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清进青芜城的时候,街上熙熙攘攘,莲清挎着小包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群。
青芜城的人,很多,让人窒息。
莲清没有卖身葬父,倒是遇见了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
那姑娘哭哭啼啼的,面前搁着一具裹着草席的尸体。
莲清想了想,便坐在了远处的台阶上,与她隔空对望。
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路过,身着文袍,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莲清,开口问道:“姑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莲清也很奇怪地看了一眼他:“我坐在这里晒太阳。”
书生好脾气地笑了笑,又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不回家?”
莲清不怎么记日子,她只知道,天气冷了要多添衣服,天气热了要记得防中暑。
看如今这气候,应该是初夏。
初夏的阳光一点也不炽热,但仍然让人发了热汗。
莲清抹了抹额头:“我叫莲清,我没有家。”
两人一问一答间,对面却起了骚乱,一位手执折扇的公子想要买了那卖身葬父的姑娘做自己的奴婢。
那折扇公子笑嘻嘻的:“姑娘,你跟了我,吃喝不愁,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比现在流离失所好多了?更何况,你本就是卖身葬父,既是卖身,何必执着于奴婢这个身份呢?”
卖身葬父的姑娘抹了抹眼泪,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小声抽泣起来,但无论说什么,都不肯拿折扇公子扔在地上的钱,就在她面前,是一黑底红纹的锦袋。
后来折扇公子见这姑娘哀哀啼啼个不停,眉头倒是皱起来,已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是见这姑娘生得年轻貌美,有点心动,但如今这幅作态,只让他有点戾气横生起来。
“公子,这姑娘大概是想着签活契或者不签契,但若是跟了你,就算签了活契也无用啊。”
莲清在折扇公子背后笑眯眯地说。
折扇公子这样子分明是想要带人回家作暖床的侍妾,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自然是不愿意的了。
折扇公子不耐烦地转身,结果却看见了另一位更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折扇公子眼前一亮,莲清背后的书生立马紧张得上前了一步。
莲清只是双手抱着自己的小包裹,眨巴着眼睛,又单纯又天真。
折扇公子又是开口问道:“那这位姑娘,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啊?”
莲清心里也有点不耐,为何今日遇见的人都要问这两个问题。
莲清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她只是想来瞧一瞧她所谓的亲哥哥是何模样,结果居然如此贪慕美色,目光油腻。
莲清的笑容淡了,她轻微地翻了个白眼,便转身想走。
折扇公子使了个眼色,莲清和书生两人便被团团围了起来。
当街强抢民女,果真是恶霸行径。
书生彬彬有礼地开口:“周公子,给我一个薄面,这位姑娘只是路过多说了一句而已。”
周公子一看这莲清背后还跟了一个男人,立马眉头都皱了起来:“姜然空,你虽是我家的准妹夫,但也不可当街同旁的女子勾勾搭搭。”
书生眉目平和,继续说道:“这姑娘可怜。”
莲清环顾四周,又看了看两人,只好慢吞吞说道:“周公子,其实我同姜公子说好了,要去他家当洒扫的奴婢。”
姜公子神色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圆话道:“周公子,确是如此,我们有言在先,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飞扬跋扈的周公子皱着眉瞧了瞧莲清的长相,不信任道:“真的?”
姜书生温和地笑笑:“周公子,我不会碰她,这姑娘可怜。”
那半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姑娘也不哭了,她擦了擦脸,疑惑地在这三人中来回打转,最后终于决定,朝着书生楚楚可怜道:“姜公子,可否也收了我去你家当洒扫的奴婢?”
姜公子看了她一眼,只是说:“我可以先借你些钱,日后等你能还上了,再还给我吧。”
那姑娘想想,吸了吸哭得通红的鼻头,也便欣然同意了。
周公子没办法,却是生气这两位美貌姑娘居然全都想着跑进姜家,为何他得的是白眼,那文弱书生居然老能睬到姑娘的青眼?
周公子白了一眼围观的众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么热闹,要不你们给这地上的姑娘点钱。”
众人哑然失笑,但还是轰然而散了。
莲清跟着姜然空回家的时候,路上有人在卖糖葫芦,问她:“姑娘,要不买串糖葫芦?”
莲清居然真的停了脚步,她看了看这草杆上插着的蜜糖色的山楂果,莲清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听说是甜的,很好吃。
姜然空看了看莲清有些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你要吃吗?我给你买。”
糖葫芦被塞给莲清的时候,莲清的脸色变了一瞬,有些沉下来:“以前也有人说要给我糖葫芦吃。”
姜然空温柔地笑了笑:“是你的家人吗?”
莲清摇头:“不,不是,是一个很恶心的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出自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