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家几乎是石破天惊一夜之间惨遭灭族,原因有很多,比如横行无忌;比如谋财害命;又比如作恶多端,但最开始的原因,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说:“我喜欢苦尽甘来。”
那个阴柔少年对她怜惜地一笑:“你既然选择了它,就要一直走下去才是。若是半路夭折,只怪你无能为力。”
后来游清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家族分崩离析,自己也被改头换姓,成了王家村一户村妇莲蓉的女儿,至于原来那位莲清,已经不知殒命何时何处。
游清隐隐察觉到自己的选择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但她只觉得群起而攻之的众宗族们伤天害理,为所欲为。
她心里也想过:为何你们为非作歹却没有遭受天谴?
游清那时候被人连夜带着出逃,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她的体内,全是游族的亡魂。
游族虽然不做死人的生意,但游族最后已成了死族。
后来游清又半路改变路线,跳船出逃,她也试着睡过破庙,但是白昼破庙空旷,到了夜晚,便是人影憧憧起来,游民、乞丐、流氓……
有人看着游清一个小姑娘,便想趁着她睡着时动手动脚。
游清没办法,又只能出了庙,有人拉住她问:“你傻吗?破庙名头是不好听了点,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不住这,还能住哪?”
游清空着手,盯着那人:“这里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也是危机重重,况且已经有人盯上我了。”
后来游清形单影只地被捉进了逢生谷,站在了宝相殿面前。
那恰在殿前的阴柔少年看了她一眼,便如同不认识一样,慢悠悠擦肩而过。
游清一直低垂着头,这里的每个人都视她如无物。
她咬了咬牙,还是拉住了那阴柔少年的袍袖:“我愿意作容器,我的身体,是最好的容器。”
那阴柔少年回头,只是轻轻地扯开了她的手,问:“之前问你做容器,你还不愿的,我这才给了你两个选择。怎么如今却反而反悔了?”
游清不由得颤抖起来,她低着头只是说:“我的身体里,有了游族阖族上下的魂,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那阴柔少年一听,也是眉眼舒展开来,轻轻道:“那便好。”
有那么一瞬,你以为的逃出生天,其实是误入金银错。
后来这小姑娘不管何时何地都一心只跟着这阴柔少年,渐渐地,两人便异样起来。
后来那阴柔少年甚至为了这小姑娘企图颠覆殊胜教。
因为小姑娘的那几句“我知道你的手里不太干净,可我会站在你这边,我既然选择了你,你以为我又怎么可以干干净净呢?这样子你太累了,我陪你一起。”
当时那阴柔少年身着阴沉的黑袍,摸了摸她的头,他凝视着窗外,心里终于下定了主意,你舍得,可是我舍不得。
更何况我本来就对这殊胜教厌恶透顶,从此为君洗手作羹汤,似乎也不错。
他对游清说道:“很多事情你看看就好了,不要自己轻易动手去做,你不需要逼自己干的来如此大费周折的差事。”
为了你,我愿意去试一试。积重难返,也可瞒天过海釜底抽薪。
趁你还爱着她,多顺顺自己的心意吧。
阴柔少年试着分裂了殊胜教,转移走了教内大部分的资料与成果,就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一夕之间同外人看来,也是岌岌可危。
本来留在逢生谷母殿内的不过是些教派中蛇鼠两端的小人,阴柔少年也早引了人来对付这徒有其表的外教。
不过可惜,后来转移的内教中出了内鬼,阴柔少年一时不着中了诡毒,在他因为剧烈的痛楚蜷曲在地的时候,他又叫人连夜将游清送回了她原来的命中轨迹滑落的落脚点——莲清。
长痛不如短痛,忍一时之痛总比长久受苦痛折磨来得好。
我什么都算好了,却没想到保护了你,伤了我自己。
但是对不起,让你一个人以后去流浪,这次,我是真的保不住你了,对不起。
过往的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如过眼云烟,浮光掠影般轻轻点点心头便散了。
游清其实之前也假装好奇闯入过阴柔少年的作室,那作室中,正有人在严刑拷打。
下属们见阴柔少年的心上人贸贸然闯了进来,便都暂时停了手,一时之间只剩下地上那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游清只是面色沉郁地转了一圈那地上的人,阴柔少年轻柔地沾了披裘,覆在了游清的身上,甚至还捂住了她的眼睛,便是不许她再看了。
游清面无表情地拍开,牵着这阴柔少年,同他并排坐在一起,挎着少年的胳膊,无辜说道:“你们继续吧,我还没见识过你们的手段呢。”
游清只是眉眼低垂着,单手却捏了一个茶盏,噼里啪啦地转来转去,手镯玎珰与杯壁碰撞。
阴柔少年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地说:“你别这样,大家都还在实验。不过这手镯不太适合你,太大了,我等一下再叫人给你雕一枚。”
阴柔少年顿了一下,又是轻柔地说:“你太瘦了,多吃点,我有的是钱。”
阴柔少年温柔安抚的同时,也用眼神示意下属们这次下手轻些,游清看了半天,觉得没意思,又被阴柔少年连哄带骗地送走了。
游清一走出门室,阴柔少年的笑意便消失殆尽了,他看了看门外的守卫,嘱咐道:“以后这种地方都不要让游小姐进。”
后来他精心娇养的女孩这几年这般受尽煎熬苦楚,他大概也还不知道吧?
他如果知道,就算挫骨扬灰,也会从阎罗地狱里爬出来,带我离开这里。
不过游清那时候不想他知道,他为游清做得太多了,现在我是他的影子,我会活成另一个他,而不是他希望我活成的样子。
所以游清用秘法抹除了自己的记忆,不过后来她看了看屋外黑沉沉的天,这让她想到出逃逢生谷的那天,也是这样子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没有下手,她觉得如果连自己也将那宝相殿的主人忘了的话,那所谓的殊胜教掌门人,真的成了一纸空谈。
后来姜公子送莲清镯子,莲清看了一眼,心头有些酸涩的异样,却还是淡淡地放回去,说道:“我不爱戴手镯,你送我也没用,这个还是拿回去吧。”
莲清遇见渚往鲤的时候,心里闪过的模糊念头是:我好像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人,处处像你,可又处处不是你。我喜欢他像你的时候,但他不像你了,我也只能承受。
看着一个人的眼睛,我看见了另一个人在同我招手,选择无视才是正视现实。
是缘分注定让我们再次相遇,又是命运注定让我们兜兜转转,天意弄人不过如此。
其实我也想过,在我们初次见面的书堂,一起成亲白首,携手共度余生。
有时候我也很困惑,一见钟情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越往后越难继续长长久久。
别人问过阴柔少年为何这么喜欢她,阴柔少年只是说:“我骗了她,也骗了很多人,只有她,还愿意站出来为我说话。”
我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同他说。
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我替你做主。
殊胜教不仅意味着圣洁与救赎,也代表着审判与原罪。
枭雄属于狼烟四起的乱世,仁君只适合载歌载舞的太平盛世。
同归于尽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一旦开始,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留好所有的退路。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千帆过尽。
长痛不如短痛——谚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东楼》
积重难返——汉语词汇
瞒天过海釜底抽薪——汉语词汇
为君洗手作羹汤——出自“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
金银错——一种工艺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