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吉娃娃拖长音调,一时引得所有人都看向邢文博。
包括温鹤。
邢文博素来不是个轻易害羞的人,此刻却心绷得有点慌,甚至慌得难受。这是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跟他们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又如何呢?
“谁啊~?”吉娃娃追问。
邢文博没有看一眼温鹤,表情不急不躁,显得很泰然自若。
“……同学。”
没人感到意外。高中生嘛,不是同学才显得奇怪。
“长得漂亮吗?”吉娃娃又问。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太俗了?”夜凌说。
“什么呀,夜凌哥你可别昧着良心说你不是颜狗,”吉娃娃一脸“呵,男人”,“反正我是不信的~”
夜凌懒得理会吉娃娃,转头问邢文博,“她知道你喜欢他么?”
邢文博被问住了。
梗了将近半分钟,他才道:“我不知道。”
众人:“啊?”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他。”邢文博说。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哎呀,又是暗恋啊~”吉娃娃感慨,“我们这里是单恋小分队吗?”
一刀隔着一个霸总伸手拍了拍邢文博后背,悲怆地表示兄弟我理解你。
“男生……”葵葵葵还在对着手指,小心问道,“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啊?”
“啊?”邢文博一愣,斜对面某个人的视线明明沉静如水,却又灼热似火,浇在他脸上,以沉默戳得他近乎窒息。
“就……”邢文博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不清醒了,他感觉这是困的,“对他好啊。”
“男生不是都会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吗?”葵葵葵又问。
邢文博怔怔地回想,“……有时会吧。”
确实,挺想欺负的。
各方面地欺负。
“噗——”吉娃娃笑了,“本来想说小葵你对男人的认知还停留在小学阶段……然后飞哥,你就是小学生本人吧。”
邢文博后知后觉地怒道:“我已经成年了!”
“好的成年的飞哥,”吉娃娃眨着卡姿兰大眼睛点头,“喜欢就上啊~还在等什么~”
“会长现在是高三吧?”BOOK一世开口了,“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有什么想法这个时候都得先放下啊。”
“嗯……”霸总也若有所思地插话,“高考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那是,”一刀说,“异地太瘠薄难熬了,千万别相信真爱这玩意儿,人都他妈是现实的动物——”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吉娃娃表示异议,“飞哥有时间打游戏没时间谈恋爱?”
众人:“……”
Emmmmmm很有道理的亚子。
邢文博不说话了,他在想那两个字。
以后。
离高考只有半年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能在同一所高中,以同学相称,每天同时上学,同时放学的日子,只剩下半年了。
以后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他现在才意识到。
狠狠下了决心,他才猛地抬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斜对面那道身影。温鹤却不看他,只是入神地盯着五颜六色的火堆,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对,”夜凌冷不防道,“人都是现实的动物。”
吉娃娃正要日常回怼,夜凌继续道:“所以在可以不现实的年纪,就别想太多。”
邢文博看向他。
“半年之后的事,半年之后再去想。”夜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起伏,只是在低沉中娓娓道来,“滚犊子的不能早恋。早恋是最美好的。现在不说,现在不争取,过了这个年纪,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这个年纪你一辈子回不来,这个年纪的感情你也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没有结局的初恋可能是没什么用处,但等到你30岁,40岁,50岁,60岁……你这一辈子,可能会无数次回想,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在最美好的年纪里退缩在那一步。”
所有人都愣住了,吉娃娃更是瞪着大眼睛,毫不掩饰满脸的惊讶。
一起组队下本这么久,这是夜凌在游戏里第一次深入地谈及游戏以外的话题。
一刀都被震住了,甚至觉得自己的失恋故事有点弱,“大兄弟,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所以夜凌哥你已经60了?”吉娃娃回过神来,重捡揶揄夜凌的大业,“痛彻心扉地缅怀自己苍白的青春?”
夜凌冷冷一笑,“我贵庚你不用管,但是让你失望了,我的青春不苍白。”
“夜凌哥你早恋过?”葵葵葵好奇问道。
“不然我哪来立场说这种话?”夜凌反问。
“根据经验,”BOOK一世说,“能对别人的感情指点江山的大多是单身狗。”
好些人连连点头。
“哦,我是那少数。”夜凌说着,又转向邢文博,“也不是怂恿你非要怎么样,这只是我自己的经验。”
“夜凌哥,”邢文博认真问道,“你后悔吗?”
根本无需去问他和初恋后来如何了,他那一番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不。”夜凌说,“那种心动,这辈子独一无二,没有人可以替代。”
“哦买噶,”BOOK一世抱住双臂,抚慰自己的鸡皮疙瘩,“夜凌你简直可以去开个深夜情感电台了!”说着又想起欧盟情感小专家霸总也在现场,连忙补充,“霸总,对不起,不是质疑你实力的意思……”
霸总深沉地点了点头,表示不用解释了,我懂。
“如果是我的孩子,”霸总说,“敢在高考前夕早恋,可能会被我打死吧。”
邢文博:“……”
众人:“……”
“但是,”霸总叹气,“夜凌哥说得也很对。小葵,会长,还有……副会长——你们还小,夜凌哥说的确实是只有社畜才懂的事。怎么说呢,相亲过那么一两回就……”
“嗯,”BOOK一世也沉痛了,“懂,都懂。”
十几岁,青黄不接,蓬勃地生长,疯狂地奔跑,向着未来奋力前进,人生的可能性还是一个无限的符号,还没有汇聚为一条狭窄得几乎能一眼望见尽头的路途。这个时候的他们昂扬勃发,最热情也最羞涩,好像随随便便、简简单单地就能喜欢上一个某某人,这种情感总是来得汹涌,又收得细腻,小心翼翼,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求而不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样一种单纯得闪着光的爱慕之情,长大以后才会惊觉,只能在少年人的眼神里看见。
而青黄不接的年岁里,互相看到的是彼此最傻逼的一面,也是纯真得最没有杂质的一面。
“爱不是能明码标价的东西,”霸总说,“说扔就扔,说捡就捡。扔掉的时候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以后都捡不回来了。夜凌哥,是这意思么?”
“……”夜凌想了想,默默点头。
“所以,”霸总对邢文博道,“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会长,大胆地上吧。”
做人,就要大胆地双标。
“会长加油~”葵葵葵振臂高呼。
吉娃娃作为自封的情感小夜场主持人,一个人也不放过,连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过的王者不归也不例外。
面对吉娃娃的追问和全场好奇的目光,王者不归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没有。”
不出所料的回答,王者不归能给蹦出这俩字儿就算是给吉娃娃面子了。
没人打算继续纠缠王者不归,王者不归却又道:“但我有……”
全场的目光刷一下又聚焦了过来。
“我有,”王者不归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崇拜的人。”
“哦~”吉娃娃说,“爱豆吗?”
“看不出来啊,”BOOK一世说,“小王同学居然是个追星少年。”
“不是……”王者不归艰难地解释,“……副会长。”
众人:“……?”
吉娃娃第一个get到了王者不归的意思,“你的爱豆是河神?”
王者不归点头。
邢文博一愣,看向温鹤。爱豆本人……还在发怔。
“我去,什么情况?”一刀也懵了。
“我要成为……”王者不归说着这话,却不看爱豆本人,“像河神一样的男人。”
“等会——”邢文博忍不住道,“小王你别激动,河神他还不是男人。”
众人:“???”
“你说谁不是男人?”这次的声音来自爱豆本人,温鹤正淡然地望着邢文博,淡然得令人背后发凉。
“你不是在走神吗?你这反射弧是定制的吧?”邢文博难以置信。
温鹤仍执着地望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邢文博头疼,“我是说还不是男人,还,不要故意断章取义,你现在还没满18岁呢同学!”
温鹤:“……”
他是还没过18岁生日,但是……邢文博怎么知道?
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后面话题都歪到宇宙边际去了,人困到一定程度大概就跟醉了差不多,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往外说。
终于到了清晨6点整,第一缕阳光洒向峰顶,继而晨晖普照大地。众人起身,迎向他们在《自由大陆》看到的第一场日出。
10分钟后,邢文博和温鹤同时下线,抓紧时间补眠。
一个多小时后,邢文博被闹铃吵醒,发现闹钟已经响过三回,他生生睡过了20分钟。
邢文博潦草地洗漱换衣服,抓起书包出门上车,开启生死时速。
在预备铃响起的同时冲进了校门。
以邢文博在校运会上短跑的成绩,拼一拼应该是能踏点冲进教室的。
可他在路上碰到了温鹤。
邢文博在背后轻轻拍了拍温鹤的肩膀,温鹤回头,神色依旧有点茫然,手里拿着两罐黑咖啡。
邢文博扫一眼咖啡,乐了,“特困生啊你,咖啡一磕得磕俩?”
温鹤又呆了片刻,把其中一罐塞给邢文博。
邢文博拿着咖啡,有点意外,“额,我不用,一个早上我还熬得过去。”
“嗯。”
“……温鹤同学你现在是不是只会这一个字了?”
“给你的。”温鹤从一个字拓展成了三个字。
“特意给我带的?”
“并不。”
“不是在关心我?”
“并没有。”
“不傲娇会死星人是吧?”
“并不傲娇。”
邢文博抖着肩膀笑,温鹤扭头,以明显不快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好,不笑了。”邢文博把咖啡揣进兜里,“我说,我们离迟到不远了你知道么?”
温鹤:“……”
这话出口,邢文博也觉得有点微妙。温鹤体能比不上他,跑得没他快,上次为了带着温鹤,他……无意中牵了温鹤的手。
就算是男生,这种事一急起来似乎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然而一旦上了心,就无法再装作不在意了。
……怎么办?
今天温鹤没有要跑的意思,邢文博就陪着他走。
走着走着,温鹤开口了,“喂。”
“嗯?”邢文博脱口应道,然后发现温鹤的嗓子很哑。他平时的声音整体偏低,有磁性却不生硬,透着几分温软,听他说话像是耳朵被按摩,很舒心。现在却哑得没有了温软,只剩疲倦。
乃至有点……委屈?
“你喜欢的同学,”温鹤问,“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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