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府，太子依旧修门槛，但监工的成了裴墨珩新送来的那位，此人很相信自己的手艺，所以要求比半路出家的定远侯更高。
定远侯和柳氏坐在院子里，身旁放着两个炭盆，将这处地儿熏得暖融融的。
听着门口敲敲打打的声音，柳氏低声说：“皇上这几日还没什么消息？”
“御王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宫里，现在朝中已经有大臣改为拥立御王了。”定远侯笑着说道。
“陌白这孩子，天性纯良。若非上头已经有太子，我倒也觉得他日后能登基最好。兴王平日里喜爱吃喝，对于朝政大事丝毫不关心。晋王又喜欢四处游玩，一年时间有大半不在盛京。”柳氏轻笑，“不过皇上怎么做都是他们皇家的事情，我倒是想着另外一事儿。”
“娇娇的？”定远侯顺着接了话茬。
柳氏摇头，素手玉指点了点门口的太子：“太子殿下在侯府也有一段时间了，皇上除了前三日送了些补给，之后便什么都没送了吧？”
说着，柳氏略微嫌弃的瞪着定远侯，“你平日闲着也是没事，还浪费家里粮食，还不如时不时去宫里走走。不仅能解决一日三餐，顺道还能催一催皇上，催着他什么时候将侯府的补偿送过来。那位可是当朝太子，侯府为了他的吃穿，可没少下功夫。”
定远侯顿觉醍醐灌顶，他欠揍的扯着唇角：“说起来，的确许久没进宫占皇上便宜了。”
柳氏轻应了一声，“顺道将四郎的世子之位也提一提。”
此时，刚走过来的姜家四郎姜如临当真是如临大敌。
他脚步飞快，几乎是两息间就坐在了柳氏对面的位子上，脸色冰冰冷冷，声音暗暗沉沉：“爹，娘，你们也太偏心了！”
“这还偏心？”柳氏挑眉，“你上头三个哥哥，原本这世子之位是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头上的。如今作为你的父母，我们还想着你这个最小的儿子，怎么就偏心了？”
姜如临蹙眉，“上头几位哥哥，那是根本不想当世子。”
定远侯府的世子之位，本也不是什么好位子。他们兄弟四个，日后都想有一番自己的作为。
一旦成为世子，那就得管着整个定远侯府。
侯府又不可能成为王府，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柳氏面色不变，笑意盈盈：“你能像你大哥一样成为文状元？”
姜如临：“……不能。”
柳氏：“你能像你二哥一样成为武状元？”
姜如临脸色一黑：“……也不能！但姜沐酌不也没这个本事吗？”
定远侯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笑道：“你能像你三哥一样行商为道，将自己的产业遍布整个大齐？”
姜如临：“……不能。”真的好憋屈。
柳氏倏尔一笑：“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和你爹以后肯定走的比你们早，你几个哥哥养活自己没问题，就是你啊……让我们很是担心。”
莫名其妙变成了啃老一族，姜如临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将三位哥哥的能力想了一圈之后，姜四郎觉着……自己还真是没用！好像也就只有成为定远侯府世子这么一条路了……
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是挫败。
他甚至觉得，三位哥哥平日里都是故意对他这么好的，为的就是先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刀，将他成功的送上世子之位。
门口传来喧闹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太子站起身，看见陈兮山，情绪总算高了一些：“母妃让你来的？”
陈兮山摇摇头，得意的指着身后那些聘礼：“不是。”
太子脸色微黑，瞧着盖着红绸的聘礼，一路放着，远远看去，只看得到一片鲜红，竟是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看着陈兮山这副模样，又因为他不是来解救自己的，太子说话并未客气：“你想娶姜梓娇？”
“正是。”陈兮山整理了一下衣袍：“表哥，你待会儿帮我美言几句。”
“呵。”太子冷笑，揪着陈兮山的扇子，“就凭你这德行，你是哪来的自信让定远侯府将掌上明珠嫁给你？姜梓娇是父皇钦封的郡主，她的亲事就算侯府同意了，也得过父皇和皇祖母那关。你觉得，父皇会让她嫁给你？”
闻言，陈兮山皱眉，不悦：“我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这种空话谁不会讲？”太子嗤笑，眼中嘲讽意味更浓，他这次倒是主动去修门槛，实在是不想跟这个没脑子的表弟多说：“父皇原本打算让陌白娶姜梓娇，后来姜梓娇自己抢了皇叔进府。陈兮山，你是觉得自己比得上御王，还是比得上珩王？”
要相貌没相貌，要能力没能力，就是个实实在在靠着陈家养着的废物！
也不知这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根本没长。
前头陈婉月还算计姜梓娇，差点害的她名声尽毁。现在就想着上门提亲将她娶回去……
还真当定远侯府的人都这么天真？
“怎么回事？”管家隐在暗处看好戏，见两人快吵完了，觉着也不能太过分便出来打圆场，万一陈公子被太子嘲讽了几句而动手，那这事就不好过去了：“陈公子。”
陈兮山的脸色立刻恢复如初，他朝着侯府管家说道：“我是来侯府提亲的，还望能替我通传一句，我想见侯爷和夫人。”
管家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陈公子有所不知，想要见侯爷和夫人，必须先过了四位公子这几关。”
“此事，我倒有所耳闻。那若是过不了，又该如何？”陈兮山未露出不耐。
“那自然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陈兮山沉吟片刻，将一份礼单递了过去：“这是陈家置办的聘礼礼单，今日我所带来的不过十之二三。若有机会结成鸾俦，我会将剩下的一并带来。在下是真心爱慕姜郡主，还望给在下一个面见侯爷和夫人的机会。”
礼单折叠成小册子，摸上去并不厚，却也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页。这其中，还有不少很珍贵的东西，有些还是宫中的赏赐。
看在这份礼单的份上……
管家收起礼单：“陈公子稍等片刻，容我去禀报一声。”禀报一声也不会少块肉，最大可能最终还是得按照侯府的规矩办事。但这并不妨碍告诉侯爷这陈家是多有钱，下次进宫占皇上便宜的时候，可以再狠一点！
***
侯府不远处，珩王府的马车被一路摆着的聘礼挡了路。
白赐很快就得到消息：“王爷，郡主，是陈家来提亲了。”
“提亲？”梓娇诧异，“陈家……那不就是陈兮山吗？”
完了，她前头刚和陈兮山去爬山赏景，还因为陈兮山帮她插簪子而被裴墨珩抓了个正着。
后头，陈兮山就给她来了这么大一口锅……
梓娇刹那间看向裴墨珩。
后者本来闭目养神，听了白赐的话，懒洋洋的睁开眼。梓娇眼神飘过去时，他还不忘挑了一下眉。
看着小姑娘眼神乱飞的模样，他哂笑：“你心虚什么？”
梓娇拍了拍小脸：“皇叔特意送我回来，还因为我的事情将你拦在了这里，我这是觉着抱歉。”
说着，梓娇掀开车帘看着外头的盛况。
那边白赐也将最新消息传过来：“属下刚去打探了一下，侯府管家拿着陈家给的礼单进去找侯爷和侯夫人了。而且，陈家说这些只是聘礼的十之二三，等真的成了，会将剩下的聘礼一并送过来。哪怕是成不了，这些也送给侯府了，就当交个朋友。”
看着连绵不断的大箱子，梓娇咽了咽口水。
“觉得很多？”裴墨珩屈起右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
梓娇下意识点头，又立刻摇头。
“你从小见到的好东西还少？”
闻言，梓娇皱着小脸，略带埋怨的看着他：“以前是有不少好东西，但现在我什么都没了。”
裴墨珩摸了摸鼻子，他倒是忘了。那两箱子“搜刮”来的好东西，如今在王府库房里躺着。这么说来，倒是他的不是了。
“再者，就算我的好东西还在，也比不上这些啊。”梓娇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陈家可真有钱啊。陈兮山不仅能给这么多的花魁赎身，如今还能置办这十里红妆。”
裴墨珩瞧着膝盖的手指微顿，而后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前来提亲的人，不都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见到侯爷和夫人吗？怎么这次看在礼单的面子上，管家就去通报了？”
“爹爹许久没进宫去找皇上了。”梓娇猜的很准，“被刺激狠了，才能从皇上那里换得一些好东西啊。”
裴墨珩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梓娇说的这些，看似荒唐，但知道内情的人却知晓并不是表面之意。
皇上么，给姜梓娇的还好，那是真把她当亲女儿疼着。但若是愿意大手笔给定远侯……这就说明，他又要算计定远侯了。
“啊！”梓娇轻声惊呼：“我想起来，今日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府中。”
言下之意，便是头两关没人守着。
而众所周知，这前面两关，才是最难的！
裴墨珩缓缓的坐正身子，下颌微紧：“去哪了，何时回来？”
“他们都不是休沐的日子，必得晚上才能回来。”梓娇单手撑着下巴，手指轻轻地敲着脸颊：“说不定，陈公子真能过了三哥四哥那两关，爹爹和娘亲也可能真为了十里红妆将我卖了呢。”
说到这里，梓娇忧伤的叹了口气，似乎真在担忧她会被家人卖了似的。
白赐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郡主说这话，还真是不心虚啊。谁不知道侯爷和夫人最疼爱这个女儿，就是把四位公子赶出去给人做上门女婿，都不可能将郡主给卖了的！
马车内，裴墨珩沉吟片刻，声音泛着凉意：“本王今日无事，便帮两位姜大人一个忙。”
梓娇疑惑抬头：“皇叔？”
裴墨珩弯腰下了马车，梓娇紧随其后。
等梓娇站稳后，便听得面前的男人说：“本王正好在文武方面都有涉猎，郡主觉得，本王可够格守这前两关？”