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隋禾到了练习场,看到了一个女人。
“苗姐?”隋禾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小宋?你今天来得好早。”苗红正在练槍,闻声收起槍,“金老板说你一般上午九点过来,今天怎么七点就来了?”
隋禾说:“金老板觉得我进步太慢了。我就想早点来,看能不能碰上人指导我一下。”
“你这几天来练习都没碰到人?”苗红想了想,“哦,是的,他们都在室外训练场,你看不到他们也正常。”
隋禾拿起一把槍:“苗姐也在这里训练吗?”
“是。”苗红说,“我水平比不上他们,还没有资格去室外训练场,就每天早上和晚上来这里训练。”
“水神的服务生都要学槍吗?”隋禾问。
“没有,我和你一样,属于自由小队的预备队员。其他服务生是普通民众。”苗红走到他身边,“你打几槍我看看。”
隋禾就打了十槍,7次10环。
他说:“我还没找到感觉,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找感觉。”
苗红也打了十槍,9次10环。
苗红说:“我觉得你已经进步很快了,你只练了不到一个星期。金老板要求比较高。”
“对了。”苗红问,“当初为你担保的是张强?”
隋禾说:“我没有担保人,和他打了一架,输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留下来。”
苗红:“看来金老板对你还不错。”
“什么?”隋禾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苗红解释道:“每次有新人要加入自由小队,金老板都会做出评估。只有比较合他眼缘的人,他才会找张强。因为张强是风神最强的近身战士,在张强手下输了,不能加入自由小队,就相当于保了一条命。”苗姐表情有些复杂,“你还不知道自由小队的折损率吧?最顶尖的那几个队伍,每个月都会换一个人。”
隋禾垂下眼,没说话。
苗红继续说:“他不喜欢的那些人,加入就加入了,他不会管人死活的。”她看向隋禾,“你当初和张强打到什么程度了?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研究生。”隋禾说着还能想起当时的痛,“我只接了一拳就倒了。”
“研究生?”苗红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我当初才到高中生。”她仔仔细细把隋禾观察了一圈,“难怪金老板看重你。”
隋禾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保持沉默。
“这样吧。”苗红回归了正题,“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在室外还要考虑风向风速等,只会比这个难得多。打静止靶时,依靠的可能是肌肉记忆,打移动靶,就需要你对动靶速度的计算和子弹轨迹的预估了。尤其是到了室外,靶子的速度不是固定的,那就更需要预判能力。”
“这些金老板和我说过,但我一直无法将我预判的直觉和射击的角度联系起来。”隋禾说。
“那我今天给你放个伤假。”苗红神秘一笑,“让你找找感觉。”
“什……”隋禾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一枚狠狠子弹打中。接下来又是几枚子弹飞来,隋禾迅速闪身躲避。
苗红举着槍站在原地,看着隋禾向远处闪躲:“这些虽然是空包弹,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如果你能预判我的子弹轨迹,你应该就能找到感觉了。”
隋禾揉了揉一开始被打中的手臂,点了点头。
接着,就是槍林弹雨。
苗红虽说水平比不上正式队员,爆发力却不容小觑。一把半自动手槍被她打出了连发的感觉,隋禾躲闪得十分吃力。对于这种远程攻击方式,他的预知能力一直不太起作用。子弹的方向、速度、会击打到身体哪个地方,这些细节,他都没有办法预测。手槍一个弹匣20发子弹打空的时候,隋禾只躲掉了5发。
顾不上浑身上下的阵阵隐痛,趁苗红换弹匣的功夫,隋禾靠着墙喝了几口能量饮料来快速恢复体力。
苗红慢悠悠地换弹匣:“你的反应速度不够快。我想知道打空几个弹匣的时候你能躲过全部子弹呢?”
隋禾思考着改进的方式。
预知能力起作用,是因为近在咫尺的疼痛威胁。如何让它对远程攻击也起作用……那就由近及远,由近距离的攻击一点点转为对远距离的感应!
隋禾猛地抬起头:“苗姐,我有一个办法。把我躲子弹的距离,限定在五米之内。”
苗红:“空包弹里面含有微量□□,最低安全距离是七米。五米的话……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不要紧。越近我越能躲过。”隋禾说。其实他的底气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足,但是他想挑战一次。
“……好吧。”苗红无奈地说,“那我可能要给你放一个月伤假了。”
两人围出一个半径五米的近似圆的空间,苗红站在圆心,位置不变。隋禾就要在这个牢笼里躲避可能会对他造成重伤的子弹。
“开始吧。”隋禾话刚出口,“砰砰砰”几声,一连串子弹就激射而来。隋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中三槍,剧烈的疼痛有如穿透了他的大腿和手臂。他知道子弹没有真正击破他的皮肉,但那种疼痛让他的心神都恍惚了一瞬。
他眼睁睁看着又几枚子弹呼啸着飞来,电光火石间,他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的本能和预知能力却起了作用。他闪身躲开了那几枚子弹。
子弹高速旋转着从他身边擦过,带起的风让他感受到一道道凉意。
苗红看见隋禾中了三槍就准备停手。隋禾已经渐渐找到了那种感觉,于是大喊一声:“不要停!”苗红看到他躲过了后几发子弹,再不收敛,朝隋禾肆无忌惮地倾泻弹火。
也许是终于有了那么一线灵光,接下来十几发子弹,他只被击中了一发。而那一发是他因身体速度不如反应速度被打中的。
这一个弹匣打空,隋禾疲惫地坐在地上。他掀起裤脚,看见小腿上一块拳头大的淤青,想必其他三处也是如此。
他放下裤脚擦了把汗:“感谢苗姐手下留情没有往我脸上打。”
苗红笑了一声:“我的准头比你好,肯定不会打坏了你吃饭的东西。”
隋禾笑笑没说话。
苗红说:“接下来呢?你要换到10米?”
隋禾点点头:“是的,然后是15米,20米,以此类推。还有。”他看向苗红,“我想开始锻炼身体,主要是反应速度。”
苗红思考了一会儿:“那以后你每天7点过来,我用这种方法训练你。”她突然反应过来,笑骂了一句,“你都躲过了岂不是显得我特别菜?金老板要把我炒鱿鱼了。”
隋禾说:“我们可以互相当陪练,我就是你的无规则移动靶。”
苗红:“这还差不多。至于锻炼体能的话,你去找张强,他可以告诉你怎么练。”
“谢谢苗姐。”隋禾站起身,“我们继续吧。”
循序渐进的练习果真有效,隋禾的预知能力隐约可以覆盖到10米了,只是准头会比5米处下降很多。
这种练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点半时,隋禾在10米处已经能躲掉20发中的15发了。
苗红去上班后,隋禾回到自己的住房,看到了难得碰面的室友王晨曦。
王晨曦看见隋禾,笑着打了个招呼:“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隋禾:“请假了。”
王晨曦问:“你每天在哪里打工啊?”
隋禾说:“酒吧。”
王晨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现在做的一份兼职不招人了,我不知道奶奶要怎么办了。”他神色祈求地看向隋禾,“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哪个酒吧打工吗?还招人吗?”
隋禾说:“酒吧叫水神,我不知道它还招不招人,你自己去问问吧。”
王晨曦十分感激:“谢谢,实在太谢谢你了。”
隋禾问:“你知道水神在哪里吗?”
王晨曦摇头:“不知道,但我可以去问。”
“算了。”隋禾说,“明天我带你去吧。”
王晨曦感动得眼泪汪汪:“真的太谢谢你了!”
隋禾对这种热情实在难以招架,说了句“没事”就进了房间。
房间里,他脱掉衣服一看,身上果真到处青青紫紫。隋禾随意拿跌打损伤膏对付了一下满身的伤。
他知道,这种伤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会只多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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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深渊天空暗沉,连风都不敢驻足在这片荒原。偶有几个误入此地的怪物,在瞥见山洞中弥漫而出的浓重黑雾时,连忙掉头仓皇逃跑,好像晚了一秒,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山洞中的黑雾不断升腾、扭曲,可见其主人的狂躁。湖水大肆翻滚搅动,水声回荡在山壁之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低吼。
一夜过去,骇人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水下的怪物化为人形,捡起被自己无知觉生生扯掉的鳞片,慢慢浮起。他走上岸边,凌乱的长发遮住略显阴郁的神情,水迹随着行走在地面蜿蜒开来。
深渊的生物向来没有睡眠,对于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原争来说,更是如此。
但昨夜,他突然被拉入一个梦境。
醒来后,梦境瞬间褪色,只剩一种愤怒的情感留在心中。
他活了这么多年,本不会为任何事情动容。是以那种愤怒显得尤为蹊跷,尤为陌生。
他走出山洞,遥遥看向空中冰冷的双月,思索着这愤怒的缘由,却不知怎的,又一次想起了那个人类的名字。
突然,右耳传来一声熟悉的、似乎带着不满的呼唤——
“原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