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到了山海居门口,挽月等人下了车,在靖霜的护卫带领下上了二楼,进了靖霜早就订好的包间。
“二位公子请。”
挽月和惜月一进门,发现靖霜竟然早已在里面等着了,身旁只跟了一个蒹葭。
见挽月进来,靖霜竟然起身迎接,抬手道:“二位公子请入座。”
挽月知道事情的全貌从容地坐下了,惜月却有些忐忑,他摸不准太女一下气叫了两人一起是何用意,这种场面他也不敢乱说乱动,只好也跟着坐下。
“孤此番冒昧请二位公子一同前来,是想向二位公子道歉,孤前些日子在康静王的丹桂园将二公子错认成了大公子,还造成了一些其他的误解,因此特来道歉,希望二位公子能够见谅。”
靖霜朝着挽月的方向微微躬身,以示歉意,她是太女,身份尊贵,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有诚意了。
若是从前,挽月未必能轻易原谅,可是前几天的中秋宫宴,他也误会了靖霜,先入为主地以为她不够纯孝,中秋佳节也不陪在陛下身边,却没想到她另有重责在身。经过这一番,挽月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难免是有误会的,因为不了解,因为刻板观念或是先入为主的怀疑,可有了误会并不打紧,能够心平气和地解释清楚便好了。
现在靖霜以太女之尊向他们两个闺中小郎道歉躬身道歉,言辞诚恳,他怎么可能还不原谅呢?
“殿下客气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挽月宽宏大量地表示了谅解,可是坐在他身旁的惜月却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太女殿下竟然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大哥,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太女殿下有意于他,期望着太女殿下的青睐能给他带来更好的生活,还去挽月面前炫耀,现在看来自己的行径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啊。
惜月白高兴了一场,心里委屈地厉害,如果不是碍于太女的威严,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了。此时他杏眼里迅速地氤氲了水汽,看起来十分地楚楚可怜。
然而靖霜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和挽月解释完就转向了惜月,眼中并无半分怜惜,“二公子,不知你可否接受孤的道歉?先前所赠之物乃是随身物件,不好送给二公子,还请二公子归还,日后我再准备一套好的玉器送上府里给二公子赔罪。”
惜月闻言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了,他看着对面太女那张艳丽凛然的面孔,先前觉得她有多温柔,此刻就觉得她有多无情。太女虽然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还给他留足了面子,可是惜月回想起自己来时的得意与张扬,再联系一下现在的失落与窘境,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女给他的玉佩他一直随身带着,视若珍宝,此时不得不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惜月所有的承受力,他丢下玉佩后就夺门而出了,连守在门口的护卫钟灵都没来得及拦住他。靖霜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把玉佩收了回来。
“二弟?!”挽月见惜月伤心地跑出去,有些担心他,虽然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毕竟他是自己的弟弟。
“大公子不用担心,我的护卫已经追出去了,不会让二公子乱跑的。”
挽月闻言看向靖霜,见她张开手心,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玉佩,上面还系着流苏,似乎是挂在腰间的那一种。
靖霜见挽月收回了注意力,把手往他面前送了送。
“殿下的东西,殿下自己留着吧,我不要。”挽月以为靖霜转手就要把那个玉佩送给他,立马冷了脸,说话也带了点儿呛人的意味。
靖霜在对面被挽月呛了话,却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来。
“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内务府成批做的,哪里敢再转送给大公子献丑。”靖霜说着合上五指,握着那玉佩往旁边大开的窗口外一丢,只听“咚”的一声,似乎是掉进了水里。
挽月朝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山海居的这个包间外竟然临着一条河,靖霜应当是把玉佩扔到了河里。
靖霜嘴上说那玉佩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实际上那玉佩成色极佳,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毕竟是太女殿下挂在腰间带着四处走动的东西,怎么可能真是不值钱的次等货色呢。不过太女殿下也不在意千八百两银子,毕竟价值千金的南珠都毫不犹豫地送了。
挽月没料到靖霜会这么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被靖霜这样的举动打动了,重要的不是物件如何,而是靖霜切割清楚的态度,于是认错人的事件在挽月心里也算彻底翻了篇。
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然而挽月却开口就说要告辞。
“这……”靖霜不想让挽月这么快就走,找理由说:“大公子不留下用顿饭吗?这些都是山海居最拿手的。”
山海居的招牌菜可真多,这么大一张桌子少说也有几十种菜品了。
挽月看穿了靖霜想留下自己的心思,却没点破,只推拒道:“不了,舍弟先行离席,我也不好久留。”
说话间他站起来,朝着靖霜矮身行礼后就要离开。
这下子靖霜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倾身向前问:“日后孤可还能再请公子出来?”
挽月正走到门口,闻言回头冲着靖霜笑了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两个月牙,“自然可以,殿下若要约我出门,提前一日叫人送个帖子来就行。”
那样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笑意,仿佛能照得冰雪消融,水面波光粼粼。
“好!”靖霜痴痴地看着挽月,她被他的光彩夺了心魄神魂,一刻也移不开目光。
挽月被靖霜直白的目光看得害羞了,脸颊迅速出现了一抹飞红,神情也不自然了起来。
他低头说:“殿下若无事,挽月便告辞了。”然后就带着侍书小步快走了出去。
靖霜一直望着挽月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兀自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殿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奴婢就盼着您早日修成正果呢!”蒹葭一直在靖霜身后站着,此时忍不住出声。
靖霜被蒹葭的话唤回了神儿,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说:“对了,叫咱们的马车送一送挽月公子,我看他那个庶弟情绪不大好,别叫他们坐一辆车了,省得他尴尬。”
“是,奴婢这就下去通知她们。”蒹葭应了一声,登登登地跑了下去。
惜月跑出了山海居,只想放声大哭,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又不好不顾及形象,于是一头钻进了来时的马车里,放下了门帘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冬青见自家少爷哭得伤心,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也替他尴尬,于是想指使着外面的两个黑衣护卫让她们把惜月先送回去。
可是外头的钟灵钟秀姐妹俩,是靖霜近身的亲卫,因为靖霜重视挽月,她们才自降身份当一回赶车妇。这样的人又怎么是随便谁都能指使得动的,冬青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惜月气不过连赶车的也给他气受,掀开门帘想骂她们一顿,可是被狠狠瞪了一眼又没了胆子,乖乖缩回了马车里等着。
钟灵和钟秀两姐妹当然知道靖霜心尖上的人是那位玉树临风的大公子,所以对马车里白搭的惜月一概不理,任由他在里面哭嚎,反正马车隔音好,稍微远一点儿也听不见,不用担心来往的人会侧目。
又过了一刻钟多,挽月也出了山海居,钟灵立马迎了上去要请他上车,结果没走到马车跟前就被追下来的蒹葭给叫住了。
“等一下,殿下说让大公子坐她的马车。你们俩一人负责一辆,务必把两位公子安全送回。”
“好嘞,那我送大公子吧!”钟灵听了笑嘻嘻地立马要把送挽月的任务包揽下来,毕竟有的选她才不愿意听惜月哭一路,她最讨厌听男子哭了。
“钟灵,凭什么你说了算。”另一个穿着同样黑衣,头戴斗笠的高冷女子也走了过来,她叫钟秀是钟灵的双胞胎亲妹妹。两人的相貌极其相似,性格却一冷一热截然不同,钟秀最烦别人见到她们俩在一起就说长得像,因此总是带着遮面的斗笠。
“我是姐姐当然我说了算。”
“你这是以大欺小,我不服。”钟秀比钟灵还讨厌听男人哭,当然也不愿意送惜月。
两姐妹针锋相对了片刻,挽月在一旁看着生怕她们俩打起来,结果没想到她们俩猝不及防地同时伸出手来,来了个“脆丁壳”决胜负。最后钟秀以剪刀赢了姐姐钟灵的布,颇为自得地去驾另一辆马车了。
输了的钟灵把张开的五指一根一根地狠狠握了起来,凭空往下猛然砸了一下,她的神态极为纠结懊悔,挽月听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出了布了呢?”
钟灵钟秀姐妹俩性格不合总是闹矛盾,可是偏偏武功又差不多,打起来伤和气不说总是分不了胜负,所以每次遇到矛盾就采取“脆丁壳”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一局定胜负,输赢不反悔。所以就算是钟灵不愿意,这下子也只能乖乖回去送惜月了。
“这姐俩没个正形儿,让大公子见笑了。”蒹葭没料到这奇葩的姐妹俩突然在挽月面前来了这么一出,让她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挽月并在意,笑着说:“没什么,我觉得有趣得很呢。”
姐妹俩虽然闹闹矛盾,但看得出感情很好,不像自己和弟弟们,两个弟弟一个明里暗里的对自己嫉妒成狂,另一个年龄小的则对自己畏惧不已能避则避。
蒹葭亲自送挽月上了靖霜四匹马拉着的豪华大马车之后,才返回了山海居的包间,结果一进去发现靖霜都已经吃上了,而且不但吃上了还吃得一脸高兴。
“殿下,殿下……”
“嗯?你回来了”
“打从大公子走了,殿下的笑模样就没下去,我跟了殿下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殿下笑这么久的。”
“你不懂,他那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美丽和气质,只要对着人笑一笑,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把心都掏出来双手奉上。”说起挽月来,靖霜一副神魂颠倒无比向往的神情,简直像是个痴女一般。
“是啊,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替殿下高兴就对了。”蒹葭还从没从靖霜嘴里听过她如此极力地夸赞一个人,看来这位大公子,是真的扎根到了殿下的心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