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鹤的动作停住了。
邢文博一怔,温鹤居然……这么听话?
他对自己的号召力有了新的认知。
“到那边说吧。”温鹤望了望邢文博身后,不用细说,邢文博也知道他指的是走廊尽头拐角处的一个小角落。
这么……刺激?
邢文博那句冷静确实提醒了温鹤,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希望明天又为满校园的流言蜚语提供新素材。
但该来的挡不住,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当晚校论坛就出现了新帖子——《前校篮队长惨遭第一才子壁咚,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晚自习放学,邢文博一出教室门口就撞见了萧亮,萧亮直接把手机屏幕怼他面前,“这又什么情况?你怎么一天天地就这么能闹腾呢?”
邢文博一愣,“前校篮队长惨遭第一才子壁咚……”一行大字冲进视线里,他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拨开萧亮的爪子,“什么什么情况……流言,都是流言,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人给闲的,巨能编,值得你这么咋呼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控制不住地开始重复播放。
邢文博和温鹤来到小角落后,温鹤继续翻书包,邢文博正寻思着等会如何进行有效的正当防卫,温鹤拿出三本厚实的笔记本,往邢文博跟前一递。
邢文博:“……”
见邢文博没反应,温鹤往前一步,邢文博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脑子还在和“温鹤找不到砖头所以拿笔记本代替”的思维作斗争。温鹤恼了,蹭蹭蹭几步过去,把笔记本啪地按到邢文博身上,邢文博被他这么一撞,后背直接抵到了墙上,在有心的吃瓜群众看来,两人的这一幕剪影很有故事性。
“三天内看完,还我。”温鹤死死地按着贴在邢文博身上的笔记本,仿佛在施展什么封印术。
正在被封印的邢文博抬手接住笔记本,随手翻了翻,才发现这是温鹤的英语笔记,高中三年的知识点总结,足足写满了三本,邢文博脑袋一懵,在感动之前先是惊恐,“……三天?”
看完三本笔记?Excuseme?
“不行就现在还我。”温鹤说着就要把本子拿回来。这一系列笔记他从来没有外借过,邢文博是第一个。全新的杂志丢了大可以再买一本,自己辛辛苦苦写的笔记若出了什么差错,他可能会想杀人。
他一笔一划写下的不是知识点,是他的灵魂。
三天,已是极限。
邢文博赶紧把本子抱住,“行行行,三天就三天,我熬夜都把它看完,行了吧?”
温鹤看着他,默默收回手。
然后转身,准备走人。
“哎——”邢文博叫道。
温鹤回头,以眼神询问“干嘛”。
“你刚是不是真想抽我来着?”邢文博问。
温鹤表现得再如何冷静,邢文博也get到了他的杀气。
温鹤想了好一会儿,点头。
他当然气,尽管理智上知道自己气得没什么依据——毕竟邢文博没有直接害死他,只是忘了他,也还是气。
没见着邢文博时,想着打他一顿应该很爽,见着邢文博后,心里那一点难得一见的不管不顾就被压了回去,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会做的事,更不是自己该做的事。而且,这么点小事,也许根本无足挂齿。
所以别别扭扭地做正事。正事就是把下午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笔记本给邢文博。
现在离期中考还有半个月。
“哈哈哈——”温鹤淡漠的脸上含着半分坦诚,半分憋屈,别人或许感受不到,邢文博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温鹤即将被他笑得原地爆炸时,邢文博张开双手,坦坦荡荡地展现出自己宽阔的胸膛,“来吧,我不还手。”
温鹤定在原地。
邢文博眉眼里都荡着笑意,“不是想抽我么?有气别憋着,会憋坏的。”
他和萧亮闹翻是家常便饭,从支持不同的球队到喜欢不同的女星都能吵,又或是谁抢了谁的鸡腿,谁弄丢了谁的小人书。他们的宗旨向来简单粗暴,有什么不爽的,打一架就好了。
而今,遇上一个不会打架的……
被他打一顿就好了。
邢文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在温鹤看来就是“来呀来打我呀反正你个小弱鸡应该不敢动手”,温鹤又大步朝他走过去,抡起书包就要往他脸上砸。
邢文博一惊,卧槽一来就打脸——罢了,自己作的孽……
但凉风只是在跟前虚虚一晃,温鹤的书包悬崖勒马,没真下手。
邢文博挑眉,“心疼了?”
“心疼我的书包。”温鹤丢下这句话,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邢文博回到教室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翻笔记,顿时明白了温鹤的三天期限其实算不上为难。以他的基础,根本不用将三本笔记全部扫完,温鹤对普通知识点和重难点分门别类做了标记,还针对邢文博的问题写了一份补充总结,这几页总结就放在第一本的开头,一翻开便能看到。
邢文博根本没听清萧亮接下来又质问了什么,直到萧亮重重地推了推他肩膀,“喂!”
“干嘛你!”邢文博佯怒。
“我问你干嘛!”萧亮是真怒,“傻笑个什么劲儿!”
“我哪有?”
“你还没有,刚刚嘴角都快咧到天灵盖了!”
“我乐意行不,你管这么宽,我吃你家大米啊!”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么,下回你来我家我妈准得打死你……”
“放心吧,宝姨只会打死你——”
“我他妈现在就打死你——”
两人一言不合就留追逐在停车场里,左穿右梭地差点撞到别人。邢文博先一步开了车锁,朝萧亮比了个中指就骑上车冲了出去,留下萧亮在他身后破口大骂你丫明天等着。
等到邢文博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拐角,萧亮还愣在原地。
萧亮打小就和邢文博住同一片小区,中考后,萧亮搬了家,两人就从邻居加同班同学变成了校友加队友,放学不能一起走,分班没分到一起,所幸还有一个校篮队维系着他们的友谊。说维系,似乎刻意了点,两人从没想过彼此的友谊需要主动去维系,他们从记事起就是铁哥们,这件事,只要不去思考,似乎就永远都不会变。
但两人从校篮队退休后,事情就有点微妙起来了。每天一起打球变成了邢文博只偶尔在篮球场上出现一下,大概是一个星期偶尔一次。打球后例行的一起吃饭,也变成了萧亮给邢文博带饭。
从前,两人周末和放假也时常混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去打街头篮球,时不时打个游戏开个黑。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只要隔上一天不见,就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可现在,就连唯一一个空闲的周日下午,萧亮也被母上强行按在家里补习,学习学习学习,终日就是学习,还没步入社会,他就提前享受到了007的酸爽。
而邢文博,也好像逐渐离他越来越远。
他和邢文博认识十几年,一起疯狂大笑过无数次,但刚才邢文博的那种笑容,萧亮是第一次见。
邢文博言出必行,答应了三天就是三天。周三晚上,晚自习下课后,邢文博也不玩儿逆流而上了,直接守在楼梯口外。说来神奇,走路时一向习惯性自我沉浸的温鹤,近来总能一下子就在人群中识别出邢文博。
邢文博根本不用开口,也不用招手,两人只碰了碰眼神,就对接上了频道。
路上邢文博就把笔记完好无损地还给了温鹤。只看一遍当然是不够的,其实第一晚他就把对自己有用的知识点全部抄了下来,扣足三晚才物归原主,那是他乐意。
一直走过了停车场,邢文博还没有和温鹤分道扬镳的意思,温鹤疑惑地看向邢文博,不等他问,邢文博就说道:“看什么,我自行车坏了,校草就没有坐公车的权利么?”
温鹤:“……”谁会真一天天把校草这名号往自己脸上贴?
不要脸!
温鹤嫌弃的表情藏都不带藏一下,邢文博乐了,“同学,你这腹诽的毛病得改改,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可以直接说啊。”
“那太多了,”温鹤说,“我累。”
“你看,这不就总结得挺好?”邢文博啪啪啪鼓掌,“不愧是咱W高第一才子——”
温鹤:“……”就不该接他的话。
温鹤坐车的公交站车不多,人也比较少,来这个车站的学生是少数,因此两人总算没有引来太多明目张胆的目光。上车后,温鹤也不跟邢文博闲聊,按惯例一手抓着拉环,另一手拿着手机,有条不紊地翻着书页。
不是不愿意搭理邢文博,而是在这种人口密度爆炸的公众场合,一句话稍微说大声点全车人都听得到,他不想让别人听着自己聊天,羞耻。
邢文博也不撩他,自己戴上耳机,两人并排站着,挤在熙攘的人群之中各忙各的。
公车每次靠站,温鹤都会抬头看看外边,以防坐过站,这种习惯是从一次次的惨痛教训中培养出来的。又一次靠站时,温鹤抬头,这次,不由一怔。
他猛地转身,抢在下车的人流里冲出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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