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李清泱,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先帝晚年的时候朝廷中争斗党政十分激烈。福王便自请离开京城,携夫君一起赶赴封地邺城了。
要说这个福王,也当真是个奇女子,她出身高贵但是却胸无大志,生平唯一志愿便是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闲人。年轻的时候为了帮助姐姐巩固储位,娶了京城中人人不喜的凶悍无颜的男将军穆远为正君。
人人都觉得他们俩过不长久,最多也就是貌合神离,表面上过得去罢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二十多年里福王再也没娶过,一个侧夫郎君都没再迎进门。
人们说传着说是因为穆家势大,福王不敢再娶新人,但养的外室小郎却不少。毕竟那个穆将军年纪比她还大,长得又过分刚毅,二十几年没有生养个一个孩子,除了手里的权力,实在没有什么能留得住妻主的心才是。
刚进八月的时候,宫里就传出了这次福王归京携正君与收养的一双儿女归京的消息,等到了八月十日,福王才正式进入了京城。
福王数年未归京,这次刚一入京就被嘉帝昭进了宫中。
承乾宫中
“臣妹拜见皇姐,皇姐万岁。”
“起来吧,云溪奉茶。”
清泱便起身坐到了嘉帝右手边的椅子上,又谢了茶。
“你啊,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朕,在外面心都野了吧。”嘉帝一手拿着茶盅,一手捏着茶杯的盖子拨弄上面的浮着的茶叶,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清泱心知这是皇姐在怨她,故意妆模作样的吓唬她,她倒也不害怕,反倒忝着脸又往嘉帝跟前凑了凑。
“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嘛。”清泱比嘉帝小许多,少时并不亲近,后来她离京去国,嘉帝又登基为帝,她年纪也渐长,也理解了嘉帝过往许多无奈,反倒愿意亲近这个至尊的姐姐了。
“你啊——”嘉帝拿她没办法,样子也装不下去了,撂下了茶杯伸出手用食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又说:“既然这次回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给我在京中多住些日子。”
“我看你来信上说,要给你那个养子来京中物色个妻主。”
“是啊,我这次回来是想替云彻寻一门亲事,他今年十七了,心高气傲看不上身边的,因此带他来皇城碰碰运气。就是那个叫穆云彻的,他小时候跟着我来过京城,皇姐也见过的。”
清泱说得是当年先帝驾崩,她在封地曾带着一家子来京城奔丧,当时嘉帝忙着登基和料理先帝身后事,就是见过也没往心里去,此时哪儿还回想得起来。不过她倒是捕捉到了另一个让她注意的点,方才清泱说什么,穆云彻。
“你不让穆远生孩子也就算了,怎么收养了两个孩子都跟着他姓穆,这是什么道理?简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嘉帝对自己这个皇妹的荒唐行径颇为不满,她简直要把那个穆远宠上天了,无奈这门亲事是父君和老祖宗一力促成的,她也不好怎么样。
清泱在外自由惯了,不意一句话又惹得嘉帝生气,心道;果然是天威难测,看来我跑得远远地真是有先见之明,这次要不是为了家里的臭小子,她才不来京城呢。
“孩子们喜欢他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皇姐子嗣繁盛,我们李家正统血脉自有皇姐传承,也用不着小妹费事儿。”清泱一番俏皮话,又说得嘉帝转怒为喜,才在嘉帝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算了,反正都是你的家事,朕也不管那么多了。你说穆云彻今年时期,霜儿和他同岁,倒是年纪相当。”
“太女殿下?!”清泱一听嘉帝提起了太女,立马推拒:“太女不是早定了上官丞相家的公子了吗?我家云彻可不给别人当侧君。”
简直开玩笑,她千里迢迢跑回来是要给儿子挑个文武双全的好妻主,才不要把儿子送进宫里受苦。
“哈哈哈,你啊,连朕的太女都不要。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性情还是这么古怪。”
嘉帝不过随口一提,倒也无心把穆云彻指给靖霜,若是穆云彻是清泱和穆远亲生的也罢了,一个养子怎么配得上太女天之骄女,就是做侧君都还差些。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朕让凤君今年将中秋宴办得热闹些,到时候全京城的世家贵女都在,让他好好挑一挑。”
“多谢皇姐。”
“你明天让穆远带着人去盛宁宫给凤君先见一见,也好叫凤君心里有个准备,届时宴上看见合适的帮着说句话。”
“臣妹知道了,既然如此,那臣妹就先告退了。”清泱见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想着开溜,没想到脚还没动就被嘉帝一句话给压住了。
“等等,朕已经传膳了,你中午就留下陪朕一起用饭。”
“是。”清泱面上笑着答应了,心里却叫苦不迭,嘉帝饮食一向清淡,跟她一起吃饭对清泱这个重口味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
当天下午,靖安就去了丞相府,要把这个大消息告诉自己的密友挽月。挽月一向深居简出,也不大和京中其他官宦子弟往来交游,相好的只有靖安世子一个。
这还要有赖于靖安世子看脸,见过一次挽月就赖上了他,非要和这个漂亮哥哥做朋友,时不时地就过来骚扰,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成了密友了。
“靖安世子来了!快去叫公子。”侍书瞧见靖安进了院子,立马喊人去找挽月。
“挽月哥哥不在吗?”
“公子在水月亭看书呢。”水月亭是丞相府后园的一处水上亭台,相府里引了御河水进来,在后园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又造假山之景,颇有些仿照江南园林的意思。
“好了我自己过去,不用让人叫了。”靖安早就把相府逛熟了的,因此听了地方就要自己去。
他快步走去了后园,远远地就瞧见挽月背对着他,身边只跟着一个侍琴,于是玩心大起,把自己身后跟着的侍子都挥退了,垫着脚猫儿一样地摸了过去。
侍琴眼尖看见了他,刚要叫挽月就见靖安比了跟手指头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做声,只好闭上嘴站在一边儿没说话。
靖安走进了亭中挽月还没发现他,于是他大为得意,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挽月身上,大叫了声“挽月哥哥。”
“啊!”挽月正出神,被靖安吓了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手里喂鱼的食钵撒出了一大半鱼食去,引得池塘中的锦鲤都游了过来,在挽月身前的水里聚了红彤彤的一大片抢食吃。
“哈哈哈哈,挽月哥哥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连我过来都没注意。”靖安伏在挽月身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这个坏心眼的小子,故意不做声吓我,”挽月怒了在靖安身上不轻不重地捶了几拳,又说侍琴,“你也是,看见他过来也不告诉我,敢情你们俩才是一伙儿的。”
“公子,奴才错了。”侍琴低着头,倒不是知错了,而是被逗得想笑,又不敢像靖安一样放声大笑出来。
“好了好了,挽月哥哥别生气,侍书刚才告诉我说你在这儿看书,我过来一看,你那里是在看书,分明是在想事情,想得那么专注,所以我才想吓吓你。”
挽月起初是要来看书的,拿了一本早已读熟了的《诗经》来,看了几眼却看不下去,心里一直想着今年母亲要带自己去中秋宫宴的事儿。故而丢了书在一边,叫侍琴拿了鱼饵来喂鱼。
“你今年也去中秋节的宫宴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你来和我坐到一起,咱们俩作伴也不会无聊。”靖安听了挽月解释,高兴地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要跟你说的大新闻,”靖安高兴够了,终于想起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京城里啊,又来了一位世子,今天就进京了。”
“哦?!这与我何干啊?”
“唉~”靖安突然又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挽月身边,耷拉着脸说:“与你无关可是与我有关啊,现在京城的世子里属我最出头,他来了万一把我压下去怎么办?”
挽月见靖安苦着一张小脸只觉得好笑,但还是安慰他,“你别怕,他未必就能压过你的风头。”
“你说得对,说不定他是个丑八怪呢,我听说他父君当年就是京城里有名的无颜悍夫。”
挽月闻言但笑不语,君子不背后语人是非,就算是为了安慰好友也不行。
靖安以为挽月不说话是认同他的观点,就接着给自己打气,“没错,他父亲长得丑,他一定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靖安本是小孩子脾气,说话本无坏心,但是他骄纵惯了,难免无意间恶语伤人。
挽月终于还是听不下去,出言阻止他,“靖安,别这么说,他还是你表哥呢,你不是最喜欢和漂亮的哥哥姐姐玩儿吗?万一你见了他长得好,说不定还上赶着要跟人交朋友呢。”
“哼,你以为我对着谁都能花痴啊,只有长得和挽月哥哥一样美的,才能让我上赶着交朋友。不过啊,我这辈子也就见过挽月哥哥一个这样的神仙美人。”
两人说说笑笑,便把刚才的话题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