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柚不过十五六岁，这会儿眼睛都红了，直直地看着苏未年，不敢说话，大眼睛里却含着千言万语。
英嬷嬷则是半是心疼半是欣慰地喊了一声：“大小姐啊！”
“是我无能，没能早些让你们回来。”苏未年握住两个人的手，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你们受苦了。”
英嬷嬷的脸上满是沟壑，远超她的年纪，一看就知道受了很多苦。而小柚，粗布木钗不说，只看一双手，十几岁的女儿家，手粗糙干裂的如老农一般，让人看了心疼。
“小姐！”
小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人也随着落泪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了苏未年的腿，哭道，“奴婢一直念着小姐，就怕小姐受委屈！”
苏未年弯下腰抱着小柚，低声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以后都不要再担心。”
英嬷嬷眼睛也红了，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泪，却是有几分欣慰地说道：“大小姐如今能护得住自己，奴婢便是死了也安心了。”
“嬷嬷不必担心，”苏未年笑了一下，说道，“往日里是我太糊涂，总想着有一日父亲和祖母他们能看到我的委屈，如今不会了。”
重活一世，她会尽力把这两个真心待她的人护好的。
英嬷嬷活了几十年，自然听得出苏未年的意思。她小声说道：“大小姐毕竟是相府的女儿，切记不可惹了老爷的厌弃，否则要如何安身立命？”
苏未年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的，嬷嬷放心。”
英嬷嬷稍微犹豫了一下，伸手拉起小柚，说道：“你是伺候大小姐的人，日后不要这样没规矩，牵累了大小姐。”
小柚赶紧擦了眼泪，在一边站好。
苏未年会意，跟小柚说道：“你去左边厢房里换身衣服，洗把脸，休息休息，明日再过来吧。”
小柚应声告退。
苏未年把门关好，回身跟英嬷嬷说道：“嬷嬷有事要和我说？”
英嬷嬷小声说道：“夫人在世时曾与奴婢说过，相爷待大小姐不亲近，日后未必会为大小姐打算多少，故而她用陪嫁和私房在外面置了些产业和田地，以防万一。地契和田契都在奴婢这里，夫人去了之后，奴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大小姐。”
苏未年微微楞了一下：“母亲给我留了产业？”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英嬷嬷说道，“夫人是怕大小姐受委屈。”
苏未年愣了一会儿，慢慢垂下眼睛。
记忆里，娘亲总是在生病，身子像树叶一样单薄，性格上也软弱，明明是将军府的小姐，丞相府的正房夫人，却任由一个妾室在头上作威作福，毫无将门之女的风骨。
无论前世今生，苏未年对娘亲的印象都是温柔慈爱，但是太过懦弱。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一早就想到为自己的女儿留下退路？
若不是深深的爱怜，娘亲如何会做出这样有悖常理之事？
苏未年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了许多：“娘亲若是还活着，看见我被魏氏这般欺辱，要心痛到什么程度？”
英嬷嬷咬了咬牙，说道：“魏氏最大的依仗就是大公子，老天爷不给好人留活路，夫人那样的好人，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所以，要让魏氏彻底没活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苏未年微微冷笑，“且先把眼前的路走好，我不急。”
英嬷嬷大为欣慰，道：“大小姐心中明白，奴婢便放心了。”
苏未年笑了笑，说道：“嬷嬷也累了，去歇息吧。明日再过来。”
英嬷嬷应了一声，正要退下，猛地听到院门被人推开，重重地摔在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她下意识把苏未年护在身后，把门开了条缝，往外看过去，皱了一下眉头：“是二小姐。”
苏未年面上带了点冷笑，她就知道，魏氏被关之后，苏未怜这个沉不住气的蠢货一定会找上门来。
刚好，前世她欠自己的，今天就先讨些利息回来吧。
苏未年打开门，淡淡地看着被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走过来的苏未怜，没等她开口，先训了一句：“门是让你用脚踢的？谁教给你的规矩？还懂不懂一点礼数了？”
苏未怜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嫡姐会训斥她。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叉腰，怒声吼道：“你这贱|人！居然敢算计我娘？！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找死吗？！”
“放肆！”苏未年冷冷地说道，“府里不是给你口出污言秽语的地方，来人，拿鞭子来。”
她这话一出，别说苏未怜一行，就连英嬷嬷都愣了愣。
苏未年却只淡淡地看了一旁站着的小曼一眼。
小曼立刻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惊恐，犹豫着不敢动。
“怎么？”苏未年平静地问道，“你没听见？”
小曼咬了咬嘴唇，行了一礼后便去拿鞭子了。
她虽然是姨奶奶安排过来的人，但到底是伺候大小姐的。今日见过大小姐在老封君那里的礼遇，小曼觉得自己不能太得罪大小姐，否则结果可能不会比得罪姨奶奶好上多少。
苏未怜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厉声叫道：“你这个贱|人！”
她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挥向苏未年。
苏未年微微矮身让开，接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可是毫不留情，正踹在苏未怜的肚子上，再加上她往上冲时的惯性，苏未怜只觉得肚子上狠狠一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似的往后跌去。
她身后的婆子都没想到苏未年说动手就动手，这会儿手忙脚乱地去接苏未怜，被砸了个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苏未怜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打？挨了这么一脚后，呼吸急促地像是憋着气，好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口气，然后就开始放声大哭。
她边哭边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泼妇，破落东西！你一定会像你那个药罐子娘一样不得好死！”
苏未怜的话一出口，院子里突然就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