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
这天晚上,隋禾正安稳地睡觉,忽然被一股危机感从梦中惊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几人破门而入。
他迅速翻身跃起,抓住床头的小手槍,准备从窗户逃跑。
窗户被焊死了,他必须要靠蛮力砸开。为了争取时间,他朝那群人连开几枪。谁知按下扳机,竟没有射出子弹。又发几槍,都是空弹。
逃生的机会就此被延误,已经有人看出他的意图,抢先拦在窗边。
隋禾不愿束手就擒,不顾堵在门口的两人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强行突围出去。
那两人岂能让他如愿,连射几发麻醉弹。子弹织出的天罗地网太密,纵是他有预知能力,也不能躲掉每一发。当他绕过两人的攻击冲出房门时,身上已中了两弹。
他朝打开的大门冲去,看到挡在大门正中的王晨曦,他低吼一声:“让开!”
王晨曦眼神闪躲,没有让开的意思。隋禾一把推开王晨曦,却被王晨曦抱住胳膊,紧紧缠着不放。他收势不及踉跄了一步,用枪托在王晨曦后颈狠狠砸了一下。王晨曦吃痛,仍不松手,隋禾神色渐狠,迅速掏出藏在兜里的小刀,猛地戳进王晨曦的手臂。
王晨曦瞬间血流如注,惨叫一声,终于松开手,却还是来不及了。麻醉开始起效,隋禾眼前一阵阵发晕,刚跑出两步,腿就一软,向前扑倒在地上。
黑衣人冲上来禁锢住无法再行动的隋禾,收缴了他的小刀,将他双手反绑,粗鲁地拽起来。
隋禾勉强站直,听着王晨曦追过来的脚步声。
王晨曦疼得吸气,声线颤抖着说:“你们说……只要我帮你们抓住他就给我钱……钱呢?你们快给我啊!”
一个黑衣人嗤笑一声:“你做了什么还想要钱?没有你我们也抓得住他。”
隋禾微微侧首,余光瞟见王晨曦抓住那黑衣人,又被狠狠甩开。
王晨曦跌到地上,跪着爬过去:“我做了很多!是我告诉你们他住在哪里的!也是我偷了他的子弹!”
那人一脚踹开王晨曦,朝属下命令:“快走。”
隋禾拖着两条绵软的腿,跌跌撞撞地下楼。下了一层还能听到王晨曦的大喊:“我奶奶快不行了!你们给我钱啊!”
隋禾被带到一辆越野车上,有人给他蒙上了眼罩。越野发动后不久,他实在抵抗不住□□的威力,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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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洒落下来。
隋禾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勉强靠着墙坐起来。右脚轻轻一动,带出一阵锁链声。他顺着声音摸到一根细细的锁链。他吃力地站起身,扶着墙走向锁链的另一端。
另一端嵌入墙中,扯了扯纹丝不动。他摸索一圈,在最深处摸到一扇木门。刚推开,鼻尖就涌上一股恶臭,里面隐约是个厕所的形状。他迅速关上门,走到光线透过来的地方,深呼吸几口。又顺着那里的一座木制楼梯往上,推了推四四方方的顶部,也推不动。
他不再白费力气,回到一开始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锁被打开的声音。铁板被掀开,天光倾泻下来。隋禾冷眼看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下来,从随身带着的小箱子里拿出一盒饭和一瓶水放在地上,又拿出一根粗大的针管。
“你们要抽我的血?”隋禾问。
白大褂没说话,拿着针筒向他靠近。
隋禾坐在原地没动,直到白大褂走到他面前,突然暴起,利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力气,一把夺下针管绕到白大褂后面,将针管牢牢对准了白大褂的脖子。这一番动作下来,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竭力调整自己不平稳的呼吸,压低嗓音说:“你们是谁?”
白大褂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挟持了。他有一瞬间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你杀了我也没用,杀了我还会有下一个人来。”
隋禾手上的针尖几乎戳进了白大褂的脖子。他重复了一遍:“你们是谁?”
白大褂一动也不敢动:“我们是某个地下实验室……为杨教授办事的。”
“杨教授是谁?”
白大褂伸长脖子,生怕针尖扎进自己的血管:“杨教授原本是研究癌症的,灾变之后就开始研究预知者了。”
“所以你们抓了我是想研究我的血……你们打算关我多久?直到研究出结果吗?”隋禾手有点抖,针尖在白大褂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不知道!”白大褂大叫一声,“我只是个办事的!你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
大约是响动太大,楼梯上方出现两个身材壮硕的人。其中一个说:“宋先生,你要是杀了他,就会直接被绑上实验台了。”
白大褂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头:“对,研究员不止我一个,你还是安分一点好。”
“安分?”隋禾把这两个字嚼了嚼,冷笑一声。
白大褂说:“只要你每天让我们抽一管血,就可以好好活着。这里比基地外面安全多了,你……呃。”他的声音陡然消失在隋禾收紧的的手中。
隋禾原本想问这些人会不会在他身上做实验,可看到楼梯上两人警惕盯着他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这个问题没必要了。
白大褂额头上都渗出了汗,哆哆嗦嗦地威胁道:“你要是杀了我,他们就会让你一直昏迷下去……你就别想再清醒过来了!”
隋禾闭了闭眼,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半晌,他掩饰住眸中的冷光,松了手,倒退回原来的角落,把针筒抛给白大褂。白大褂手忙脚乱地接住。
他沉默地坐着,沉默地任凭白大褂抽了他的血,沉默地看着白大褂离开,然后把楼梯上的铁板盖住,上锁。他心里掠过无数个念头,又一一隐没下去。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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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被关了整整十五天。
十五这个数字,是通过送餐的次数计算出来的。
这些天里,他威胁白大褂给了一个手电筒,才勉强与那个恶臭的厕所融洽相处。
他很少吃他们提供的饭,除非饿得受不了。
他也很少抵抗,甚至让白大褂对他降低了警惕——他得知了所谓杨教授是一个热衷非法实验的人,在政府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偷偷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所作所为比徐博士残忍了许多倍——他不惮于在活人身上做实验。
隋禾还打探出一些其他的信息,例如灰色地带的地下市场在暗中贩卖觉醒者的血液,也有人开始随身带着怪物遗骸。怪物遗骸能够促进进化的观点被摆到明面上,等着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来印证。
暗无天日的十五天里,隋禾忍受着漫长到可怕的孤寂。起先,他让自己回忆从小学到大一的生活来消磨时光。这一段记忆翻来覆去的嚼烂了,失去了味道,他又开始回忆大二的时光,却无奈地发现,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原争。哪怕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个怪物,原争的名字都像一堵无法逾越也绕不开的墙,牢牢地横亘在回忆面前。
记忆这个东西,向来越回想越深刻。他越来越清晰地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想起灾变前被忽略的怀疑,想起当时快乐又纠结的心情。他也能回忆起暴露真实面目的原争,是如何将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话楔子似的扎进他心中,是如何用无法反抗的方式威胁他闭嘴,又是如何将人类的性命视为草芥。
当快乐的记忆撕下欺骗的面具,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与难以言明的愤怒混合在一起——隋禾心中翻涌着酸苦的浪潮,一遍又一遍默念原争的名字。
为什么原争偏偏找上了他?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一个怪物?为什么……这种喜欢在灰暗的现实面前,仍然难以磨灭?
如果再见到原争,会是生死之敌吗?原争会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地让他消失吗?
无数想法在他心头起起落落,在这反反复复地拷问中,也帮助他度过了这难捱的十五天。
第十五天的时候,他突兀地陷入一个梦境。
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中是灾变日当天他逃亡的过程。从上帝视角看,与发生过的事实一模一样。在一开始的预知梦中,他被怪物吃掉。原争的插手改变了这个预言,梦境也随之而变。
他被原争救了之后,切换到下一个场景。一个黑雾缭绕的地方,站着两个影子。一个是人形,一个明显是个三头的怪物。
人形嘴里发出了隆隆的声音,就像一只猛兽在低吼。“他”说:“告诉人类,把他交给我,我就给他们三个月休养生息。”
那怪物用粗粝的嗓音回答:“王,他已经死了。”
人形沉默了几秒,气势陡变。“他”显而易见地发怒了,身周黑雾翻腾,勾勒出各种狰狞的形状。“他”说:“他是属于深渊的……人类要付出代价!”
那声音震耳欲聋,直接让隋禾脱离了这个场景。
下一个场景是在一片荒原,一个人形身周裹着黑雾漂浮在半空,似乎就是刚才那个“王”。“他”什么也没说,指了指脚下的基地,接着,无数怪物在他的指使下冲击壁垒……
场景又是一转,到了这个基地上方。基地果真如那“人”所说,军队驻守前方,全部壮烈牺牲。平民的尸体堆在另一个方向的大门,无数人伸出手,是想要逃离的姿势,却无一人幸免于难。
那“人”漂浮在半空,低头看着基地的景象。忽然,“他”回过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隋禾所在的方位——
隋禾瞬间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果咩果咩,今天稍微迟了点
即将进入文案剧情啦!期待已久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