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止一人。”梓娇瞬间睁大美眸,咬着的牙齿打颤:“至少有两人,是两道马蹄声。”
皓霜和素凝是有一点功夫的,但这些和神出鬼没的采花贼相比……肯定不行。
若是那采花贼武功一般般,京兆府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抓到人?
“姑娘……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皓霜性子直,但比起素凝来,也更容易慌乱。
“奴婢下车引开他们。”素凝颤着手指,“皓霜,你带着姑娘快走。”
说话间,素凝掀开车帘子,准备下车。
梓娇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腕,小脸坚定:“你们陪着我一起长大,我不可能让你们去送死。”
“姑娘,您是千金之躯……”
“放屁的千金之躯!”梓娇骤然蹦出一句脏话,还真吓住了素凝和皓霜。
趁着这个机会,她一把将素凝拽进车内,“谁都是爹娘生的,没有道理让你们为了我去送死。”
素凝态度并未动摇,梓娇眉眼微敛,时常泛着笑意的眼神冰冷一片,她说:“定远侯府不兴外面为了主子舍生求死的那一套。”
“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声,紧接着是有人落在地上的沉闷声。
梓娇听得马蹄声停了下来,她敲了敲侧壁,示意车夫找个安静的地儿躲进去。
“小叔叔……”此时,被打下马的人哀怨的叫了一声。
梓娇警惕的心瞬间消失!难怪,身后明明有人跟着她的情况下,暗中的护卫并未动手。
原来都是熟人啊。
“姑娘,是御王和珩王。”皓霜看了一眼,回来禀报:“御王被一鞭子打下马了。”
“裴陌白被打下马了?”梓娇幸灾乐祸的捂着唇笑起来,笑的久了觉着肚子疼,在软绵绵的靠枕上歇了会儿,这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裴陌白是皇上和黎贵妃的儿子,也是现如今和裴墨珩年纪最相近的一个皇子。
这人从小就不爱叫裴墨珩一声皇叔,等年纪大了,也用“小叔叔”来代替。
他们二人,便是盛京城里无数高门贵女都想嫁的人。
只不过,此刻的裴陌白有些落魄。
一鞭子打下马,身上的墨色斗篷溅上了泥浆,连着里头白色的衣袍也没幸免。
几根发丝黏在脸上,面上还沾了点雪。
他无语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裴墨珩,幽怨的很:“小叔叔打人之前能不能先看清了?”
裴墨珩收起鞭子,居高临下,冷笑了一声:“本王还在想,哪个采花贼敢光明正大的跟在人马车后头,也不怕在官道上就被京兆府的人逮了。”
“……”裴陌白无语的摸了摸鼻子,“我只不过是听说了采花贼一事,想着郡主今日并未有人陪着,暗中护送一程罢了。”
眼角瞥到一席狐裘衣角,裴陌白起身,将弄脏了的斗篷脱下挂在马背上:“娇娇可有吓到?”
梓娇盈盈欠身,笑眯眯的看着裴陌白:“王爷为何要跟在后头,而不现身?”
“在你将小叔叔打晕带进侯府之前,父皇和母妃正在商量你我的亲事。”裴陌白视线微微一飘,状似无意的飘在了裴墨珩身上。
可他注定失望,小皇叔的脸色丝毫未变,依旧负手站在一旁。
安静的仿若一尊雕像,万事万物都不可动摇他一分。
梓娇倒是真的诧异,“此事我并未听说。”
裴陌白:“你都将小叔叔抢进侯府了,父皇自然知晓你的心意,此事自然作罢。我是真拿你当妹妹,从小都是,哪有兄长会和妹妹成在一起的?今日我护送你回侯府一事,知道的人如果太多,难保父皇不会重新捡起让你嫁给我的心思。我也没料到,小叔叔安排好太后的护卫后会赶来。”
要不然,他翩翩君子能落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梓娇颇为赞同的点头。的确,兄长和妹妹是不可以的。但皇叔和没有任何关系的侄女是可以的!
“与我何干。”一直没出声的裴墨珩开了口,声音微冷。
他的视线落在周边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冰雪和月光融合,泛着微冷的白光。
裴陌白如玉的脸因为这句话气的硬生生红了起来:“难道我是自己摔下马来的?”
“马术不精,怪不得旁人。”裴墨珩幽幽打量他几眼,混不在意的抛下一句话,不过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黑沉沉的森林中。
满森林的浓雾,虽有月光照射,却也驱不散那阵诡异。
若是有人藏在里头,还真是不好找呢。
旁边,裴陌白还想给自己找个公道。所谓病急乱投医,人在四顾茫然的时候,总会做出极其错误的决定。
譬如说现在的裴陌白,只见他朝着梓娇说道:“娇娇,你来说,我是那种马术不精的人吗?”
梓娇捧着小脸,乖巧认真的观赏着某人的侧脸。
裴陌白的话说完后,她便瞧见裴墨珩转了转脸,一张俊俏的脸就这么近距离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扯了扯唇角,“郡主?”
梓娇只觉一阵热气上头,立刻将从小到大的玩伴抛在了脑后,公平公正的原则拐了个弯自己跑走了。再说了,她姜梓娇做事儿,何时讲究公平公正了?她最讲究的是护内!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皇叔性子好,怎可能做出将人抽下马的事?裴陌白,肯定是你没坐稳摔下来的。”
裴陌白咬牙,指着两人:“娇娇,你不要被小叔叔那张脸给骗了……”
“闭嘴。”裴墨珩嫌他说话多,蹙眉打断:“你去定远侯府找姜统领,让他带几个人过来。”
如果猜的没错,树林里藏了人。
若运气好,应该就是惹得整个盛京惶惶不可终日的采花贼。
此人嚣张了几日,京兆府便被皇上斥责了几日。皇上心情不好,在他跟前当差的姜肃清自然也不好过。
再者,今日这人是想对姜梓娇动手,落在定远侯府的人手中,肯定比落在京兆府来的惨。
“皇叔。”裴陌白走后,梓娇上前两步,“您是担心我吗?”
小姑娘抬着脸,身上的狐裘没换下,倒是将里头那件斗篷给拿下来了。
裴墨珩答非所问:“御王一直叫你小名?”
“对呀,以前我每次进宫,裴陌白就给我找好多好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穿的都有。这称呼,就没改过来。”
裴墨珩垂眸,“外面冷,进马车里去。”
梓娇未挪动半步,依旧仰着小脸看着他:“皇叔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裴墨珩明知故问,捋着袖子上的褶皱。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梓娇没上马车,而是让皓霜和素凝找了点干净的树枝,生了个火堆。
火苗簌簌的往上窜,往火堆边一坐,这冰雪天地也不那么难熬。
树林中,一人身穿黑色夜行衣,看着那个火堆咬着牙。他娘的,他在这里冻得瑟瑟发抖,那两人却生着火谈情说爱!
世人对于男女情爱之事,总有好奇和八卦之心。
对于此人,亦是如此。
尤其是瞧见了梓娇那张小脸,他蠢蠢欲动。这么美的小姑娘,他还真是想要好好地摘一摘呢。
那个蒙面的女人倒是没骗他。定远侯府的小郡主,绝对当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也不枉费他提前几日来踩点,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
火堆离得虽远,他却莫名的感受到了暖意。就在此时,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突然换了方向,成了背对着他。
那姿势,好像是在逼近小郡主,弯着腰的模样,看来是想要来一场野外激吻。
男人躁动的心思越来越强烈,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下脚的地方踩在了冰雪中,传来轻微的声音。
下一秒,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周围火光亮起,不少人围了过来。
梓娇小脸红红的,她刚才真以为裴墨珩是要俯身过来吻她……虽然不是这样,但裴墨珩好歹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他说:“采花贼最喜欢你这样娇弱的小姑娘,本王负责别院安危,自然也负责你的安危。”
梓娇捂着胸口,感动不能说没有……
但她又觉得此时不能感动!这个长辈对小辈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要的才不是这样的答案!
不得不说,能成为采花贼,容貌上还是过得去的。
偏偏,梓娇满心满眼都被刚才的裴墨珩蛊惑,看着那人怒瞪过来的眼神,嫌弃后退:“你长得那么丑,怎么好意思做采花贼的啊?”
采花贼的脸,瞬间黑了。他仰着头大笑起来,说出来的话下流无比:“小郡主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这若是在床笫之间……”
“啪!”一鞭子兜头抽了下来。是裴墨珩。
紧接着一脚踹了过来,是回来的裴陌白。
最后,这人落入了姜肃清手中。
大家不知道整个晚上他遭受了什么,只知道定远侯府是翌日一早送人去的京兆府。昨晚好好的一个人,早上便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京兆尹感叹他的胆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定远侯府。”
男人呆滞的眼神听到“定远侯府”四个字,有一瞬恐惧……
采花贼落网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经手的人意见一致的隐去了梓娇参与其中的消息,只说是珩王和御王回宫途中正好遇上了。
也不知道这采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两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渐渐地,外头的传言偏了,说采花贼男女不忌……碍于这两位都是王爷的身份,才没大规模的传开。
梓娇却觉得很不好意思,想了想之后,去库房让人将角落里的两个大箱子拖了出来。
柳氏瞧着,奇道:“娇娇,这两个箱子你怎么搬出来了?”
“皇叔是为了救我才被这样的流言缠上,我一定要去感谢的。”梓娇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灰:“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我拿去感谢皇叔。”
柳氏赞同的点头,她觉得这是应该的:“既然要作为谢礼,总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去送。娘让你三哥四哥陪着你出门,你去逛逛,买些好的东西回来。”
“我凭本事获得的东西,自然都是我的。”梓娇撅着红唇,知晓柳氏的意思,她凑过头去,轻声细语:“娘,您放心,我这不是白拿的。我出生的时候,太子殿下都快二十了,这么大的人还欺负我一个女娃娃,他要不要脸?这些好东西,都是他欺负我这个小孩子的证据。”
柳氏想了想,思路竟是被梓娇带跑了,深感同意。
等梓娇让人将东西搬到马车上,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柳氏才想起来另外一个被遗忘的人。
救了娇娇的,还有御王啊!
被忘记了许久的裴陌白:你们可算是想起我来了!
梓娇这一次,注定得扑空。
裴墨珩难得的上了朝,并且下朝之时将皇上堂而皇之的堵在了大殿之中。
皇上揉着眉心,好笑的看着他说道:“你还有事儿?”
“有,臣弟来找皇兄还个东西。”裴墨珩将守城大军的令牌递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手一抖,差点给摔着。皇上好不容易撇出去的一件事,现在被原封不动给还回来了。
熟料,皇上看着令牌沉默片刻,竟沉声道:“朕是皇上,说话一言九鼎,下的命令也不许违抗。”
裴墨珩没被吓着,淡淡反问:“既然一言九鼎,那姜郡主昨日为何会出现在赏梅宴上?臣弟若是没记错,昨日她还在禁足。”
皇上气势一弱,耍起了无赖:“在此事上,朕是你的兄长。”
裴墨珩:“……”
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皇上这无赖耍了个彻彻底底:“身为兄长,看你这个年纪还未定亲,朕是真担心。墨珩啊,娇娇是朕和太后允许去的,朕真是为了你的亲事操碎了心啊。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讲究太多。反正,在国事上,朕是皇上。朕的命令你不能违抗。但在你的亲事上,朕只是个担心弟弟娶不到妻子而吃不好睡不好的兄长。”
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裴墨珩沉默了会儿,倏然笑道:“皇兄难道不是想把臣弟从宗谱上除了名吗?”
皇上:“……”哪个多嘴的把他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