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霜在西德殿陪着嘉帝用了午饭,才赶回了东宫,结果发现那帮子原本早就该散了的幕僚还在宫里,一见她回来立马围了上来,尤其以邢榆一马当先。
“殿下怎么样?”
“殿下去了这么久,想必是和上官公子一起用了午饭吧,我们可都饿着肚子等您的好消息呢。”
顾岚紧跟着说,其实宫人们也先端了些糕点来给她们垫了垫肚子,只是大家都记挂着靖霜去见美人的事情,没什么心思吃。
“你们都还没吃饭?”靖霜皱了皱细长的眉,对着身后的侍女吩咐,“快去叫人做些饭送过来。”
东宫的下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让跟着她的幕僚们在东宫饿肚子,这传出去她还不叫人笑掉了大牙,日后谁还信服她重视贤才。
“已经有人做了,殿下别生气,吃饭的事情不着急,您还是快跟我们说说您那边儿如何了?”邢榆心想都是顾岚那张破嘴,非要提什么没吃饭。
靖霜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屋里,又坐下喝了杯茶才淡淡道:“没见着。”
“啊?!”众人都齐声发出了不解的惊呼,“怎么会没见着呢?”
“孤哪里知道母皇的心思,她身边儿的云溪姑姑说,母皇怕我见了上官公子一心都系到他的身上,耽误了学习和政务。”嘉帝没有和她明说理由,中午留下她一起吃饭也没透露半个字,仿佛原本就是叫她过去一起吃顿饭一样。
靖霜的心下也郁闷得很,原本她并没有动过提前见一见挽月的心思,可这次被如此折腾了一番,她反而对挽月产生了空前的好奇。
众人听靖霜这么说,又见她神色不大高兴的,便都识趣儿地不再追问了。
顾岚凑上来用折扇给靖霜扇风,宽她的心说:“殿下也不用急着见,反正迟早都是殿下的人。”
“正是正是,陛下不知见过多少美人了,还这样盛赞他,可见上官公子的容貌是错不了的。”
靖霜心下无语,这帮子人说得仿佛自己眼中唯有美色一样,于是也懒得搭理她们,站起身来道:“都凑在这里怪热的,孤走了,你们用过饭后也都散了吧。”
“恭送殿下。”
靖霜一向没有午睡的习惯,无论四季寒暑从来不在白日睡觉,因此别过众位幕僚,便去了书房练字。
她每次思绪纷乱时都会写字来平静心绪,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就叫蒹葭伺候笔墨写起了字。
蒹葭是打小儿伺候靖霜的,见主子今日有些反常,便更加小心谨慎,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准备好了。伺候了笔墨之后,蒹葭又去准备茶水,过了一会儿再看,靖霜的那张纸上满满当当写的都是两个字“挽月”。
“殿下是喜欢上挽月公子了?”
蒹葭也不太确定,毕竟今日殿下也没见到真容,只是匆匆地瞧见了人家一个背影而已。虽则那背影也算得玉树临风,仪态超然,但应该不至于把自己一向冷情的主子迷成这样啊。
“别瞎说,孤只是随便写写。”
被蒹葭一问,靖霜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慌乱,心跳都快了几分。她本来是要随便写点儿什么的,可是面对着雪白的宣纸,脑海里不知为何就冒出了那抹碧色的身影来。
或许是因为今日特意去相见,结果却没见着,所以才生出了执念吧。母皇也是,这么小看自己,靖霜心里暗暗地想。
“殿下若真是放不下,就找机会私下里再见一见,也许见过了就好了。”蒹葭接着说,这次正好说到了靖霜的心坎了。
“你去看看她们吃完走了吗?没走的话叫她们过来给孤出出主意。”私下相见总得有由头,嘉帝能够将人召之即来,她却不能这么办,再者说第一次见面也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东宫的幕僚们,都和太女一样光棍儿,既没有成了亲的,也没有蓝颜知己环绕成群的,一帮子孤家寡人。太女要讨挽月的欢心,一群智力超绝的才女们讨论了半天都没个靠谱的方案。
最后还是蒹葭出来说:“男儿家哪有不爱珠宝首饰的,殿下可着好的送过去,想必上官公子自然高兴。”
顾岚听了把手里的折扇一合,黑溜溜的眼睛一转,也拍手称是。
靖霜被她们撺掇着,本来七分的心思也成了十分,略思索了片刻道:“蒹葭,把前日母皇赏给我的南珠拿出来,明天送到丞相府去,就说是送给挽月公子的见面礼。今日虽然未能正式相见,但也遥遥远望了他的背影,你把这个送过去问问再问能不能约个时间见面。“
“好嘞,主子送几颗珍珠啊?”
“都拿去吧。”靖霜头也不抬,思索起了能把挽月约出来的可能性。
“都拿去?!第一次送礼您就送这么大。”
蒹葭吃了一惊,那一匣子南珠少说也值千两黄金,于是再次向挽月确认。
“正因为第一次才要送得重些。”挽月是丞相府的嫡长子,若不真正送些真正的珍宝,如何能入得他的眼?靖霜并不吝惜什么金银珠宝,便让蒹葭尽管去取。
“是。”
“不惜千明珠金贵,但求一见美人面,殿下真豪杰也。”
“此等情谊可为当世佳话也。”
“咱们殿下和上官公子的姻缘本早就传为佳话了。”
“臣想为殿下作诗一首……”
“行了行了,别酸了,诗兴大发回家作去,别都在孤眼前凑着。”连个讨好小郎君的法子都想不出来,真是白养了这帮子人,靖霜心里想着若真见了挽月该如何表现,再看她们就有些烦了。
挽月入宫后的第二日上午,先接到了昨日嘉帝和凤君给他的赏赐,彼时他母亲已经上朝,便由他父亲也是丞相府的主君带着阖府男眷出来跪谢。
挽月赶到大门口时,见众人已经来齐了,他父亲王奕在最前面,见他来了就高兴地朝他招手。
“月儿快过来领旨谢恩。”
众人瞧见他走来,便纷纷自发地往两边闪出一条路来,把他让到了最前面。
那宣旨的女官身着紫衣站在上首正中,一见挽月也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心道:上官家的大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当真是个神仙美人,年纪轻轻就气度华贵、雍容大方,难怪陛下如此喜爱。
女官见挽月跪在了面前,便宣旨道:“陛下口谕,朕昨日传召上官挽月入宫觐见,一见之下甚为欢喜,此子品貌俱佳,御前对答如流,特赐先凤君号钟琴一架。另凤君所赐一斛珍珠及金银首饰一并赏下。”
“谢陛下隆恩。”挽月叩首谢恩,他昨日就听了赏赐,因此并不感到意外,应对地也十分自然。
挽月身后还跪着他的两个姐夫、两个庶弟并一众伺候的小厮,每个人眼里都有不同的情绪,但多大是艳羡和赞叹的目光。同为男子,他们之中无论年龄身份,谁也没有挽月的命好,能得到天家如此贵重的赏赐。
“大公子快起来吧,仔细跪久了膝盖疼。”待挽月谢恩之后,那女官便虚扶了一下挽月,众人都跟着起身了。
“梧桐,去拿些银子给这位姑姑喝茶。”王奕是府里的主君,又是挽月的亲生父亲,此时自然是替挽月高兴,同时又暗暗骄傲自己生了这么好的儿子。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打点,及时叫身边的侍子奉上茶水钱。
“这可使不得。”那女官并不立刻收下,反而和梧桐推脱起来。
“姑姑拿着吧,大热天儿地劳烦您跑一趟了,就是请您喝茶的钱。”王奕掌家多年,话说得滴水不漏,两锭大银元宝在他嘴里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茶钱。
“哎,那奴婢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女官悄悄地将银子接过,收进了袖子里,乐得一张脸笑开了花。
“主君您不知道,我们跑这一趟可不是苦差呢,现在宫里谁不知道陛下看重大公子,连云溪姑姑得了命令都赶忙去库房里取东西,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其他什么金银珠宝都不算什么,这号钟琴可是先凤君在世时心爱的。陛下连这个都赏赐给了大公子,可见大公子的似锦前程才刚开了个头,往后自有泼天的富贵呢。”
那女官收了王奕的银子,不好直接辞去,又说了一番话来赞挽月。
王奕自然知道挽月将来贵不可言,但身为人父哪儿有不喜欢儿子被人夸赞的,那女官说的一番话正中他的下怀,叫他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送走了宫里的女官,众人刚从门口转身要回去,还没走到院子的一半,门房又传说宫里有礼送来。
“怎么还有礼?”挽月的大姐夫徐泽疑惑道。
“先迎出去看看。”王奕又带着一大家子人迎出门,见这次来的人是个年轻女官,只是衣服形制和方才来的不大一样。
王奕没怎么见过如此服装的女官到底是什么品级,也不敢贸然称呼,只得恭敬些问:“姑姑也是宫里派来宣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