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待在这里很不开心,我带你走。”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遮的严严实实的黑斗篷,露出那一角染血的衣。
林怀慈淡淡地挡在前面,听到这句话,眉头却是一跳。支着剑的手却是渐渐握紧了。
“放肆。问尘子一朝得意,荣登大堂,问鼎仙门,叩首凌云道。这样子的百世不遇的天才,岂是你说带的走就带的走的!”身后年轻的弟子们一听这话,纷纷群情激奋,炸开了锅。
有人居然当着他们的面放出狂言,要掳走他们的代掌门,真当这一辈年轻弟子是吃素的!
“吵吵嚷嚷,不成体统。”杜独行斜斜依靠,站在暗处,看见问尘子沉默,似是心有思虑,知道她不喜喧闹,便乍然出声,压下了众人的议论。
但仍是走出,护在了林问尘前面。见此,又有几个年轻子弟走出。
问尘子不高,几个年轻人往前头一站,便挡的严严实实,她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想了想,还是拍拍杜独行的肩,见他看过来,便摇头示意他让开,是以,才从这几个人之间挤出了一条缝。
问尘子面对这个古里古怪的异调人,轻咳了几下,总算冷静地开口:“你说……要带我走?那么,要带我去哪儿?”
异人躲在漆黑斗篷里轻笑了一下,继续慢悠悠说道:“慈儿,我不会害你。即便有一天,所有人都想杀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林怀慈冷下脸来,拱了拱手道:“在下敬您是前辈,所以多加礼待。但现在看来,您和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问尘子上前一步,此时她离这个怪人也只有半步之遥了,继续面无表情道:“我不会和你走,前辈,您若执意与我作对,休怪我下手无情,刀剑无眼,您未必胜得过我。”
黑衣人顿了顿,斗篷晃动,似是在仔细打量眼前站着的人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何必动不动打打杀杀,我永远不会与慈儿为敌的。不过,慈儿,济渡派,交给你,是个错误,你带不好它,你会把它引入歧途,而你,也将不得善终。”
异调人叽里咕噜地操持着这一大串话,尾音带着一丝不自然的上扬。
光是听这话,都能想象出这人躲在斗篷里微微眯起的。。。愉快的眼。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来找我,青芜城,碧落时,我等你。”
林怀慈不动声色,只是说:“我不会来找你的。前辈也不应该擅自揣度他人心思,再给他人套上自己一厢情愿的设定。”
这便是对异人开头说过的话矢口否认了。
接着代掌门拱了拱手:“多谢前辈愿意让路。”
异人慢吞吞地走到掌门身边,侧了侧身子,然后低头,俯在问尘子耳边轻轻吹气:“慈儿会来找我的。”
林怀慈……
林怀慈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问尘子!”身后的弟子零星八落地低呼,更有甚者,剑都出鞘了一半。
怪人抖了一下肩膀,林怀慈离得近,知道他刚刚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问尘子猛地转头。。。他却早已起身。张了张嘴还是忍气吞声地说:“请前辈自重。”
“呵呵”,怪人沿着窄道弟子们让出来的边缘终于走远了。
黑暗的甬道里,渐渐又开始起风了,随着风声支割歌声,不甚清晰地传来异人怪模怪样的吟诵声:“流铃铿然九通衢,一朝覆水烬作灰。疏星淡淡落尘埃,此身了断不见月,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散尽荒唐不复来。”
大家站在原地,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一直到听不见旁人的声音,才擦了擦汗,半松了口气。
通道狭窄,剑术本来就难以施尽全力,怪人又不知明细,这要是真打起来,不可大意啊。
问尘自从异人拦路,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但还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
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把这个怪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有林怀慈,在弟子们朝前走后,停在原地,疑惑地朝怪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人暗中交流:“这人是不是吃醉酒了,醉糊涂了不成,疯言疯语。”
又有人问:“此人孟浪,要不要……”
林怀慈站在原地发声,神色阴郁:“不必追。”
其实人真的很复杂:
钱,权,名,利。
嗔,痴,爱,恨。
你所执着不松手的最后都是过眼云烟。
春,夏,秋,冬。
诗,情,画,意。
最后和你沉沦与共的只有时间,也许有意外,但可能遇不到。
被困在过去的人也可以一直往前走,在疾驰的春风中穿过凛冽的寒冬。
时间推着人们往前,但这种人大概是最抵触在未来看到与过去有关的痕迹的,比如人,比如物,比如某件事情发展的趋势和方向,比如某个场景延伸滑落的轨道。
这是心结,可以一次又一次克服,但是会一直抵触,留下野火烧不尽的草种与后患。
你走出来了,但是你又走回去了,一个又一个循环往复的圆。
历史就是在不断地重复上演与遗忘。
不知道大家都睡得够不够安稳,这么多人,天上的云层推倾,过滤下足够温柔的珠光,掩盖静谧沉睡的幸福。
一朝得意,荣登大堂,问鼎仙门,叩首凌云道——汉语词汇
流铃铿然九通衢——出自仙风锵然韵流铃
一朝覆水烬作灰——出自一朝覆水不返瓶
疏星淡淡落尘埃——出自疏星明淡
此身了断不见月——出自此生自断君知否
不如归去——出自《杜鹃》
散尽荒唐不复来——出自李白《将进酒》“千金散尽不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