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路上荒无人烟。
池棠躺在蒸笼似的马车上闭目养神,车里密不透风,热气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可只要他一打开门窗透气,滚滚尘土就会喷他一脸。
阳光的威力越来越大,仿佛把车顶都穿透,池棠觉得只需要在身上撒点梅菜,都能把自己蒸成一盘扣肉。
“停车!休息一下再走!”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光线透进来,刺目的灼痛。
这天气太糟糕了,他就应该等入秋再出来。
马车晃悠悠拉到一颗树下,池棠跳下车,活动活动酸软无力的手脚,羡慕的看了一眼坐在车辕上的糖喵。
就算穿了一身黑色,仙灵也不会被高温热到中暑,和人类脆弱的身板相比,不会生病不会饥渴的仙灵简直和仙人没什么区别了。
由不得普通人类池棠羡慕嫉妒恨。
出来这些天,经过多次休息补给,池棠已经能熟练在最短时间完成交易,不一会儿,他就左手一杯青椰汁,右手一碗凉拌面。
没错,在经过十几天的艰难跋涉后,池棠已经来到了热带地区,野外的树木也从杉树柳树变成了椰子芭蕉,有时候走在树下都要防备掉下来的椰子袭击。
这一路对他来说简直是个艰难的考验,吃喝倒是不愁,主要是气候和卫生的不便。
砸开椰子给自己补充了水分,抬头看着头顶白炽的太阳,汗水源源不断从额头渗出,池棠叹了口气,选了一个平整的阴凉地小憩。
直到熬过最热的中午,他才体力重启。
“再往前走就是海了。”糖喵站在树荫外,凉凉提醒道。
池棠摘了一片大叶子当芭蕉扇,正拉着领口散热,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海边就海边吧,说不定能有种子飘在海上呢?”
他当然知道这可能性有多微弱,但一路走来,少说也有两千公里,虽然也找了不少预计外的植株,最想的红薯土豆却是不见踪影,如果不想承认这个世界没有这两种大杀器的话,也只能相信可能在某个海外小岛上了。
启灵大陆面积太大,尽管周围岛屿众多,但并不受重视,也没听说过有人出海讨生活。
这个世界当不了哥伦布,最多成为鲁滨逊。
池棠对占岛为王没兴趣,但要是他找的东西真在海外小岛就麻烦了,泱泱大海,谁知道哪块土能中奖呢?
最重要的是,海上他没办法保证方向和航线,要是在陆地,凭借糖喵的能力,多费些功夫就能把整个大陆翻一遍。
心里叹气,重新上路,没过多久,池棠看到了蔚蓝的大海。
“这个世界的海和上辈子也差不多嘛……”站在悬崖上的池棠做出一个泰坦尼克号经典造型,咸咸的海风吹过,在鼻尖留下海腥,渍得他眼睛疼。
他申请交易,果然没有任何回应,证明他要找的东西这里并没有。
虽然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要真找不到还不如想办法弄灵石换好了,池棠心想,他就不信没有其他办法曲线救国。
灵石?突然,一道灵光划过,池棠猛得转头问道:“既然你啥都能交易,如果我要买灵石呢?你能找到附近的灵石吗?”
如果能用银钱买到灵石,他还找什么粮种,再贵都无所谓啊!
然而这样的漏洞糖喵怎么可能给他。
他勾唇邪魅一笑:“如果我能找到,还要等你说?”早就自己揣腰包了。
池棠脸一黑:“你不是不能自己达成交易吗?”
糖喵丢给他一个眼球:“呵,我说过吗?只不过那些东西我不需要而已。”
言下之意,因为池棠要交易的东西他都用不上,所以才规规矩矩卖个他,如果是用的上的,半途截胡又不是难事儿。
有主他还得想办法买,无主之物直接揣兜。
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的池棠眼前一黑,这是什么仙灵,一心从自己主人口袋掏钱,要知道他从野外扒拉的那些东西也是给钱了的啊!
之前以为是放土里等幸运儿了,现在才知道,都上供给糖喵。
果然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因为最坑的中间商不是他自己吗!
池棠苦逼吹着海风,纠结继续下去还是往回走。
他来时已经花了十几天,再往前走,就没办法在约定时间回家,可要是让他这么放弃,又心有不甘。
虽然这次旅程并不是一无所获,甚至称得上收获颇丰,但离他想象中的还是有不少差距,至少,要对得起他晒掉的一层皮吧。
马车里已经有了胡椒、咖啡豆、椰子、甘蔗等植物的种子,其他偶尔想起来的热带水果种子也囤了一堆,甚至有名的金鸡纳树,他也交易了好几颗树用来扒树皮,但这些都不能带给他的计划带来肉眼可见的进度提升。
坐在吱呀吱呀的马车上,池棠单手撑着下巴,不停回想能影响到所有人的经济作物尚未发现。
话说坐马车也太痛苦了,走得慢不说,还一点都不稳当,颠得比游乐园里的碰碰车还过分,幸好他在车上基本都是赶路睡觉,不然命都要去半条。
早知道他就应该弄个弹簧出来,弹簧钢的要求是啥来着?
池棠可达鸭扣头,他已经习惯这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只能说离了网他就是新世纪文盲。
减震、减震……池棠一顿,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仿佛一只手拨开迷雾,智慧的陨石落到了他贫瘠的思想土壤,池棠忘记了自己在车里,他猛地跳起来,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是、啊喔!!!”
……
池府。
就在池棠在遥远的海边想起了真正足以影响历史进程的发现时,池家也面临着百年未有的格局。
待客的正厅,乌泱泱一大群人挤一起,把放在角落的冰盆那点儿凉气吸了个干净。
蔓娘脸色发青,不请客道:“池景,你这是什么意思?逼宫吗?!”
“不敢不敢。”池二挺着肚子,朝他身后那群人示意,“我这是请各位叔伯做个见证,毕竟这是今天是请池家祖训,总不能太冷清不是。”
蔓娘厉声道:“我何时答应你今日就移接,别忘了,你还没证明那位仙灵确实属于你一支,就算时,池家也不可能当即易主!”
“就是就是。”池爹连忙上前帮忙,“祖训只说若分家契约了仙灵主家失去契约的情况下要让位,可没说两家都有的情况也要我们让。”
池二嗤笑一声,给了这个自己从小就没瞧上眼过的堂弟一个轻蔑的眼神。
“狗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是有纱罗,可你底下那两个呢?他们能接手吗?听哥一句劝,你们现在松口爽快,我以后也不会亏待我那两个侄儿侄女,肯定比你们对我大方。”
池爹气得一晕,脸涨得通红,小时候他身体不好,怕养不活才给他起了一个狗儿的乳名,结果没想到池二在这个场景喊出来。
蔓娘一把把他拉到背后,讥笑道:“锦娘有心了,棠儿霓儿都快成年,用不着我们操心。”自然更用不着你这个堂叔。
池二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他脸皮厚,自然无所谓,但那声“锦娘”却把他气得手指着对方直哆嗦。
因为女孩儿更吸引纱罗,在他小时候,他爹为了争得这个可能,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女孩儿的名字,直到池爹出生后,才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换成了同音的景。
蔓娘这是回敬他的那声狗儿,大家斗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你以前的黑历史。
这时候,那群仿佛看热闹的人总算开始展示存在感。
看起来至少古稀之年的池六爷杵着拐棍颤巍巍道:“蔓娘啊,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池景说得有道理,你家男娃已经废了,女娃听说也志不在此,既然早晚要退,何不干脆一点,留个善缘。”
他指着玩偶一样的鸢竺道:“这确实是绣玉那孩子的仙灵,我们都能证明,她已经和离,重归二房一脉。”
蔓娘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池氏一族人少,但说话的这位却是族里辈分最大的一位叔公,当初池爹赶走堂侄堂侄女时,对方帮他们说了不少话压下反对的声音,如今却也站到了池景那边,证明族里已经统一倒向了池景。
虽然不是说族里支持谁谁就能主掌池家家业,但要是都联合起来,也够她头疼了。。
这么多年下来,不说本身就在商铺任职的族人,也有不少为池家做下游或者上游生意的同族,就算生意小,各自的人脉关系也是张大网,足以把池家网进去。
如果说仅仅这些人,蔓娘还能一拼,再加上幕后那只黑手,危险顿时临近。
她深吸一口气,把话带回原来的轨道:“绣玉呢?你宁愿把叔伯们都请来,绣玉都不肯露面吗?!”
越是对方掩盖的,她越是要揭露出来,她要亲眼看看,池绣玉到底如何契约的鸢竺。
池景目光一闪,口气强硬道:“绣玉被王家磋磨这些年,伤了身子不愿见人,叔伯们都去探望过,莫非你连他们也不信?真要不信,你亲自去看便是,若要让她过来就是逼死她!”
随他一起的人也纷纷点头应声。
然而,他越是如此,蔓娘越不会主动踏入险境,谁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
池景不过是颗棋子,关键时候,被棋手当成诱饵也未可知。
他如此着急夺走池家,蔓娘就更要拖延下去,好让真正的目的暴露。
她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站了一圈的人,缓缓道:“你们如今支持池景不过是看在仙灵的份上,可要是我儿也有仙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