,就看到顾钟越眼神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栏崇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席风荷做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糕点,在宫外的糕点铺里随处可见,也是顾钟越常常能吃到的。顾钟越尝了一口栗子糕,味道比宫中的糕点师确实差了点,但是胜在心意,顾钟越吃的格外香甜,饭量比平时大了些,席风荷也尝了几块点心,喝了几口粥,她不知道顾钟越平时吃多少,但是看到顾钟越吃得香,有一种得到了认可的满足感。
“你昨天晚上去找我了?”席风荷忽然想起来她此行的目的,问道。
顾钟越神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开玩笑一样地道“没事,想着昨天的登基大典仪式繁杂,白天看你那一副端庄的样子,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演了一天了,我就想着去看看你。”
席风荷心里的一点点感动被顾钟越嘴角的笑容抹掉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点心,赌气地说:“我好着呢,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我吃饱了,我回去了。”
顾钟越还没反应过来,席风荷转身就走了,经过一旁的栏崇时停了一下,说道:“栏崇,如果觉得点心好吃的话,我待会让朱轻给你送点过来。”
栏崇虽然吃了早饭,但刚刚站在旁边看他们吃了半天,确实有些馋了,他傻兮兮地笑了一下,说:“多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慢走。”
笑着目送着席风荷离开,栏崇忽然感到了脖子上一阵凉意,一转头就看到顾钟越幽幽地看着自己,他又有一种奇妙的预感:皇后娘娘送的点心,他可能吃不到了。
那边席风荷气冲冲地出了宏庆殿,忍不住朝朱轻抱怨道:“你听听顾钟越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装得端庄,难道本小姐不够端庄吗!”
朱轻作势捂了一下席风荷的嘴,“娘娘,这是在外面,您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席风荷叉着腰,正想说话,远远过来了几个人,她忙把手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好,走近了之后发现,是顾钟卿。
自从顾晟的丧礼之后,席风荷就再也没见过她,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连顾钟越都不见。相比于对顾钟越的严厉,顾晟把顾钟卿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疼爱,珠宝玉器,锦衣华服,给了她所有能给的,顾晟和顾钟卿之间的感情可能更深厚些。
顾钟卿看起来消瘦了不少,白色长裙下的身形瘦削的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一般,苍白的小脸格外惹人心疼。
在顾钟越和顾晟的命令下,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她隐瞒了顾晟中毒的事实,导致顾钟卿始终觉得是因为席风荷的到来,顾晟才会失去了活着的信念,因为一场病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所以顾钟卿见到席风荷时,眼神总带着怨恨,席风荷心里不舒服,但她答应过顾钟越,也就没有告诉顾钟卿,独自承受着她的怒意。
顾钟卿也是可怜,顾晟走的那天,她在她母后的牌位前跪了一晚上,“为什么父皇就这样抛下了我……他给钟越铺好了路就能没有牵挂的走了吗?那我呢,父皇就这样不管我了吗,我一直以为父皇最疼我了,他为什么丢下我……”
那日行宫里她看到顾钟越对席风荷的样子,就知道顾钟越对她动了心。她知道顾晟的死不关席风荷的事,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她,但席风荷不仅伤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心,还要抢走她的弟弟,她如今唯一的亲人,她没办法用平常心去对待她。
席风荷还在想要不要上前去行礼,顾钟卿就神情冷淡地带着人绕过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席风荷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朱轻忍不住说道:“好大的架子。”
席风荷呵斥道:“说什么呢!刚刚不还让我注意自己的言行吗?你这样议论公主,小心隔墙有耳,若公主计较起来,我可未必能保得住你。”
朱轻自知失言,但她就是气不过顾钟卿那个样子,小姐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承受她无端的怒火。
席风荷看出了朱轻的不平,轻叹一声道:“公主与先帝父女情深,先帝新丧,公主难免心情不佳。”
“那她也不能……”席风荷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嫡女,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如今却要受她的气,朱轻实在是意难平。
“好了,我们回去吧。”席风荷又说道,“我和公主之间的事情,不要告诉顾钟越。”
“……诺。”
顾钟越懊恼地吃着剩下的点心,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他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很关心席风荷的样子,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就那么欠呢。
栏崇瑟瑟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皇上了,还有,皇上今日以来脾气越发古怪了,是因为先帝去世导致他性情大变吗?
栏崇百思不得其解,一抬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顾钟卿,他连忙行了个礼,向着顾钟越道:“皇上,公主殿下来了。”
手书一事之后,顾钟越见识到了自己的阿姐那拙劣的手段,和她之间便有了一丝丝的隔阂,后来她又闭门不出,如今再见,顾钟越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亲姐姐。
顾钟卿也没有客套,直接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要去为父皇守陵。”
顾钟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但在意料之中,但皇陵远在郊外,条件艰苦,何况冬季将至,恐怕顾钟卿的身子会受不了。
他正想劝阻,顾钟卿看出了他的为难,说:“你不用拦我,我去意已决。”
顾钟越没办法,只好同意了。顾钟卿走后,他让栏崇出宫去流萤山庄找江筝,让他暗中照顾好顾钟卿。
弘治元年,熙扬帝顾晟病逝,其子顾钟越即位,称弘文帝,立丞相之女席氏为后,称宁泽皇后。同年九月,安平公主自请为熙扬帝守陵,弘文帝准之,次年三月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