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B市。
原争把隋禾带回了深渊,再通过深渊定位去B市。
从深渊到人间很麻烦,从人间到深渊却很方便。隋禾被原争按着肩膀,没有任何仪式,眨眼间就回了深渊。
又经历了一次空间转换的眩晕感,隋禾稍微适应了一点。
回到深渊的时候还是紫色的天空,本应是月亮的地方却多了一道通天彻地的龙卷风。离得太远,看不清全貌,但能感觉到那风应该范围极大。漆黑的龙卷风完全遮蔽了月亮,一点光也透不出来。
“这是深渊的夜晚。”原争说。
没有月光,深渊却比之前亮的多。隋禾看向光源,是那一株株的荆棘。它们的枝干发出柔和的白光,交错重叠在一起,使这寂静的荒原有了人间灯火辉煌之感。
隋禾经过一株荆棘,伸手碰了碰。那荆棘外表尖锐,摸起来却是软的。他忍不住又摸了两下:“这叫什么?”
“没有名字。”原争带着隋禾往回走,“深渊的名字很珍贵。”
隋禾在心里说:以后就叫它们月亮草了。
回到之前的山洞,原争指了指石床:“你睡这里。”他走进深处的洞穴,声音遥遥传来:“没事别进来。”
隋禾坐在地上,背靠石床,面朝山洞外的方向出神。
这里能看到紫色天空的一角,在月亮草的白光照耀下,红色闪电不太明显。
荒原极静,没有风声,连山洞里的滴水声都没了,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也确实只有一个人类。
他在一个满是怪物的陌生世界,身后还有一个利用他伤害人类的怪物。
可笑的是,他没有觉得多害怕。就好像潜意识里盲目相信着,那个强大的怪物不会伤害他。
他躺倒在石床上,背部刚与石面接触,就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睁着眼翻来覆去了很久,那石床都没有暖起来,就像永远化不了的冰。
随着时间推移,他心头涌出酸楚的细流,愈演愈烈。
他咬着冷到颤抖的牙,试图离开石床,却悲哀的发现,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被冻得神志不清了,不然怎么会看到现代装束的原争站在他面前?
原争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他没听清,看见原争走出了山洞。
不知浑浑噩噩了多久,他突然身上一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了上来。他睁开眼,看见一个白色身影走进洞穴深处,而自己身上是一床被子。
隋禾躲进厚厚的被子滚了几圈,把自己卷成一个蚕蛹。
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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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隋禾打着哈欠出现在B市一处密林。
隋禾问:“这是哪里?”
“前面有只虫子,它拿走了鳞片。”原争说。
应该是能量提前耗尽,怪物就把它抢走了。
“又一个遇害的。”隋禾默默叹口气,“这个就靠你了。”
原争没说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隋禾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又开始出神。
原争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找上了他?
而如今,他们身份对立,本该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仇,为什么能平和的交流?
原争回来时,隋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人类世界这么了解?”
如果说原争曾经的言行都是装出来的……那么这个怪物可真是懂人心。
原争说:“我吞噬了一个人类的记忆。”
“你们还可以吞噬人类的记忆?”隋禾猛然抬头,“那如果有更多怪物混进人间,我们岂不是难以分辨?”
“虫子们做不到,王才可以。现在王都被困在深渊。”原争轻敲鳞片,鳞片发亮,为他们指示下一个地方,“我是因为鳞片流落人间,有所牵连才能出来。”
隋禾神色警惕:“那你的鳞片是怎么掉到人间的?”
“几千年前我来过这里。”原争没有过多解释,“更多的你就不用知道了。知道太多会增祸端。”
隋禾问:“现在被困在深渊,也就是说有一天会出来?”
原争:“至少三年之后。”
三年……隋禾默念一遍。留给人类的时间这么短吗?
“那你找到鳞片之后也会回深渊,直到三年之后才出来?”
“没错。”原争说着往下一个地点走去,隋禾沉思着慢慢跟上。
隋禾说:“那我一定会让你早日找齐鳞片。”
原争哼笑一声:“最快的办法是让我杀掉那些人类。”
“我一定会阻止。”隋禾重复道,“一定会。”
原争不置可否。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了约半小时,到达了目的地。
目的地竟然在一座半倒塌的小学。隋禾看到校门的瞬间就有了不安的感觉。
“真的一定要拿回去吗?”隋禾低着头,不敢看此刻原争的表情,“不能留给人类吗?”
原争没有说话,身周气息瞬间变冷,抬脚就往校门里走去。
“不!”隋禾急忙拦住他,“我去!”
原争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隋禾。
隋禾被原争的强大气势压得额上冒冷汗。他咬了咬牙:“我自己进去!”
原争缓缓收起了身上的气势。
隋禾深呼吸两次,紧了紧身后背包的带子,才走了进去。
顺着指引,他来到学校最完好的宿舍区。
此刻宿舍楼大门紧闭,隋禾用力敲了敲铁门:“有人吗?”
铁门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
隋禾又喊了几声,终于听得一个年轻男声回应:“谁?”
隋禾说:“我是从A市过来的。我来这里找人。”
“找谁?”青年问。
“找一个网友。我们是【好好活着】群认识的,这人的昵称应该是一个句号或者‘平安京都’。”隋禾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关乎到他的性命。”
“现在哪件事不关乎性命?”青年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群里的amiable,A市的。我觉得那人应该是个中年人,请问你们这里有这个人吗?”
“……”青年沉默了一阵。
隋禾有些忐忑。
半晌,青年说:“我就是那个句号。我今年24岁。”
隋禾有点尴尬。
好在青年没有纠缠,他问:“你找我什么事?”
“这里方便说吗?”隋禾犹豫了片刻,“关于玉佩的。”
几秒后,青年说:“你等等。”
接着,铁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门打开一道细缝,门边却还连着一根极粗的铁链子,显然门后的人还没有完全放下警戒。
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小心地观察一阵,确认隋禾身上没有武器,青年才小声问:“玉佩怎么了?”
隋禾也压低了声音回答:“玉佩可能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隋禾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们这里还有人吗?”
“我不就是吗?”
青年警惕心太高,隋禾只好直言道:“我要把玉佩带走。”
“带走?”青年声音猛地拔高,又像顾忌什么似的低了下来,“你说你要把玉佩带走?”
隋禾“嗯”了一声。
青年冷笑了几声:“你说带走我就让你带走?”
隋禾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给我,怪物就会杀了你再抢走。我把它带走是最好的选择。”
青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你?”
隋禾把原争给他的那片鳞片拿出来,朝门缝里的青年示意了一下:“我自己有,我也知道它的作用。但是玉佩其实是怪物的东西,他可以通过玉佩找到你的位置。对你来说,它现在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青年来回走了几步:“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给你?你怎么证明有怪物能注意到玉佩?”
隋禾说:“当我能证明给你看的时候,你就被杀死了。”
青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有怪物在找玉佩的?”
隋禾:“我与怪物打过照面。”
“那我给你之后呢?”青年冷哼,“你去替我送死?”
隋禾没有隐瞒:“我与那怪物达成了协议,我用我的方式找到玉佩,就可以让他不杀人。”
然而此话一出,青年顿时把门重重一关,声音从门后传来,有些失真:“你和怪物达成协议?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隋禾费力地解释道:“我是人,那个怪物有自己的思维,还能说人话,我才与他达成了协议。”
“照你这么说。”青年说,“我怎么判断你是不是伪装成人的怪物?”
“我是怪物现在还能让你活着吗?”隋禾颇为无奈。
青年:“那怪物凭什么和你一个人类达成协议?难不成它怕你?”
隋禾不太想解释锚点的事,一怕解释起来没完没了,二来担心会横生枝节。
“我还是不信。”青年没有等待隋禾的回答,紧跟着说:“这些都是你的花言巧语。我从来没听说过怪物能与人交流。”
隋禾自觉已经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说服青年,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希望有人死,尤其是预知者。”
隋禾有些想放弃了,他问:“你有觉醒特殊能力吗?”
青年:“你在说什么?什么特殊能力?”
看来是没有了。隋禾说:“我觉醒了一种特殊能力,能让我预判怪物接下来的动作,其他预知者说不定也可以。以后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多发展出一些有能力的人,人类就能多一份希望。”
隋禾转身准备离开,又还是回头说了句:“我的初衷,其实是不想看见更多人死,仅此而已。”
隋禾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门里的人追出来:“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交出去吗?”
隋禾回过头,看见那个追出来的高高瘦瘦的青年。青年脸上有一道分割了半张脸的可怖伤痕,拄着个拐杖,左腿膝盖以下的裤管空荡荡地晃着。
“那是,牵系着57个孩子性命的定海神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