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中毫不掩饰的调笑,让徐承祯双眉紧锁。
在她的殷殷期盼之下,他冷木着脸右手一翻,只见那抹熟悉的淡青色便出现在他掌中。
当看到那熟悉的外门弟子服时,澜灵素整个人都怔懵的。
“师叔……你出门还带着外门弟子服?”
不都已经是资深内门弟子了吗,为何还要如此念旧?
难道是为了方便随时随地装小号迷惑敌人?
对她这般的大惊小怪,徐承祯也早已习以为常,他神色淡淡地挑眉:“是先前那件。”
“……”
澜灵素这会儿,很快就想到洁净的经咒。
有时候人脑子就是这么奇怪,该记得的时候不记得,不该记住的时候,却又像刻印在了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就比如,她之前出了一身汗之后,完全可以用洁净经咒把自己整得干干净净,又不是筑基后的顽固污垢,经咒对付不了。
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修真人,却活得像个偷渡过来的,什么都不懂。
“师叔,你教我些功法吧。”
她觉得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是不是该塑造一下修真魂?
毕竟不是在家,不会有人宠着自己,也不会有人惯着自己,别人只会分分钟让柔弱的她见识这个世界的残酷。
徐承祯闻言,不由一讶,但对她这般主动想要上进的表现很满意,眼中不由多了两分赞赏。
刚想点头应了,只听澜灵素又说道:“师叔,有没有……嗯,简单好记又很容易学的?不需要很厉害,只需要姿势好看点,能唬人的那种就行。”
“……”
确实是他想太多了。
徐承祯想也不想,就冷声回道:“没有。”
“真的没……没有吗?”我不信!
天权剑派可是凤麟洲第一剑宗,怎么会没有好看的功法呢?
“天权的功法都很厉害。”徐承祯决定要好好纠正这个小师侄的想法,“我们天权没有华而不实的功法,门中有许多弟子连一种剑意都没有,他们仍然刻苦修习,而你有十全的根骨,就更应该勤奋刻苦,将我天权十德传承下去。”
“……”
澜灵素已惊得无话可说,怎么就说到担当上传承天权十德的重任上了?
况且,她只是玉露宫的卧底。
只要玉露宫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她便会功成身退,所以,她才会力求低调,到时候悄无声息的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以后的结局又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焦虑,便小心翼翼试探问:“师叔……要我以后干了什么对不起天权剑派的事,将会……如何?”
徐承祯当即凛起眼。
这一眼,惊得澜灵素心里一颤:“我……我……我就随便问问。”
他却走近一步,紧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要是真做出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来,不用掌门和各宗真人发话,我徐承祯必定第一个捉你回来治罪。”
尤其是那句“捉你回来治罪”,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似的,充满了杀气。
澜灵素仿佛看到了他冷着脸一剑刺入自己心窝的场景。
“师叔放心!我这个人也是很讲义气的。”
此刻,她的内心早已泪流成河,因为她知道,徐承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就是那种言出必践的人。
大概,就算以后身体换回来了,每当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脸,脑海里也会不由自主浮现出今天他说的这番话吧。
她的信誓旦旦和真诚的目光,终于让徐承祯满意地点点头。
澜灵素望着眼前这片氤氲朦胧的水面,却生不出半点轻松的感觉,忽然,一阵刺骨的凉风袭来,她下意识就看向徐承祯。
“师叔……”
冰凉的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那是要她噤声的意思。
澜灵素很乖巧地紧抿着唇,徐承祯这才松了手。
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气温也越来越低,很快连水面都冻住了,宝船就这样被定在冰上。
徐承祯看了四处,心中似是有了对策,当下对她比划了两下。
澜灵素瞧得仔细,竟也看懂了他的意图,当下点点头,然后又对朱丽叶伸出了手。
朱丽叶是个聪明的小神兽,关键时刻从不捣乱,当即就跳入了她怀中。
然后,徐承祯一手揽住她的腰,飞身而起,澜灵素知时机已到,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下贴在楹柱上的行船符。
这宝船顷刻间就变回核桃大小的木雕,徐承祯抱着她,足尖轻点,在那空出的水面上一捞,将她的宝船捏在手里。
半空里轻盈地翻了个筋斗,也没有御剑,径直就飞向远处山脉延绵处。
澜灵素惊讶地望着徐承祯,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能“腾云驾雾”,这一瞬,胸中涌起万千滋味。
离那山脉越近,温度就低得越明显。
徐承祯的脸色也是越发冷沉。
“师叔,危险吗?”
虽然不清楚从前的天权小秘境是什么样子,但眼下这绝对不正常。
“抓紧了,我们下去。”
徐承祯说话间,朱丽叶圆圆的眼睛瞪得滚圆,小蹄子也扒拉得更紧了。
他们落地的时候,一片茫茫雪原,半点人迹都没有。
澜灵素还没摸着头绪,徐承祯已经在开始找东西了。
她寸步不离地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问:“师叔,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将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放进了这里。”徐承祯眉头紧锁,用剑挑开厚厚的冰雪。
“是……什么东西啊?”澜灵素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找到了。”
这么快?
澜灵素一喜,凑上去看时,却只瞧见了冰雪下那一串红玛瑙似的野果。
朱丽叶见是果子,当即就想扑上去,徐承祯手疾眼快,一把将它揪回来。
“不要打草惊蛇。”
澜灵素紧紧抱住朱丽叶,以防止它成了拖后腿的猪队友。
徐承祯避开那串果子,在旁边轻轻敲了两下,薄冰碎裂,一个洞口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澜灵素侧身往黑漆漆的洞中望去,深不见底,但却意外的宽阔足够三四个人并行而入。
“要……要进去?”
徐承祯点点头,她作势要进去,却被他一反手拉到背后。
望着走在前头的徐承祯,虽然他现在还没自己高大威武,但依然让澜灵素莫名涌出了一股安全感。
这条昏暗的甬道其实并不长,不多时就来到一个足有八条道的岔路口,看起来好像是按照八卦方位挖出来的。
“哪一边?”她好奇问。
徐承祯蹙着眉,沉思了下,抬手朝正东方位的一条一指:“试试运气。”
“……”这么随意的吗?
澜灵素惊得杏眸圆睁,有点不敢迈脚。
这时候,怀中的朱丽叶挣脱出来,“啪嗒”一下就跳到了正西的那条路上,然后淡定地扭过身子看向他们两。
她有点尴尬地看向徐承祯:“师叔,你觉得呢?”
徐承祯倒是半点也不觉窘迫,他淡定自若地转向正西那条路,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
澜灵素赶紧抱了朱丽叶也跟了上去。
但是没过多久,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竟直冲脑门,她抬臂捂住口鼻,目光却十分好奇地往四下里看。
“唧!”
朱丽叶像是受到了惊吓,在她怀里不安叫了一声。
澜灵素低头去安慰,却发现有无数蛛丝似的东西朝着他们这边爬来,虽然她从没见过这些东西,但想也知道,只要被缠住就完蛋了。
要退出去吗?
正踌躇间,就看徐承祯一手持剑,一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着在剑身上抹过,那银亮的剑身顷刻间就像是镀上了一层灼灼的火焰。
他一剑落下,剑气卷着烈焰劈砍在那些蛛丝上,“呼啦”一下就像点燃了汽油,转眼就化作一片火海。
而那些想要袭击他们的蛛丝也在这片火海中化成了灰烬,片片飘落。
更远一点的蛛丝似还想试着靠近,徐承祯提剑跃起,剑锋划过冷硬的地面,火光四溢中,蛛丝四下奔散。
澜灵素稍稍松了口气,目光却半点不离徐承祯。
她从没想过,自己挥剑的样子又美又飒,好看得让她都挪不开眼。
“唧!唧唧!”
朱丽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个弹跳,就撞向旁边的灰烬。
“噫……”
澜灵素不由蹙起眉,那堆灰有多脏啊。
正想数落它,却见一只手从灰烬中露了出来!
徐承祯也瞧见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走过去。
那里确实有一个人。
披头散发,浑身都是粘液,好像已经断气了。
澜灵素正好奇这个是谁,会不会就是那被杀的守境人?
徐承祯却已经在这人面前蹲下,抬手将他散乱的头发拨开……
“道冲真人!”
???
澜灵素难以置信地望向徐承祯:“是天权的?”
他再三确认之后,才点点头,眼底既有哀伤也有疑惑:“是义宗的道冲真人,但先前不是已遭玉露宫宫主毒手了,怎么会在这?”
啥?
母亲杀了天权剑派的道冲真人?
“这不可能!”澜灵素憋不住,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