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尘子被梁如行从凡间接回了羲陵界,在路上,梁公子紧紧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回去之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她看了看脚下枯黄的草叶,羲陵界的确已经是翻天覆地了,云烟雾绕,诸天黄昏,剑拔弩张。
问尘也没想到回去之后竟是这般情景,她上山的时候,路上的人低着头行色匆匆,也不怎么打招呼。
接着她又路过山门,看见山阶上跪了一个人,嘴唇都干燥到脱了皮,浑身裹着破败的烂衫。
问尘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便执着剑进了济渡派。
问尘子回到济渡派后,先是去拜见了掌门和清零道人,两人都欣慰地看了看如今化险为夷的问尘子。
林怀慈有些安静,不愿意再多说话,只是如同木偶一样坐着。
掌门也觉得如今的林怀慈有些过于死寂了,还是艰难地开口询问道:“问尘,你这段日子,在凡间过得怎么样?”
林怀慈抬起头,端庄地冲掌门说:“不好,凡间大乱,结果回山了,也大乱。”
接着清零道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清零道人送林怀慈回院之后,林怀慈叫住转身欲走的师父:“师父,有什么话,你刚刚不方便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清零道人想了想,还是说:“我们进屋聊。”
在屋里,林怀慈亲自斟了茶端给清零道人,清零道人只是慢悠悠开口:“跪在山门前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林怀慈摇了摇头,只是轻声道:“我没看清他的脸。”
清零道人叹了口气:“他想拜你为师,已在山门外跪了十日有余。无论我们说你是不在山门里还是无法继续授艺也好,他都说你不日将会回来。”
林怀慈低垂下头,只是收敛着说:“师父,此事以后再说,现如今我虽然拿回了身上的魂骨,但是仍然时有不济,力有不逮。”
清零道人一听这话,又是认真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林怀慈的脸色,发现的确面色苍白、气虚体弱,也就开始一脸忧虑了。
为何这魂骨在身,还如此气短体虚?
林怀慈接着说道:“魂骨归身一事,先不要透露出去,只说我是被梁公子在凡间被接回即可。”
清零道人点了点头,只是开口说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林怀慈又不想说话了,但她想起了山门前那人干燥的嘴,还是开口问道:“跪在山门前的那个人是谁?为何缠着要拜我为师?”
清零道人犹豫了一下,说:“杜独行,之前搅乱了梁林联姻的人,后来跟你去了逢生谷断了左臂,原本我们以为他必死无疑的,可谁知他到底又活着出现在山门前了。”
林怀慈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同意道:“既然他这么喜欢我,就算我根骨尽毁还是要拜我为师,那便按照规矩让我问他一个问题吧。答得我满意了,我会让他入我门下的。”
清零道人又想劝道:此人阴邪,不宜近身。
但是林怀慈已经一脸倦意,已然要支撑不住。
清零道人又担心道:“你现在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降不住这位杜独行。”
林怀慈唇色苍白着,勉力笑了笑:“不过就是提一个问题,又不需要我回答。”
杜独行被带到林怀慈面前的时候,也是一脸灰头土脸。
林怀慈端坐上首,只是说:“你既然想入我门下,那我问你,你如何对待阴差阳错?”
杜独行的左臂空空荡荡,他跪下的时候,左袖还止不住地晃了晃:“阴差,太阴为差;阳错,太阳为错。
过于极端的阴与阳就如同过于极端的正与邪一样,都乃差错。阴阳协调,黑白融合,才可永享太平。
所谓的中庸之道也是后路,非必要时保全自身,必要时抽其骨血化为己用。
剑走偏锋也是因为行差踏错,在险境中周旋,远远不如静候佳音。
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纵览全局,一击即杀,才可避免阴差阳错。”
林怀慈捏着瓷杯的手指都因为过于用力白了,她表面上仍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眉目内外都是沉敛的端静:“答得不错,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座下的大弟子了。”
太阴为差,太阳为错,都乃差错。
不管她身上的是太阴骨,还是太阳骨,在天道的眼里,都是行差踏错。
林怀慈回到济渡派后,天下大乱,尸殍遍野,再也不见往日的繁花似锦,乱花迷眼。
杜独行枯跪济渡派门前十日,滴水未进,不眠不休,济渡派问尘子怜其赤子之心,收其为徒。
那个时候的问尘道人是心里觉得:这个人行事如此偏激极端,怕是会误入歧途。这人呐,要是能走正道,谁会弯入邪路。毕竟人生多苦艰……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个人让问尘子想到以前的自己。
清零道人听闻后,气得骂骂咧咧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从前从未如此心软过。”
问尘道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是我年少的时候就喜欢的人,只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这句话便是认了真心。
其实是这个人让林怀慈想起以前的他。
往鲤,大概算是个好人吧。
想要的越多,失去的越多,越痛苦,锋芒越悲哀,人人都是这样的。
诸天黄昏——出自诸神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