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雷鸣般的轰鸣后,隋禾瞬间清醒。
喉咙处的异物感让他弯腰干呕起来。
呕了好一阵,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但扶着他的手有了要松开的意思。
隋禾睁开眼,整个人宛如刚刚从水中打捞出来,满身满脸都是汗。
明明近在咫尺,询问的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怎么了?”
隋禾轻轻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扶着他的万晏,声音沙哑的说:“我也不知道。”
他的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严重干扰了他的感知。他看着熟悉的万晏,一瞬间都觉得像怪物。
可能是被那无形的呓语影响了。隋禾甩了甩头,才勉强恢复一点。
万晏说:“你突然晕倒,要不是我刚好路过扶了你一把,你就要直接栽进锦鲤池了。”
“谢谢你。”隋禾吃力地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复习的太累,低血糖吧。”
万晏露出一个“鬼才信你”的表情,但没说什么。
隋禾说:“我好了,谢谢你。”
万晏问:“你不去校医院?”
“不去。”隋禾摇头,“我回寝室睡一觉就好了。”
“好吧。”万晏说,“要我送你吗?”
隋禾看了一旁站着的系花李雪,对万晏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那你自己注意点。”万晏松了手。
回到寝室,隋禾觉得腿还有点软。他洗了把脸,在镜中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色。
他闭上眼,双手撑着洗手池边缘,休息了很久才睁眼。
他拿出护身符,上面只有非常浅淡的一层白光,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彻底消散。
他躺到床上,给程才发了条消息:我觉得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程才的回复很迅速:???
隋禾慢慢地打字:我今天在锦鲤池遇险,差点死了。
隋禾看着程才反反复复的“正在输入中”,大概解释了一下。
半晌,程才说:……事情也不一定会那么严重,说不定接下来你就平安了呢?
隋禾说:我明天就去告诉父母。不管他们信不信,我都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程才又是反复“正在输入中”。
隋禾看得难受,直接说:我累了,下次再聊吧。
程才这次回复很快:好,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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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隋禾在家里和父母聊天。
一开始,他问了问护身符的来历。
“我也不太清楚呢。这还是你外婆的外婆传下来的,说是玉能养人,带着保平安。”杨璐说,“你怎么突然对它感兴趣了?”
隋禾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暑假快到了,我想宅在家一个月不出门,接下来我会买很多吃的寄过来,你们记得签收。”
“宅什么?你还这么年轻,要多出去走走。不要学你老爸,一天到晚宅在家里,就知道画画。”杨璐说着瞪了一眼隋安顺。
隋安顺在看电视,正好一言不发的装死。
“我想画画,最近刚好有灵感,就想在家找老爸指导指导。”隋禾看向隋安顺:“爸,你不会拒绝的吧?”
隋安顺闻言点了点头。
“你呀……”杨璐嗔怪的点了点隋禾的额头,“啥都学你老爸。”
隋禾无辜的笑。
晚饭的时候,隋禾状若无意地问:“你们说,世界末日会不会是真的?像是怪物入侵人类世界那样。”
“你小说看多了吧。”杨璐说,“你老爸有一阵也跟你一样疯疯癫癫的,非说画展闹鬼。”
隋安顺没吭声。
隋禾却兴致勃勃道:“怎么回事?爸你给我讲讲。”
隋安顺看了一眼杨璐,见杨璐没拒绝,才说:“有一次我在画展上落了东西,晚上九点去找。那个时候已经闭馆了,画展主人是我的好友,就让我一个人进去。我在展馆里面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小偷,查监控却没有人。大家都以为我是听错了,但我总觉得那不是幻觉。”
“爸,我相信你。因为我也遇到过鬼。”隋禾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在我们学校锦鲤池看到……”
隋禾将自己经历的事情用旁观者的角度大概讲了讲。
杨璐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说你那朋友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真的假的?你亲眼看到的?”
隋禾点了点头。
“可能只是恶作剧呢?”杨璐还是不太相信,“不是有那种整蛊朋友的……”
“哎,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隋禾做作地叹了口气。他掀起衣服,露出腰侧两个乌青的指印:“我当时也在场,还被黑影抓伤了。你们看。”他指了指,“这像是人能抓出来的吗?”
杨璐仔细看了看,心疼道:“这么重,得有多疼啊。”她又看隋禾,问:“真不是你自己或者你朋友抓的?”
“我朋友谁敢这样抓我?”隋禾说,“我自己就更不可能了。”
杨璐目光有了动摇的意思:“可是这个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议啊,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无神论者……”
隋禾见好就收:“我说这些话也不是让你们突然改变世界观,只是让你们注意一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敬畏一点就可以了。”
“我支持。”隋安顺发表了意见,“我这半年也见了不少奇怪的事,总之对未知有敬畏之心不是坏事。”
“是啊。”隋禾猛点头,“现在你们就要多锻炼身体,将来有什么危机才好轻松应对。”
杨璐勉强同意了下来。
隋禾悄悄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杨璐是受过教育的高知女性,他不指望能三言两语改变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形成的世界观。
只是他无从得知,这点微薄的准备是否足以应对危险的末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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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最近几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不想画画,不想上课,不想吃饭。
他知道自己很丧,但也找不到让自己振奋起来的方法。
程才劝过他,甚至免费为他算了一卦,说他最近一个月都会平平安安,让他放心。可隋禾不知道这是不是程才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安慰。
直到原争回来,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善。
原争这次给他带的是牛肉干。
隋禾打开看了一眼:“你怎么突然想到带吃的了?”
原争:“随便买的。”
“对了,你上次送我的熊猫玩偶,我不小心弄丢了。”隋禾闷闷道。
“丢了就丢了吧。”原争显然没有注意到隋禾低落的情绪,如是说。
隋禾简直无话可说。
他拿出画,这次只有一幅,是碧海蓝天。他说:“最近状态不好,只画了一张。”
原争说:“这是你的作业,画不画都随你。”
期待着得到两句关心的隋禾听到这话深感无奈,故意说:“那我今天要是不想给你画呢?”
“那也随你。”原争不以为意。
隋禾有些泄气,“算了,我还是画吧。你挑哪一张?”
原争把找好的照片给隋禾看。
图中是一片群山环抱的天池,莹蓝透亮。正中是初升的太阳,熹微的晨光照在湖面,微波粼粼。
隋禾落笔,认真地画起来。
画着画着,他突然说:“我前几天又看了部恐怖片,现在对水都快有阴影了。”
他将锦鲤池发生的事以电影的方式说了出来。
原争说:“这种风格的恐怖片倒是不多见。”
“也许吧。”隋禾有气无力道,“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不敢一个人去洗手间、不敢路过水池了。”
“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原争安慰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隋禾又突发奇想:“我想听你弹琴。”
原争:“没带。”
隋禾微微停笔:“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听你弹琴吗?”
原争顿了两秒,才说:“可以。”
隋禾得了允诺,虽不知那个“以后”会是多久之后,还是高兴了一些。
他慢慢画着,浮躁的心绪就渐渐平静下来。过去几天灰暗的心情焕了光彩,再想到是原争给了他新生,他又充满了希望。
说不定,他不会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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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一个预知者死亡,隋禾才确定自己逃过了一劫。
最新的死者是溺亡,很正常的死法,尸体也没有奇异之处。但护身符的消失还是让众人断定此次死亡有非正常因素。
“我总觉得这人是替我死了。”隋禾在梧桐小馆对程才说:“我的几次意外都发生在水边,这人可能就对应着我的死法。”
程才:“你现在可以放松下来了?前几天我还担心你会想不开。”
“我不会想不开的。”隋禾神色非常认真,“我会非常珍惜这条命。”
程才点点头:“那就好。”
“说实话,前几天我对死亡没有什么实感,只是感情上担心害怕。”隋禾说,“现在仔细想想,总觉得那不像濒死的人应有的表现。我没有向任何人求助,也没有回忆从前。可能潜意识里就觉得我暂时不会死吧。”
程才说:“预知者都是这样,对自己的死期会有一定的感应。”
“算了,不说这些了。”隋禾举了举杯,“为了庆祝我暂时逃过一劫,这一顿我请。”
程才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我刚好为你算一卦。”
他闭眼感应一阵,脸色骤变:“我感应不到了。”他睁开眼,眼神充满茫然:“我的能力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