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你叫林文学带咱们逛,要逛哪儿去啊?”
这两日越发热起来,云家集镇上那口号称百年不见底的古井如今都只剩了个底儿,旱情越发严重,葛歌等人的生意也越发好做,如今还有不少是自己个带着瓮来买水的,买够一家老小一日所需的饮水量回去。
葛歌与王小茹在镇上卖了好些日子的水,买惯水的人家都只认她二人,今日虽多了一个林文学挑水来,可也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光了三担水。
卖完水后,王小茹挑着晃来晃去的木桶,跟在葛歌后边儿好奇地问着。
葛歌跟在林文学身后,小声道:“找一处人口往来多的地儿,咱们支个摊子卖茶水,往后就不怕人家占咱们的位置,客人上门来也好找咱们。”
“!”被葛歌这个大胆得有些吓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的王小茹与林文学都停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葛歌,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我盘算过了,支个茶棚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是多几条板凳几个碗,再交些租金。”葛歌抿着唇轻笑着向吓傻的两人解释:“咱们得多挣些钱,不止咱们这边儿,南边儿今年也闹旱灾,今年粮价定是要大涨的,咱们赶紧赚些银子,屯些粮食好过冬!”
葛歌确实想过,那日求雨遇见的二流子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的不可信,可近日她每日去买一斗粮,价钱确实是有浮动,加上卖水时留了心眼儿听南边儿口音的行商说啥,她不得不早做准备。
如今云家集的粮食还未大涨,大略是因着还未到秋收的日子,还有上头官老爷威慑,饶是这般,一斗粮都涨了四五文,若真到秋收,南北都歉收,到时她们拿什么来交日益繁重的赋税,又拿什么过冬?
王小茹与林文学一样,都是懵懂的半大孩子,哪里会想这么些?可听着葛歌小声而坚定,思路清晰地分析,听得俩人眼神越发坚定,王小茹依旧是那个盲目地支持葛歌的脑残粉:“哥儿,我也不懂你说的是啥,不过我跟你干,你做啥我就做啥!”
“我、我知道哪里有茶棚!”林文学说不出王小茹那样儿恶心的话,可也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的态度,小里正肯定不会坑他的!干就对了!
***
“这,就是你说的茶棚...?”站在一堆“废墟”面前,葛歌素来冷静自持的目光都忍不住有些龟裂,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是给自己选了一个猪队友吗?
林文学臊得脸滚烫滚烫的,磕磕巴巴应到:“以前确实是茶棚来着,我小时候还在这听过说书呢...”
扶额无声地叹了口气,葛歌才又挑起放在地上的一担木桶,她还是太大意了,林文学少说已离开云家集三年多了,沧海变不了桑田,茶棚变废墟怕是还可以。
三人无言地离开林家旧宅巷子口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着,转到集市路口拐角那儿,被一阵喷香的肉包子味儿勾得三人肚里馋虫打鼓。
葛歌抬头看了眼日头已快到中天,笑叹了口气,道:“吃饱再说罢!”说罢掏出九枚铜板,买了三个比自己俩拳头合起来还大的肉包子,将另外俩分给王、林二人,三人放下木桶,坐在包子铺小贩放在一旁的几条板凳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包子。
“来俩包子!”包子铺的生意很好,隔一会儿就有客人上门来买包子。一个付了银子在等包子的客人笑着问卖包子的:“你们隔壁这面摊是不开了还是咋的?好几日都不见开了。”
卖包子的中年汉子用大大的叶子包好两个肉包,笑着应道:“谁说不是呢!如今城里哪里还打得到那老些水叫他做面条?只能空关着呗!”
卖包子的说着说着都忍不住苦笑了:“我这用的水没他多,还能顶几日,再过几日,我这包子铺怕不是都要关门大吉咯!”
“这鬼老天!真不知要折腾到啥时候去!”那买包子的客人拿了包子,又骂了句老天爷,才叹着气离开。
俩人愁眉苦脸的唠嗑,却叫一旁吃包子吃到包子凉都没吃完的葛歌听到差点笑出了声,真真是天助我也!
三口两口将凉了的包子塞进嘴里吃完后,葛歌拍了拍手就上前去跟那卖包子的打听了:“大叔,我方才听你与人说这隔壁的面摊现在空关着,不知您晓不晓得面摊老板家在哪儿,我想租他这面摊下来。”
不仅王小茹与林文学没想到,那卖包子的小贩也没想到,自己这卖个包子的,还帮隔壁摊子招了租?
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子一番,卖包子的包老二才确信他没有涮自己玩儿,便好奇地问到:“小子,不是大叔瞧不上你,可如今啥生意都不好做,你这半大小子还能租摊子下来做生意?”
“大叔,我做什么生意自然有我的门路,多谢您的关心。”有求于人的葛歌被卖包子的这般质疑也不生气,只嬉皮笑脸地说到:“实在亏了,那也不过亏个租金,权当练手呗!”
被葛歌这有些大言不惭的“练手”论气笑的包老二挥挥手道:“小子这说话的口气可真是够大的,都是泥腿子出来的,你包叔叔可长了眼睛的。”
一瞧就是穷人家出身的,还拿租金来练手?这说出去都能叫人笑三日的!包老二这般想着,越看葛歌就越觉得这小子是闲得慌来找自己搭茬来了,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葛歌也不以为忤,只缠着那卖包子的包老二,软磨硬泡,包老二被她烦得不行,最后还是把面摊家的地址给了她。
得了地址后,葛歌欢喜地谢过包老二,带着王小茹与林文学直奔卖面的陈家家里去了。
***
包老二原以为那小子是搞事情的,没成想隔壁陈家真把面摊转租给了那仨半大孩子。
第二日一早晨起,包子铺才开没多久,那仨半大孩子又来了。跟昨日不同的是,今日他们挑着的桶是满的,里头全是水!
“咋?小子你们这是要卖啥要这老些水啊?”趁着空档,包老二好奇心作祟,问昨日跟自己搭茬,一看就是这仨里头做主的那小子:“你们打哪里挑的水来?还有那老些水呢!”
要知道现在镇上能打到水的地方不多,那镇外的河跟镇里头的井可都干得差不多了,日日排队打水的都是大排长龙,这仨半大孩子还能挑来三担水?
葛歌将干净的粗瓷碗摆到桌台上摞着,客套地笑着应到:“就卖些茶水,挣个饱肚儿钱。”说罢也不跟包老二再多说什么,一会儿就要开张了,她们这活计还多着呢!
这面摊桌椅板凳,连灶台锅碗瓢盆都有,葛歌也一并向陈家租了下来,如今只需花些功夫收拾出来就成,倒省了不少事儿。
将挑出来的水全都倒进擦洗干净的水缸里,林文学与王小茹要再回一趟华东村去挑水出来,只留葛歌一人在看铺子。
“哥儿,那我们先回去了!”王小茹挑着木桶站在一旁等林文学挂好昨日夜里自己用烧过的木炭在粗麻布上写出来的招幌后,朝已经在生火的葛歌挥了挥手,她们要赶紧回去挑水,多跑一趟能多挣些银子,她可得抓紧着些才是。
“好。”葛歌挥了挥手,原先的面摊也不算大,不过四五条板凳,两张桌子,葛歌一人也是顾得来的。
水烧开后,葛歌将用缝好的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儿的甘草、薄荷、婆婆丁等晒干了的草药丢进滚烫的水中,不一会儿一锅清热解暑的凉茶便煮好了。
因葛歌放的甘草分量稍微多了些,不用放糖,这凉茶喝起来也是甜丝丝的,倒也不错。
“掌柜的来碗茶水。”
茶才煮好,都没放凉就有客人上门来买茶了。一瞧还是之前在集市那头挑着桶卖的那小子,买过几回水的熟客笑呵呵地打招呼:“小掌柜你这还开起摊子来了!生意兴隆啊!”
“也是托爷您大家伙的福,挣餐饭吃!”没人不爱听吉利话,尤其还是开张第一日,葛歌笑吟吟地为那熟客又续了小半碗凉茶:“往后还请爷多多光顾才是。”
那汉子见她这般会来事儿,呵呵大笑:“一准儿的事!如今小子你们有摊子,倒省得我们这要喝茶的四处找了!”咕噜咕噜几口喝完茶水后,长叹一声痛快,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一锅烧出来的茶水卖得只剩几碗,第二锅也开始煮时,回去挑水的王小茹与林文学又挑着两担水吭吭哧哧地回来了。
“先喝点水歇会儿。”葛歌倒了两碗放凉的凉茶给脸晒得通红的俩人,自己则提着水桶进去倒到水缸里:“有这么些水也够今日卖的了。”
这小面摊不算大,只有一个灶台连着一个棚子,其余的家当平日里都是锁在旁边的小矮间里头,每日要用就搬出来,连着水缸都是今日才搬出来的,是以葛歌等人只要每日挑足当日要卖的水便足矣。
喝完一大碗凉茶的王小茹又去帮着灶台上加柴烧水,还边与葛歌说话:“我们方才出来时还撞见李有林了,吓得我差点儿没把水给洒了!”
“这有啥可怕的,又不是偷他家的水!”葛歌拿着水瓢将烧好的凉茶盛出来到木盆里晾凉,应道:“这事儿只能瞒得住一时,一直瞒下去指定是不成的。”
抱着一捆柴过来的林文学听小里正这般说,也有些着急:“那该咋办?”那到时候村里不全都要挑水出来卖?林文学这般想过,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一时耷拉着脑袋,有些说不出话来。
正好有客人上门来,站在灶台前的葛歌打了碗水递给林文学端出去,不一会儿林文学便拿着一文钱回来,葛歌接过来后,小声道:“我在想法子,你们先别急。”
若说不叫村里人挣这份钱,葛歌也可以说是理直气壮,毕竟是自家的井;可她又身为一村里正,总不能真等着粮价高涨,村民连冬都过不去,这又叫她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可这一个茶摊,一日能用多少水?一日能挣多少银子?这要分到村里每个人头上,真是不够用的,是以葛歌也愁。
“掌柜的,你们这水卖不卖呀?”一个软糯得有些娇媚的嗓音打破葛歌的沉思,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穿着留仙裙年约二十的娇媚妇人,娇滴滴地指着自己还放在一旁未倒入水缸中的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