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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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三天前,林怀慈作为济渡派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人,以代掌门身份应邀长乐夜,真的惹来了一笔穷追不舍的夺命桃花债。

长乐夜,是最近几年风靡一时的雅集聚会。

三天前的那场长乐夜,模仿的是俗世间的规矩,七十二个宫婢提着宫灯引路,九阶汉白玉石砖层层累筑,分割出高低贵贱,人人有别,仙仙也有别,至此说,仙与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超脱世间的何至于此的喟叹。

长乐夜,自然是漫漫长夜,寻欢作乐。

她踩着黄昏的步伐迈进这精心布置的雅殿,这里四周楼阁林立,里头却是悬空,明月当空,只为了等那月落西楼,手摘星辰。

如此这闲情逸致的布局,本该和形单影只的孤鸟相配,鸟啼夜色,彻古长鸣。

如今多了许多熙熙攘攘的人影,觥筹交错灯火辉煌之下,便悄然转换了气氛,开始无声无息地繁华嘈杂起来。

无数舞姬们穿梭在筵席之中,每走一步,袖间便要飘出许多轻如浮纸的玻璃泡珠来,旋转着翩飞一阵,又叮叮当当地垂落到地上,刚刚还剔透柔韧的珠子又脆弱到不堪一击,轻轻地爆炸开来,迸发出留存在其中的弱水夫人花香。

济渡派稳坐第一大派之位许久,作为济渡派的代掌门,问尘道人自然也是被奉为上上宾。

只不过问尘子嫌弃这香气软绵,她刚踏进这大殿的时候,眉头不悦地微微皱了一下,要忍耐,她告诉自己。

细叶峰,翁安落。

“问尘,你记得入座后,不要老是沉着脸,笑一笑。这长乐夜只是各个宗派世家年轻的公子小姐出来应酬的地方,虽不重要,但也不要冷言厉色,得罪他人。”

林怀慈抱着剑老神在在地听着师父快要哭出来的谆谆教诲。

“弟子悉听尊教。”她出神地盯着窗外,梦游般地敷衍了一句。

翁安落外的槐树开花了,甚是好看,星星点点点缀在绿叶中,在院墙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轻柔的风的呜咽声还伴随着淡淡的芳香。

光影浮动间,只让人觉得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的师父清零道人看着她转身便走干脆利落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事实上,林怀慈只听进去了一句话:这长乐夜一点也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何必委屈自己故作姿态。

问尘道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坐席上,顾家大小姐顾移机心疼自己弟弟,那傻小子,听闻问尘道人要来这长乐夜,竟是高兴了好一阵,满打满算得准备了快半个月,就等着这一天。

“何苦呢?人家又不喜欢你。”顾移机进来的时候,顾公子还在看那幅美人像,看见姐姐进来,便立马收了起来。

她屏退了满屋侍奉的仆从,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的弟弟。

顾无息叫住了唯唯诺诺快要出门的侍妾:“你过来,把这幅画拿去我房里放着。”

那侍妾不过一个凡人,只不过因为生了一双同问尘道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眼睛才被顾公子收入房中,人人都道她走了大运,她也觉得自己天大的福分,能被仙家子弟看上。

顾公子生得俊眉星目,平素又常穿宽大的衣袍,倒有几分清俊出尘的气质,他待这位半路相逢的凡人女子极好,好到她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念头。

这位凡人女子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受宠的小姐待遇,有一次她不慎冲撞了顾移机大小姐,因瞧着顾公子案桌上的弱水夫人新奇,便讨了几支回去。

那弱水夫人花开三重,边缘处滚着琉璃,香气馥郁,不知怎么做到的,枝叶晶莹,稍微一用力,便能碾碎成水,还被高僧赞过花缘匪浅,是极喜庆的花。

顾大小姐好大的气魄,她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跑到顾公子面前质问:“你为何将我的花送给如此下贱的女人,一个玩物而已。”

听下人们说,顾公子本来还笑眯眯的脸瞬间冷淡下来,他没有接这咄咄逼人的话锋,只是转身摸了摸案桌上的弱水夫人几把,最后一用力,这花便化成了水。

这水,也是这花残留在世上唯一的痕迹,在倏然浓稠的花香中,顾公子淡淡地说:“姐姐,以后不用往我这里送花了,我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顾移机铁青着脸出了顾公子的院门,这已经是第二次顾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同她吵架,第一次是为着问尘道人,第二次是同问尘子有几分相像的贱种。

但这些前尘往事,并没有人同这位凡人女子说,就如同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无息明明看上去很爱她,却又不喜欢她说话,她呆在顾公子身边的时候,向来是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的。多说一句,顾公子都要皱起眉头,心生不悦。

真是的,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她却只能懵然无知。

她只是无知无觉地欣喜着,顾公子竟为了我肯做到这个地步。

大概,连这顾公子都在心里觉得,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顾公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那是从前,如今我已大不同了,士别三日当更刮目相看,我就想见见她。”

顾移机定定地盯了顾二郎几分:“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她,我不笑话你。”

顾无息被盯得俊脸微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我还喜欢她,我想她了。”

顾移机叹了口气:“这次长乐夜,我不允许你去,都是孽缘,早断了早干净。”

顾无息的脸没了血色,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张口:“姐姐,你为何要这样,我要去求母亲作主,母亲向来最疼爱我……”

顾移机冷冷哼了一声:“你不懂她的心,你怎么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说不定表面上对你谦谦有礼的点头之交,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样笑话你呢?我不许你去,母亲也不会答应你去的,这是我们顾家的脸面。”

顾移机大小姐说一不二,顾公子也没办法,这边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地下了不许他出院的禁令,那边他养了一阵的凡人侍妾又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门。

那凡人女子见顾公子老是心不在焉地盯着一幅画瞧,说是看画,其实更像是在看人。

她起了好奇心,在半途,悄悄地展开了那副画的一角,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扫了一眼,那一闪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双眼,她以为画的是她。

那凡人女子大喜过望地全展开了来,结果却是一位抚着剑的姑娘,除了那双眼,长得半分不像她。

她想问顾公子这女人是谁,她向来固若金汤的认知隐隐被打破,那么一点点漏风的缝隙,就已经让她心乱如麻。

这女子,灼若芙蕖,绿波婉转,如同春日里在角落中盈盈穿过的轻云流风。

那柄剑星纹蜿蜒,锋芒毕露,更是增添几分浓墨重彩的肃杀之气。

眉眼是浓墨重彩过地描摹过的,那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都是作画人满满的情意。

想来她是会骑马的,这又与这位温柔小意的凡人女子不同。

凡间的姑娘,除非王公显胄,一般是学不了使剑骑射的。

她们的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过得波澜不惊又井然有序。

这位凡人女子曾经以为她是不同的,不仅仅因为顾公子对她另眼相待,也因为她摆脱了这陈珂旧垢的身份,不用再经受这凡尘俗世的磋磨。

但仙人,也是人。

画中人在笑,这位凡间女子却是脸色难看到笑不出来了,她好像明白了,为何顾公子那么宠爱她,她却还只能做一个侍妾,为何顾公子不喜欢她说话,为何顾公子日日夜夜总是瞧着这幅画出神。

但凡这凡人女子咽得下这口气,肯委曲求全地装作从来没有看过这幅画的模样,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也是享得了的。

可错就错在,她不知度,她太贪心,她对顾公子是真心。

问尘道人不怎么笑,顾无息画的,是她难得一见的笑颜,三四分淡淡的笑意,便将她终年笼罩不散的阴云给驱散了。

当她梨花带雨地拿着这幅画,同顾公子说:“顾无息,你把这幅画给我吧,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不是她。”

顾公子本来在顾移机走后就阴郁的脸瞬间冷淡下来:“把画给我,我不想再对你说第二遍。”

凡人女子泪光湛湛,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一直倔强地不肯滴落,她吸了吸鼻子:“不给,你醒醒吧,一幅画而已。”

顾公子本来厌烦这女子哭哭啼啼的作态,但看见那双泪意盈盈的眼,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他好声好气地上前一步:“听话,把画给我。”

凡人女子哪里肯依,她不依不饶道:“顾游隙,顾无息,顾公子,你到底画的是谁?我又是谁的代替品?你们仙家子弟,也讲究这些情情爱爱的吗?我倒宁愿你心里谁都没有。”

顾公子沉下了脸:“你再这样胡闹,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凡人女子垂着眼,遮了泪光,她慢慢将这幅画展开,戳着画中人的脸说:“你看看清楚,你瞧了这么久,怎么就瞧不出我不是她呢?”

她鲜少有如此忤逆顾公子的时候。

说完,她又捏着那副画,顾公子的心一紧,脱口而出:“你想作甚?”

那凡人女子凄然地笑了一下:“我不想做什么,这里我也待不下去了。”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她却是拔下了头簪的珠钗,她说:“顾公子,贪图荣华富贵的,不是我。你既心里没有我,那我们好聚好散吧。这幅画,算是你我离别的别礼。”

这珠钗,本是顾无息所赠,她日日戴在头上,她自以为是的落花有意,不过是流水无情。

顾公子不敢相信这凡人女子居然真的敢这么做,当那珠钗划过画中人脸的时候,顾公子一时盛怒,将那女子横打飞了出去,即便这样,那副画还是牢牢被捏在她手中,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淌出了一丝血迹,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要命的咳法。

她咬着牙坐起来,艰难地说:“你既然那样喜欢她,我就诅咒她永远看不上你。”

说完,她还将那副画撕了个粉碎,末了,还恨恨地站起来,踩了一脚地上的碎纸。

顾公子几乎气得要发疯,他立马叫来侍卫,极其厌恶地看了那凡人女子一眼,只那一眼,就让那位女子凉透了心:“我怕脏,不想亲自对她动手,你们给我把她轰出去走人。”

那女子呵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扶着墙根说:“顾公子错爱了,奴这就走,免得脏了顾公子金枝玉贵的眼。”

这位凡间的绣娘到死都不清楚,顾公子心尖尖的白月光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她一生作了他人的嫁衣,却再也等不到顾公子回心转意,唤她一声怜怜。

过往的百般宠爱,恰似过眼云烟,繁华作幻。

仙仙有别,仙凡更有别。

“什么狐狸精,也就济渡派肯护着她。”顾移机盯着那上座的问尘道人小声愤懑道。

问尘道人五感何其通透,这一句低低的喃喃自语,几乎是刚出口就被她收入耳中,她略微不悦地皱了皱眉,抬起头盯着顾移机瞧了瞧,赫然发现她好像是那位顾二郎的姐姐,瞬间也没了兴致,站起身悄悄地在逐渐酩酊大醉的众人中告退了。

边缘处几个胆子大的世家子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下,面面相觑之后勉强地露出了一个苦笑:“梁公子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觊觎济渡派问尘道人的美色。”

谁知道就在这么一会功夫,问尘道人已然不声不响地消失在这繁华喧闹的名利场中。

这厢,问尘道人已自寻去后山处,后山处依仗野趣,也构建了不少曲折蜿蜒回环的游廊。

问尘道人随便往一个角落一钻,便是谁都不见她。

长乐夜不准携配兵刃,年轻人心性浮躁,生怕他们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兵戈相向血溅三尺徒增祸端。

问尘道人也知道这个规矩,但是游廊反复,明暗错落,深深浅浅瓣影重叠中,只让人觉得仿若某处随时有一张撑开的血盆巨颚,虎视眈眈。

她只是心淡神闲地坐着,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摸出了藏在袖腕中的匕首。

匕首被缓慢地抽出刀鞘,游廊下水光潋滟,一波一荡间,便击碎了高悬的明月,将其斩成了星子一样点点落落的碎痕。

光洁的刃面折射出少女微皱的眉眼,眼含凌锐,里面是不融的白雪。

问尘子不爱笑,喜怒无常的秉性更是为她的脸覆上了一层阴郁的绮丽。

人人都觉得,她不配当这代掌门,这般戾气横生、乖张孤僻的心性,甚至不适合修道。

济渡派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弟子们大多心里都是个顶个的不服气,更遑论这济渡派外,假意谦让的诸位了。

但奈何,问尘道人除了不近人情一点,其他还是可圈可点为多,是以,她还只能做代掌门。

“梁上君子,林下美人。”背后突然有人笑嘻嘻地开口,林怀慈一惊,反手便是匕刃一转,自己也是几个点步迅速拉开了与这不速之客的距离。

乘风行动间,只能看见少女惊慌失措的脸。为了赴宴特意梳簪的发丝半垂半掩间,那双眼锐气尽销,只剩下满满的惊疑不定。

只见这游廊上方悬垂下一双长腿,腰间挂了好几个香囊,香囊上面绣着各形各色的花样,有春色满园的鸳鸯戏水,也有欲语还休的桃花盟约。

一看就是个招蜂引蝶的狂浪之徒。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济渡派第一美人林姑娘吧,在下失礼了。只不过观察了姑娘许久,一人郁郁不乐的样子,美人垂目,实在让人倾心。”这人说完,便是一个腾身,像猫一样轻轻巧巧地站在了游廊之中,还有空抽出折扇,扇风摇曳中抽空向林怀慈抛了个媚眼,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落地无声,别的不敢说,只怕这腿上逃命的功夫绝对是一流中的一流。

问尘道人稳了稳心神,由于衣裙过于繁复而踩到裙摆,不慎跌坐而扶着廊栏的手收起,努力淡定地站起来,沉声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不才,梁上君子梁中燕,号如行。”

问尘道人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展开眉头:“百闻不如一见,梁公子果然骨骼清奇。”

梁公子也不介意这有些古怪的腔调,只是任由扇子把自己耳畔的碎发扇得柔情脉脉,笑眯眯地朝林怀慈说:“林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愁眉不展,不如给在下一个薄面,在下带姑娘去一个地方。”

梁公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明澄澈,这人仗着一副少年好皮囊,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问尘道人不太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想了想,还是说:“梁公子抬爱,不过请问梁公子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呢?”

梁公子只是微微笑着,说:“姑娘且随我来,在下不会对姑娘做什么的。”

问尘道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梁公子去了。

本来问尘道人是慢慢地背手跟在这位梁公子身后,她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只能研究研究这位梁公子的身姿,发现他长身玉立,修直清瘦,怪不得很多姑娘们都说一见如行误终身。

谁知道梁公子五感敏锐,耳聪目明,突然笑眯眯地一转头,林怀慈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不过这也没什么,所以林怀慈还是落落大方地回视了过去。

问尘道人眉头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刚想开口把事情圆过去,梁公子却已经抢先笑意款款地开口:“林姑娘就这么怕梁某人,林姑娘在我身后目光灼灼,梁某人也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得林姑娘不开心,被林姑娘下了黑手呢。”

问尘道人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如今虽然觉得这梁公子的话哪里不太对劲,但也只是如同一般调笑一样。

问尘道人此时终于想起来师父的嘱咐,但她却觉得这位梁公子虽然爱慕美色了一点,但其实人没有什么坏心眼,表情微微一怔之后,还是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脸:“梁公子这是什么话,大不了我不再看就是了。”

梁公子此时却是笑意一敛,佯作哀怨地说:“林姑娘怎地就这么不懂梁某人的心,梁某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如今也只是想和林姑娘走在一起说说话,就算不说话,光是看看林姑娘这张脸,梁某人也能高兴好久,谁知道林姑娘居然对在下如此避之而不及。”

问尘道人也不扭捏,只是有些踌躇地跟梁公子说:“那你稍在原地等一下,我过去便是了。”

你在原地等一下,等一下我,我过去便是了。

那朵珠玉雕琢的雏菊藏在问尘道人如墨的云发中,若隐若现,就和她的人一样,看不清,却肉眼可见的分明。

梁如行突然觉得似乎有些怦然心动。

他自知自己有些失态,所以赶紧用扇子掩了掩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但梁公子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只是少年慕艾而已,谁想到到最后是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问尘道人跟在梁中燕的身后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手里捏着的那柄匕首转来转去,怪不得梁公子一脸哀怕地和她说,我真怕林姑娘对我下黑手。

梁公子看着这位问尘道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站到了他面前,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扬扬的。

设局者作茧自缚,良缘孽缘,兜兜转转,一场空叹。

梁公子往哪里走,问尘道人就不紧不慢跟着往哪里走,她倒要瞧瞧今晚又是怎样一出好戏。

夜色如风,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但在这模糊不清的黑暗中,问尘道人一身鹅黄的衣裙,仿若天地间唯一的灼灼亮色。

你自觉得的佳偶天成,也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是吗?

先前问尘道人跌坐的潭影沉沉落处,垂下来一枚落英剑穗,一晃一晃的,被人一把拿捏在手心中,那剑穗被把玩得滴溜溜乱撞,连带着,也惊扰了其下的湖潭,荡起一泛波澜轻涨的涟漪。

连问尘子都记不清了,她的绝尘剑,最开始时,还佩着一枚剑穗,名为悬尘。

世界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明明身居各方,却总是在不期而遇。

一条黑暗长久的冰甬道中,问尘道人一直走啊走,走到尽头,有一面银质的镜子,镜面斑驳破碎,上面爬着一枝晦涩枯荒的藤蔓。

镜子里有一个姑娘闭着眼,长得同她相似。

问尘道人凑近了,想看真切些,镜子里的姑娘突然睁开了眼。

悠悠的歌谣穿过时空:长欲归来呀,久久不归。长盼归来呀,切切喈喈。嗟兮叹兮,嗟兮叹兮……

最后有一朵白花落地,滴落到水一样浮动的黑暗中。

问尘道人睁开了眼,她凝神盯着镜子许久,她在看自己瞳孔里的倒影,深深的,扩散开来。

睁开眼,她就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闭上眼,她就消失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从自己的眼中看自己,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旁人。

我到底是谁?

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眸漆黑,很多情的眉眼,深情还似无情。

问尘道人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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